唐昊訕訕地笑了笑,迅速收起那張紙,岔開了話題:“既然來了我們吳城,少不得是要去一醉金品酒的。”
大寬和貴子一聽有酒,立即喜不自禁道:“這是最好的了!”
唐昊笑道:“這酒或許比不得你們常喝的烈酒,但絕對是你們在別處喝不到的。”
唐昊早已命人提前去跟玉姬打了招呼,玉姬聽說唐昊和蘇筱晴回來了,趕緊讓在店裡幫忙的孫承從地窖取了兩罈美酒端上,自己親自下廚做了些拿手的飯菜。但是大寬和貴子並非自己熟人,不過是想借機籠絡,免得他們給自己幾人惹麻煩罷了,便只邀了他們在一醉金的大堂坐下。
大寬和貴子進店一見玉姬,立時就癡了。再聽唐昊喚她爲“姐姐”,不由暗歎唐昊這小子倒是命好,身邊有個武藝高超的蘇筱晴跟着,這邊竟然還認識這麼個仙女似的姐姐。“玉姬姑娘人美心善,這釀的酒也是新奇美味,難怪唐昊兄弟這般推崇。”大寬笑道,“兄弟今日好意,我們絕不會忘!等回頭回了倉頭,我也請你去倉頭縣最好的元芳酒莊去品嚐一番!”
唐昊簡單的謝過大寬的好意,他的心思只在玉姬身上。自己幾人都離開了吳城縣,唐昊生怕讓玉姬覺得孤獨了,又整天窩在後院竹林睹物思人,平生幽怨。不過玉姬的精神看上去還不錯,並沒有因爲唐昊等人的離開而過分憂慮。
唐昊思慮再三,還是沒有將童義弘受傷的事告訴她,只是笑稱童義弘很想念玉姬。玉姬聞言微微一笑,並不直接答話,只跟唐昊和蘇筱晴說着些什麼天轉暖了,注意添減衣物一類的話,一如她以往的溫柔體貼。
大寬和貴子見玉姬這神情立即覺得似乎有些意思,加上內心覺得對不起童義弘,便開始起鬨:“玉姬姑娘,不如你也去倉頭縣吧!就當是玩一玩,順便撫慰一下童兄弟的思念之情?”唐昊皺了皺眉,心裡覺得二人這番語氣未免有些調笑的意味,有些不快。
玉姬卻淡淡搖頭笑道:“他們都是去辦案的,我去做什麼?再說我還得守着這一醉金的店鋪,離不得的。”
蘇筱晴一直也是知道童義弘心思的,笑道:“這一醉金又不忙,再說姐姐聲名在外,就是關上個一兩個月,再開時,只怕會比現在生意更好呢!”
唐昊見玉姬應對已有些尷尬,忙插嘴道:“罷了,那些案子殘忍無道,何必玷污了姐姐,就在這裡也挺好的。”蘇筱晴看了眼唐昊,沒再說話。
大寬和貴子二人聞言以爲唐昊對玉姬也有些意思,不免更多了幾分戲謔的神情。吃過了飯,唐昊喚來孫承,囑託他給允安縣主送信,就說他們已經返回倉頭縣,如有消息,就傳信到倉頭縣縣衙。孫承拿了信,牽了一匹馬,立即上路了。
唐昊等人吃過了飯,也向玉姬告辭啓程。路途無聊,大寬又開始說笑:“唐兄弟,你是不是對你玉姬姑娘有意思?”
“沒有。”唐昊否認,“她是我的姐姐。”
“是嗎?”貴子笑道,“又不是親姐弟,怕什麼!我看你就是不捨得讓玉姬姑娘去照顧童兄弟吧?”
唐昊擡頭,見蘇筱晴也似乎帶着疑問看着他,心裡莫名地有些火氣,低吼道:“玉姬姐姐原本就身子不好,你們總這般攛掇弘哥和玉姬姐姐,只會讓她思慮愈重,更加抑鬱寡歡!”
蘇筱晴也有些生氣了:“好好的,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你發什麼火啊!”
唐昊看看大寬和貴子還在旁邊,忍了忍氣,扭過頭去不吭聲。大寬見自己亂說話似乎又得罪了唐昊,也趕緊和貴子閉了嘴,一路無話。
回到倉頭縣,唐昊讓大寬和貴子去縣衙回報,順便看看去南山縣的那幾人有沒有什麼收穫。自己則和蘇筱晴首先回了趟劉公府。童義弘的傷口已經結痂了,在屋裡休息。魏海這幾日整天都在童義弘身邊轉悠着,深怕有誰又傷了他。雖說魏海的臉上仍有明顯的戒備之色,但是情緒卻比唐昊他們走前穩定多了。
唐昊的性子,情緒來去都快,從童義弘屋裡出來,已經明顯沒有生氣了。但是蘇筱晴一離了童義弘和魏海的視線,立即又冷着張臉,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我想揍你”的氣場。
“那個……”唐昊見四下無人,支支吾吾道,“我不是有意要跟你發火的……”
蘇筱晴不說話,唐昊更加憂慮了。“……對不起……”考慮到蘇筱晴那超高的武力值,唐昊決定趕緊低頭認錯。反正沒人看見,也不算丟人。
“什麼‘對不起’?”蘇筱晴終於說話了,只是仍舊是冷冷的口氣,“你現在是厲害的人物,連玩笑也不能隨便開了,跟我這麼個小女子道什麼歉?”
唐昊慌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咱們所有人都來了這邊,只留了玉姬姐姐一人在吳城。她原本就想得多,若是再讓她知道弘哥受了傷,豈不是更加擔心?”
蘇筱晴聞言臉色好了些,問道:“你當時是這麼個意思?”
唐昊立即指天起誓:“肯定的!我就是不喜歡大寬他們說話的那口氣,覺得對玉姬姐姐有些不尊重,所以動了氣。”
“那還不是因爲你心疼玉姬姐姐了。”蘇筱晴言辭間仍有些不快,但是神色卻已緩和了許多。
唐昊忙道:“我心疼玉姬姐姐,是因爲知道她曾受過什麼樣的傷,也知道她沒那麼容易再接受別人。這話我之前跟弘哥也說過,讓他多給玉姬姐姐一些時間。弘哥也是同意了的。我是真當她做姐姐的。”
蘇筱晴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話語間卻還是那般兇巴巴的:“好了好了,知道了。說那麼多,婆婆媽媽的。”唐昊聞言趕緊閉了嘴,生怕又惹得她不悅,舉拳揍人。
好不容易化解了之前的嫌隙,二人總算又恢復了相處的常態。唐昊悄聲對蘇筱晴道:“幸好海哥沒有咱們走之前那麼動怒了,否則我還真不知該怎麼跟他說。”雖說他自己能理解賀月所說的道理,但是面對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這樣的話,卻難免顯得有些冷漠,唐昊說不出口。蘇筱晴理解地點點頭。
路過的蕊兒無意間聽到他們二人的對話,嗤笑道:“他沒動怒,那還不是因爲我的功勞!”
蘇筱晴奇道:“怎麼說?”
“我說你與其這般自怨自艾,還不如就撒手去掙個能保你兄弟的功勞!那纔像個男人的樣子!”蕊兒得意道,卻見唐昊的臉色猛然間就有些失落,又小心問道,“我是不是說錯了?”
唐昊回過神來,注視着蕊兒擔心的模樣。想起自己自小和魏海一起相互扶持着長大,親兄弟也會有分開各奔前程的一天。自己一心只從自己的角度去考慮,始終不願意再去糾纏於那些權利爭鬥,卻忘了魏海不是自己,他未必就沒有自己的一腔熱血抱負。想到此,唐昊也釋然了,笑道:“蕊兒姑娘說的沒錯,多謝蕊兒姑娘開導海哥。”
“昊子。”魏海從童義弘房裡出來,見唐昊和蘇筱晴似乎在談論着什麼事情,喚道,“你有事就去忙吧,這裡有我照看着,沒事的。”
唐昊忽然眼眶紅了,從小到大,不管自己有多麼無理的要求,魏海從不會拒絕。他像自己的親哥哥一樣,以無賴的方式陪自己玩鬧,又以無畏的姿態支持着自己所有的決定。“海哥,我想通了。你不必再爲了我放棄自己的夢想,去拼一拼吧。我會支持你,就像你一直支持我一樣。”
唐昊的話很簡單,很直接,但是魏海能明白他說出這話的不容易,也知道自己做出這個決定的不容易。“那你呢?”
“我?”唐昊笑了笑,“我還是想在這裡。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大人物,這裡纔是適合我的地方……”
對於二人終將分別的結果,魏海還是很難過。但是他們都不再是當初下關村的那兩個需要互相倚持着才能生存的無賴小孩,他們都已經長大。既然各有所志,那便都放手一搏吧。唯願若干年後,彼此相見,沒有辜負對方此刻的一番心意。想罷,魏海也釋然了,道:“我想去從軍。蘇瑞柏將軍之前不是對我們說過嗎,如果有朝一日我們後悔了,可以去找他。”
“這樣很好啊。蘇將軍是個好人,海哥也很厲害,將來肯定能做大將軍的。”
蘇筱晴聽着二人的話,有些着急道:“魏海你要走嗎?”習慣了和這些人整日在一起,時而拌嘴吵架,時而打鬧嬉戲。雖然時間雖不上長,卻比自己之前修道的那十幾年更加有趣,快樂。可是忽然間發覺魏海要離開,這幾個人也不會永遠都在一起,蘇筱晴的心裡竟是空落落的。
魏海笑道:“現在自是不走的。等這個案子完了再說吧。”然而這樣的話並沒有讓蘇筱晴開心起來。
三人正說着話,門口傳來了急急的腳步聲,迎頭闖進院來的是大寬。自從回來,唐昊讓大寬直接便去了縣衙向李古田稟報情況,尚未來看過童義弘。此時魏海見到他,雖說不是怒火沖天,臉色卻也沒好看到哪裡去。
大寬卻沒有注意到魏海的神色,他的眉頭緊皺,氣喘吁吁,眼神慌張。“唐昊兄弟,又出大事了!”
唐昊忙道:“怎麼了?”
“你記得我說要請你去的那個元芳酒莊嗎?就是那兒的老闆娘,死了!”大寬哭喪着臉道:“你說這……一個案子沒破……又來了一個……這……這可怎麼辦啊!”
唐昊見他語無倫次,將他扶到凳子上坐下,讓蕊兒給他端了杯茶水來。大寬一把接過茶杯,兩口就喝了個精光,顯然這一路跑來渴壞了。感覺喉嚨終於得到了水分的滋潤,心頭的恐慌也在唐昊等人的安撫下平靜下來,他纔將事情說了一遍。
這元芳酒莊的老闆姓葛名元,四十來歲的樣子。他的夫人姓齊,名芳,三十多歲。夫妻倆在東街開了家酒莊,就是以夫妻二人的名字命名。葛元爲人和善,齊芳性格熱情,兩人相輔相成。酒莊甫一開張,便是生意興隆,客聚如潮。就連大寬等幾名衙役也很愛去那裡喝酒,和那葛元並齊芳都很是熟悉。
今天中午,齊芳因爲着了些風寒,不太舒服,便回去睡午覺,只留了葛元在店裡招攬生意。葛元把店裡的事情忙完,便讓小二看着店,自己想着回去看看齊芳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一進臥房,卻見齊芳渾身是血倒在地上,胸口被挖了一個大窟窿,刀子還在她身邊的地上扔着。
“幹嘛要在人身上挖個窟窿?”蘇筱晴問道。
“馮仵作說……齊芳的心臟被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