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被挖走了?!”唐昊等人異口同聲地驚叫。
聲音吵醒了還在睡覺的童義弘,他的傷勢在章和的藥物調理和魏海的精心照顧下已經漸漸好轉。童義弘慢慢地走出房門,卻見是大寬和唐昊他們在說事情,正猶豫着該走還是該留。卻見大寬見到他,已經是迅速走到了他面前。魏海擔心大寬又要對童義弘做什麼,擡腳就要跟着過去,被唐昊一把拉住,眼神示意他不要去管。
只見大寬那滿是胡茬的臉上沒有了上次的戾氣,他抱拳跪地,誠聲道:“童兄弟,那日是我對不住你。我不該舉刀傷你,我真的特後悔,特愧疚。今後你若有差遣,不,別說差遣,就是你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辭!”
童義弘詫異地看看大寬,又看了看唐昊眼神示意,雖不知這大寬怎麼突然變了性子,但是顯然現在的局面是最好的,自己也沒必要爲爭一口氣害了唐昊他們,遂嘆了口氣,道:“沒關係的。”
大寬知道童義弘現在的情況和唐昊不一樣,內心不可能真的覺得就沒關係,但是他別的好話也不會說,今日一言雖不能盡釋前嫌,卻也總算是打破了尷尬。欠下的債,只能以後慢慢償還了,只是懊悔當初究竟是腦子抽了哪根筋定要舉刀砍人。
待童義弘出來坐下後,大寬又將案件簡要跟童義弘又說了一遍。“心臟被挖?這也實在是……”童義弘聽完後實在有些無語,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評價這案子。該說是這葛元和齊芳倒黴,還是縣令李古田更倒黴?
“好在這老闆娘心臟被挖的事情外面百姓並不知情,只知道老闆娘死了,否則加上之前鄭君寶的那案子,不知道得有多麻煩呢!”大寬慶幸道。雖說這麼說很不厚道,但是案件已經發生,對於現在他們這些收拾爛攤子的倉頭縣衙役來說,恐怕這的確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我們先去現場看看吧。”唐昊立即做出了決定。
四人在大寬的帶領下,來到了位於倉頭縣東街繁華地段的元芳酒莊。酒莊有兩層樓高,一樓是大堂,堂前有一個戲臺。逢年過節,葛元會請戲班子來店裡唱戲。二樓是雅間,房內各有不同的裝飾,間隔有致,供客人挑選。看得出,這葛元和齊芳都是會做生意的人。只是此時因爲命案,已經沒人在這裡喝酒了。
葛元的家就在酒莊的後院小樓上。與酒莊本身的典雅大方不同,齊芳的閨房顯得很是豔麗。大紅的帷幔,金色的繡枕,屋裡還薰着膩人的薰香。葛元見唐昊等人進來都是捂着鼻子,皺着眉頭,不由得尷尬解釋道:“拙荊喜歡這些香豔之色,所以……”
唐昊並沒有答話,只是自顧自地在房間裡仔細查看。整個房間裝飾整齊,顯示出主人很有條理的性格。蘇筱晴走到齊芳的梳妝檯前,只見擺着各種顏色的胭脂水粉,還有各式的金銀首飾。蘇筱晴是不愛抹胭脂的,平日裡都是素面朝天,行事爽利。如今卻見這齊芳一人竟有如此多的東西,不由有些好奇,隨手拿起一瓶胭脂打開,竟是桃紅色的。湊近再聞一聞,有些香,卻也有些怪怪的說不出是什麼的味道。反正蘇筱晴自己是不會喜歡這種味道的,隨即便放下了胭脂。
唐昊這邊在屋裡轉悠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特別奇怪之處,便開始詢問葛元。“你最後一次見到夫人是什麼時候?”
“那是過了巳時,大約午時一刻的時候。夫人說她有些不舒服,不想吃飯了,要回房休息。”葛元答道。
“那你發現夫人屍體時是什麼時候?”
“申時。”葛元答道,“那時候我把今日該收的賬單都清點清楚,也沒有什麼別的重要的事,便讓六子看着店,想回去看看夫人是否需要什麼幫忙的,結果……”葛元說着說着,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唐昊問道:“夫人平日可與什麼人有仇怨?”
葛元哭道:“拙荊是最熱心和善的人,哪裡會去害人?又哪裡會有人恨她?”
唐昊見葛元這邊已經問不出個什麼來,不再多說,讓大寬帶他們去看看那齊芳的屍體。屍體是馮仵作檢驗的,現場勘查完畢後,衙役們將齊芳的屍體擡回了停屍房,案子終結前,她都不能下葬。
馮仵作打掃了幾天茅房,比以前更老實了,生怕齊芳的屍體再如鄭君寶一般不翼而飛。唐昊等人來看時,馮仵作擡了把小凳子就坐在大門緊鎖的停屍房前。
“唐公子!”馮仵作見唐昊來了,趕緊起身拱了拱手,又跟大寬等人打了招呼。
那重約一斤多的銅鎖打開,推開房門,一股陰冷之氣迎面而來,令人不寒而慄。蘇筱晴不禁皺了皺眉,這往往是有孤魂野鬼存在的徵兆,想着握劍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力道。唐昊曾聽蘇筱晴講起過這些事,察覺到她濃濃的殺氣,暗暗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可亂來。蘇筱晴看了他一眼,想到這不是在吳城縣,貿然出手必然惹來禍事,這纔不甘地住了手。
齊芳的屍身被放置在高桌上,身上蓋着白布。馮仵作掀開白布,露出胸口部位,果然有一大窟窿在左胸位置。傷口並不齊整,血液已經凝結。掰開傷口往裡看,在心臟位置周圍能明顯看出肉質被尖刀一刀一刀割開的痕跡。唐昊翻開蓋在她身上其他地方的白布,可以清晰地看見手指尖有些扣抓的傷痕,手臂上也有瘀青。唐昊在吳城縣時跟秦順學過一些基本的驗屍之法,一看即知這齊芳生前曾激烈地反抗過。
馮仵作嘆道:“這齊芳也真是倒黴,碰到個殺手殺她就算了,還要活生生地取走心臟。”
“你怎麼知道?!”大寬訝異道。
“按說刺進心臟,應該一刀斃命。但是齊芳手臂和手上都有防禦性的傷口,說明當時兇手一刀下去並沒有殺死她,否則她也沒機會反抗了。”馮仵作解釋道。和唐昊的猜測完全一致。
“看來這兇手體力不怎麼好啊,一刀下去都不能斃命。”大寬道。
“不。”唐昊搖頭,“兇手是故意讓齊芳活着的。”
“爲什麼?!”大寬更加驚訝了。
唐昊指着屍體上的那個血窟窿道:“你們看這些傷口,傷口深且光滑,全部沿着心臟的周邊切割。第一刀下去,因爲疼痛,齊芳已經喪失抵抗力,只是本能地用手抵擋還擊。但是並沒有實質作用,她只能眼睜睜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被挖開。如此動作,齊芳雖肯定會死,卻會最大限度地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臟被挖走的整個過程。”
唐昊自顧自地解說着,蘇筱晴和大寬等人卻是聽得汗毛倒立,就連那一直跟屍體打交道的馮仵作也直呼噁心。究竟是怎樣變態的人才會做出如此慘絕人寰的行徑?
“葛元說齊芳人很好,沒什麼人結怨啊?”蘇筱晴有些奇怪了,按說如果不是深仇大恨,犯得着這樣對別人嗎?
大寬也道:“對啊。老闆娘人真的很好的,我們幾個有什麼心事,她也願意聽我們說,還開導我們呢!”
唐昊想了想,道:“事情得一件一件來做。這樣吧,現在鄭君寶的案子還沒有定案,我先看看鄭君寶的這個案子。你們幾個先去查問所有齊芳的鄰居,朋友,以及元芳酒莊的對手,事無鉅細,每問一個人,把所有情況都抄錄下來。”
“好。”大寬立即應聲。
馮仵作忙道:“唐公子,這鄭君寶的屍體……”
唐昊再度環顧了這停屍房一圈,出門之外,沒有任何地方可以供一人扛着一具屍體出入。鄭君寶屍體的消失,只怕問題還是出在這道大門上。雖說唐昊對馮仵作並無偏見,但是馮仵作監守自盜的可能性依舊不能排除,只是唐昊並不清楚爲何要偷盜鄭君寶的屍體,因此唐昊並不願意對馮仵作等人多說。
“暫時還沒什麼發現。”唐昊說着走到了門口,忽然瞥見了那掛在門上的鎖。卻是一把簡單的廣鎖,甚至不是雙開的。唐昊問道:“停屍房就這麼一把鎖鎖着?”
馮仵作道:“是啊。不過鑰匙只有我一個人有,我沒給過別人。”
唐昊嘆道:“難怪了,如此一來,卻是誰都可能在你沒守着這停屍房的時候偷走屍體了。”
馮仵作見他是知道了些什麼,忙問:“這可怎麼說?”
“這樣的鎖最容易被撬,難道你不知道嗎?”唐昊氣道,“這樣的鎖裡面就一個彈簧,裝置簡單,只要知道法門,用一個稍硬一些的木片都能弄開。你不信我撬給你看!”說着唐昊從地上撿了一根看着比較結實的細樹枝,小心地伸進鎖孔,上下試探了幾下,確定了彈簧的位置,而後稍微用力壓了一下,那鎖釦竟真的彈開了。
馮仵作目瞪口呆,他一直奇怪從未給過他人鑰匙,別人是怎麼偷走屍體的。如今看來,卻是鎖太不結實了。
蘇筱晴奇道:“你如何知道這些?”
一直沒吭聲的魏海忽然得意地笑道。“小時候我和昊子經常撬別人的鎖玩,我們都會!”衆人聞言都詫異地看着唐昊和魏海。
一個蘇筱晴說自己字醜,一個魏海笑說二人以前經常撬鎖,這叫什麼隊友?張嘴怎麼就不說點好的呢?形象都給他倆敗光了!唐昊暗暗撫額無語,趕緊匆匆告辭離去,生怕大寬他們口直又多問幾句,自己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從縣衙出來,唐昊等人先是陪同童義弘去郎中章和的藥鋪裡換藥。那章和坐在椅子上,見童義弘來了,似乎非常高興。
“章先生!”童義弘和魏海都很是恭敬地拱了拱手。唐昊和蘇筱晴也跟着行了禮。
章和看着年紀算不上大,笑起來卻滿臉的褶子。“來換藥了。”
童義弘老老實實地坐在了章和麪前的椅子上。章和一瘸一拐地走近來,慢慢拆掉包裹的白布,仔細看了看傷勢,笑道:“恩,已經長肉了,再換上兩天藥就好了。”
“章先生,弘哥臉上這疤還能去嗎?”唐昊問道。童義弘生得俊秀儒雅,平白無故臉上多了一道疤,換誰都會難過的。
章和卻笑道:“能好得這麼快已經很奇蹟了,你們還不滿足啊?”
蘇筱晴奇道:“他又沒傷到眼睛,尋常刀傷三五天長肉有什麼好奇怪的?”
章和卻搖了搖頭,道:“大寬那小子下手是個沒輕沒重的。我當初的確說過沒傷到眼睛,可是這眼皮都割裂了,只差分毫就會傷及眼珠,你說三五天就長肉奇怪不?”
童義弘笑罵道:“先生,我好不容易逃過一劫,聽您這口氣,怎麼還不樂意呢?”
“我只是跟你朋友說一聲,你能恢復成這樣已經是上天庇佑了。後生年輕,留條疤算不得大事。若是果真傷了眼睛,就算你是大羅神仙,也是回天乏術嘍!”章和笑道。
蘇筱晴聽着他們的對話,卻是皺起了眉頭。按說如此重的刀傷,的確不該那麼快就能長好。可聽童義弘的口氣,他自己也根本不清楚自己傷成什麼樣。蘇筱晴忽然想起來當時唐昊給童義弘緊急服下的那枚黑色丸藥,莫非那藥有什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