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搭手,才把岑家棟搬開,他身子雖然太軟,嘴上的力氣卻沒減一分,“放開,你們放開我,我要和林夕去領證……”
領你妹的證!要不是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她真就一拳給岑家棟打暈,省得他在這裡丟人現眼。
“林夕,你嫌棄我,你怎麼能嫌棄我呢?我不嫌棄你,我稀罕你。”
明明看見他走了,怎麼轉眼又湊到身邊。酒氣噴薄在臉上,林夕嫌惡的把他推開,“岑家棟,你再這麼不分輕重,以後就別出現在我面前。”
她生氣了,她生氣了,她真的生氣了!岑家棟連忙捂住嘴,無辜的看着林夕,眼裡透着哀怨。
岑美新一開始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見林夕的樣子是真動氣了。這才讓人真的把岑家棟拖走,“對不起,阮小姐,給你添麻煩了。阿棟是個直腸子,尤其喜歡酒後吐真言。”
“呵呵,”林夕乾癟癟的扯了扯嘴角,算是還了個笑意,“時間不早了,岑總請回吧!”
她鑽進車裡,沒有再搖下車窗跟岑美新道別,因爲車裡坐着另外一個人。
“你不是說有事,不過來嗎?”對褚浩宇的神出鬼沒,林夕沒有興趣,她想的是剛纔岑家棟的樣子,他有沒有看見。
“忙完了,怕他們灌你的酒,就過來看看。”褚浩宇沒看林夕,偏頭看着窗外夜幕中倒退的華燈。岑家棟的話,他都聽見了,原來篤定林夕是自己的,現在他再不敢確定林夕是誰的。家裡有入得廚房的羅紅安,外面有出得廳堂的岑家棟,自己似乎什麼優勢都沒有。
“哦。”林夕淡淡的應聲,也不再說話。
狹小的車內,他們並排坐在一起,親密無間的距離,心卻異常遙遠。
“褚總,請問現在去哪兒?”
司機徵求意見,褚浩宇報了林夕家的地址。
“不,去阮家大宅。”林夕出言阻止。
“這麼晚,你去阮家幹什麼?”褚浩宇不解,“是尚頤的合作出現問題,需要阮家幫忙嗎?”
“你忘了,我也姓阮,我是阮家的二小姐,回家睡覺有什麼不對嗎?”林夕回答得很自然,自然中帶着些許嘲諷。
褚浩宇沉默的看着她,這是一個他不認識的林夕,“你,到底想怎麼樣?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若有似無的出現在rose和王麗娜面前,會招來她們的嫉妒,誰能保證她們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
“你這是關心嗎?”林夕冷笑,質疑的眼神裡帶着拒人千里的疏離,“不管出什麼事,你都不會站在我一邊,所以你沒有資格問。”
“你這是什麼話?”他不服氣。
“實話!”她很果斷,“到了叫我。”
她的強勢,讓褚浩宇無話可說。她以前不會這樣任性,但她有自己獨立決斷的能力,她該有這樣任性的資本。褚浩宇想解釋,可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因爲林夕的呼吸很快變得均勻,他能想到她有多累。
夢裡,藍天白雲,陽光溫熱,眼前是細軟的白沙灘和蔚藍的海水,空氣裡瀰漫着海風的腥咸和椰奶的味道,還有不知名的花香。林夕穿着和海水一樣藍的長裙,赤腳在沙灘上奔跑。這裡沒有交易,沒有傷害,只有自由。
海水浸溼長裙的時候,肩膀傳來的刺痛讓她清醒,這是她從何詠思去世之後,做得最美的一個夢,她不甘心想要閉眼續上。可怎麼都睡不着了,因爲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明明是在褚浩宇的車上養神,現在在哪裡?而且她清楚的感覺到現在自己是趴着的,還有一雙手,在背上游離。
她被自己嚇着了,猛的睜眼想要坐起來,卻被一雙手壓制住,“別動,還沒做完。太久沒做手生了,剛纔弄疼你了吧?”
褚浩宇的聲音充滿誘-惑,房間裡昏暗的光讓一切失真,他的手不斷在後背上按捏,那一刻林夕的心情竟然可以用驚悚來形容。
房間裡流淌着舒緩的音樂,是潮汐的聲音;身邊點着幾盞香薰蠟燭,就是她夢裡嗅到的香氣;她的後背佈滿椰油精華,任由某人的手搓扁捏圓。
褚浩宇在給她做按-摩?林夕飛速旋轉的大腦,在那一刻當機了,他瘋了嗎?
“輕重合適嗎?”
褚浩宇像個專業的按摩師,這樣面對林夕裸露的美背時,低沉的聲音竟然不帶一絲多餘的情緒,尤其沒有曖昧的威脅,這種感覺讓林夕覺得很放鬆。
“嗯。”她弱弱的迴應一聲,再次閉上眼睛。她是真的很累,事情已經變成這樣,她還能反抗出什麼?不如,完全沉浸在這種放鬆的氣氛中,好好休息。
做完按-摩,林夕裹着浴袍在軟榻上跟褚浩宇說話,“沒想到,你還會這些。”
“彈鋼琴久了會肩膀痠疼,爹地以前喜歡這樣幫媽咪按摩。”褚浩宇倚着露臺的玻璃滑門,搖曳着杯中的紅酒,思緒飄遠。那時候,他渴望一段和父母一樣的愛情、婚姻。
他曾經是那樣深愛着初夏,他想把最美好的一切都留在新婚之夜。那個暴風雨的夜晚將他們硬生生分割在兩端,而最奇特的是,堅決用錢補償初夏,並且禁止他和初夏見面的,不止罪魁禍首褚瀚倫,還有他摯愛的媽咪。
“其實這麼多年,關於那一晚的事情,我都沒有想通。”最近的天氣不好,漆黑的天幕上沒有星星,褚浩宇昂着頭,卻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那你爲什麼不問?”他俊逸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哀愁,那些是林夕不曾見過的傷痛過往,那些他一直用桀驁和不羈隱藏的東西。
“我怕答案會讓自己失望。”他飲了一口酒,回頭看着林夕淺笑,“我是不是很懦弱?”
這個問題,林夕也曾問過自己,如果她強硬一點,或許早就找到阮斌,早就讓媽咪圓夢,事情也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原來每個人心裡,都有一些或多或少柔軟的過往。
“其實,又有誰不懦弱呢?”林夕抱着膝蓋,攏着身子嘆息,“我們都那麼自私,想要得到,又害怕失去。”
誰也沒有再說話,老式的唱錄機裡放着鋼琴曲,這是褚瀚倫的珍藏,當年他親手爲浩宇媽咪刻錄的。
那一刻,林夕想,如果時間可以就此停下來,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直到桂嫂的聲音劃破夜的寂靜,驚惶的響起,“少爺,少爺,老爺動了。”
褚浩宇手中的酒杯猝然落地,風一般的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