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失敗了, 怎麼會失敗的?明明上輩子不是這樣的,到底哪裡出了錯?

瑤雪顫抖着站在鄭峰面前,面色慘白。

鄭峰坐在帳篷裡, 手裡把玩着那柄小匕首, 表情深沉, 帶着明顯的不悅。

到手的鴨子都能飛。

“大公子……”

“你知道, 我一向不留沒有用的人。”男人捏着匕首, 那尖銳的匕首尖端對準瑤雪。

瑤雪渾身一顫,急忙下跪,“大公子, 下次,下次一定不會再出錯的。”

帳篷裡安靜下來, 瑤雪跪在那裡, 一身的冷汗。

鄭峰長久的審視她, 似乎是覺得尚且有幾分利用價值,終於, 他收起了匕首,閉上眼,跟瑤雪道:“收拾東西,準備回承恩侯府。”

“是。”瑤雪趕忙應下,在鄭峰起身去寫信的時候收拾行李。

她將木施上掛着的衣物取下來置到榻上, 指尖觸到一點冰冷的東西, 是那柄匕首。

瑤雪偷看一眼鄭峰, 見男人沒注意到她這裡, 趕忙拿起匕首細看。

小匕首上刻着一個很淺的字, “枝”。

在承恩侯府內,人多眼雜, 丫鬟們都有一個習慣,那就是在自己的東西上留下自己的標誌,以此來表明這是自己的東西。

瑤雪刻的是“瑤”字,而這個“枝”字。

難道是蘇枝兒嗎?

瑤雪面色蒼白地盯着這匕首,想到這幾日鄭峰一直拿着它把玩的模樣。她是個女人,還是個極其敏.感的女人,她當然知道男人這樣的表現意味着什麼。

鄭峰可能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對蘇枝兒已然有了質的變化態度。

不可能,不對,好像哪裡出問題了。

瑤雪白着臉使勁想,終於,她想到一件事,按照她的記憶,蘇枝兒不是早就應該在荷花宴的時候因爲勾引太子,所以被太子做成了人皮燈籠嗎?那爲什麼她現在還活着?

不僅活着,甚至得到了鄭峰的另眼相待?

瑤雪腦中閃過無數想法,終於,她最後確信,蘇枝兒或許也如她一般,重活了一世。

哈,竟是如此?

對,沒錯的。

瑤雪拿着匕首,神色瘋狂。

如果蘇枝兒沒有重生,怎麼捨得放棄勾引太子一等貴人的想法,去攀附鄭峰?

瑤雪一下就想通了。

蘇枝兒抱着跟她一樣的想法,重活了一世。

呵,蠢貨,像她這樣的蠢貨就算是重活一世也鬥不過她!

是了,沒錯。她會失敗全部都是因爲蘇枝兒這個意外,沒關係,只要將這個意外解決掉就好了。

她不是想要攀附鄭峰,攀附承恩侯府嗎?

她就如她所願,讓她成爲鄭濂的女人。

瑤雪太瞭解鄭濂了,像他這樣的男人從不會爲任何女人停留,尤其是像蘇枝兒這樣自己送上門去的女人。最關鍵的是,只要鄭濂碰了蘇枝兒,鄭峰一定不會再對她產生任何想法。

鄭峰最討厭髒東西了,也包括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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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活動結束了,太子要回東宮,蘇枝兒又會被送回到承恩侯府,外面的人都在收拾行李,只有蘇枝兒一隻戰戰兢兢的躲在小帳篷裡害怕地裹緊自己的小被子。

鄭峰會怎麼對付她?要不她跳槽吧?啊不對,她是家生子,跳不了槽。

那要怎麼辦?除了嫁人真的只有嫁人了。

她老子娘是承恩侯府的奴才,她如果想要從承恩侯府出來就必須要嫁出去。她之前想的是隨便找個老實可靠的小廝,用已婚婦人這個身份避開鄭濂。可現在她要避開的不只是鄭濂,還有鄭峰。

這位法外狂徒纔不會管她是不是已婚婦人,一定會照殺不誤。

因此蘇枝兒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命,而她想到的保命法子還是嫁人,只是這人不能隨便嫁,必須要嫁給鄭峰手伸不到的人,那哪裡是鄭峰的手暫時伸不到的地方呢?

當然是太子殿下這裡。

可她要嫁給誰呢?

小花那張臉出現在蘇枝兒腦中,小娘子立刻搖頭。

單純如小仙男,她不能玷污他。

正在蘇枝兒焦躁間,肖楚耀突然出現在她的帳篷門口,給她帶來了一個爆炸性消息,“太子殿下聽說蘇姑娘照料大貓照顧的好,讓蘇姑娘跟着去東宮。”

東宮!

那個大型墓地?直面那位最大屍體製造商?

不行不行不行,她能在分公司跟着反派大boss苟命,卻不敢跟大老闆住在一千平米的同一屋檐下。

要知道在流行火葬場的言情小說裡,東宮可是真火葬場。

直接把你燒成灰的那種。

“能不能不去?”蘇枝兒小心詢問。

肖楚耀抓了下腦袋,“能嗎?”

蘇枝兒:……

其實肖楚耀是真的在詢問,可蘇枝兒以爲他在反問。

“我想寫封信給我娘。”

雖然蘇枝兒更想直接去見一面王氏,但時間不允許。

“好。”肖楚耀同意了,並大方道:“你寫好了我讓人替你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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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枝兒寫完了信,把它送去給肖楚耀,回來的時候帳篷裡卻突然出現一個人。

看着鄭濂,蘇枝兒心中警鈴大作,她伸出小拳頭,小小聲的喊出口號,“推翻暴.政,重整朝綱!”

鄭濂:……

男人當然看出了小娘子的敷衍,他輕笑一聲,“在你離開承恩侯府去東宮前,我有一件事需要你來辦。”

她一直以爲她只是掛名女間諜,萬萬沒想到還有出任務的一天。

“那個虎奴,叫小花的。”鄭濂從寬袖內取出一個小瓷瓶放到蘇枝兒掌心。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指尖,語氣輕柔,“把這個給他吃下去。”

蘇枝兒的手抖得不成樣子,被鄭濂使勁握住。

“這這這個是什麼?”她結結巴巴。

“你知道的。”鄭濂一笑。

蘇枝兒扯了扯脣角,努力掙扎,“奴婢不知道。”

“是毒藥。”

蘇枝兒使勁想抽手,可鄭濂握得很緊。

“你們爲什麼要殺小花?他還是個孩子啊!”蘇枝兒氣憤。

鄭濂:……

男人嘆息一聲,緩慢吐出一個字,“蠢。”

“是啊,你們怎麼那麼蠢,去殺一個孩子幹什麼呢?”蘇枝兒表示同意,用力點着小腦瓜。

鄭濂:……

鄭濂氣急敗壞,“我說你蠢!你知道這個小花是誰嗎?”

是她摸得着得不到的老公。

蘇枝兒面露沮喪,然後看到那瓶毒藥,覺得更沮喪了。

現在可能要變成她英年早逝的未來老公了。

“他就是太子殿下。”

帳篷裡安靜下來,只剩下蘇枝兒平緩的呼吸聲,她眨了眨眼看向鄭濂,“二公子,你發燒了?”怎麼盡說胡話呢?

“你不信?”鄭濂開始給蘇枝兒講道理,擺事實,“在承恩侯府太子別院火災後我跟你說過,讓你留意一個胳膊上有傷的人。”

“那是太子?”蘇枝兒總算反應過來。

“那天我看到他在河裡洗澡……”

“他是在摸魚。”蘇枝兒糾正。

鄭濂:……

“那天,我看到他在河裡摸魚,露出了胳膊上面的傷,還有他手腕上戴着的佛珠,你知道那佛珠是誰的嗎?我曾經在濟源大師的手上看到過,暗紫色的佛珠,這世上只有一串,聽說濟源大師爲了壓制太子身上的戾氣,便將自己的這串佛珠給了他。”

暗紫色的佛珠?蘇枝兒沒有注意過。

因爲她不懂行情。

“太子從小生活在皇廟裡,日積月累,身上還沾染了佛香。”

佛香……蘇枝兒確實聞到過,可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這是佛香,她只是覺得挺好聞的,讓人感覺心情愉悅平和。

蘇枝兒又想起來她蘑菇中毒的時候做了一個夢,把小花認成了菩薩。現在想來,或許這並不是夢。

就是因爲這佛香嗎?

“這位太子虐殺成性,如果讓這樣的人成爲帝王,大周危矣。”鄭濂用力把藥瓶塞到蘇枝兒手裡。

蘇枝兒盯着手裡的藥瓶。

何爲正?何爲邪?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日落之前,所有人都會搬移狩獵場。

蘇枝兒心亂的很,好想把這瓶毒酒懟進鄭濂的嘴裡。

“怎麼了,捨不得?”

蘇枝兒恍惚擡頭,“你還沒走啊?”

鄭濂:……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不如我幫你一把?”

幫我去世?

蘇枝兒還沒反應過來,突然就被鄭濂捏住了鼻子。

嗯?

蘇枝兒想呼吸,可她立刻就看到了鄭濂捏在手指尖上的一顆麥麗素。

“張嘴。”

傻子才張嘴!這腹黑男二真的要讓她當場去世不成!

蘇枝兒努力憋氣,直把自己憋成倉鼠嘴,河豚包,憋得面色漲紅,差點就要背過去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張開了嘴。

她只是想小小呼吸那麼一下,卻沒想到鄭濂手速極快,只在蘇枝兒張開一條縫的時候就把這顆麥麗素塞進了她嘴裡。

你是毒藥批發商嗎!!!

“唔……咳咳咳……”

麥麗素入口即溶,蘇枝兒趕忙去扣嗓子眼,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放心,雖然它是毒藥,但有解藥。只要太子殿下死了,我就把解藥給你。一命換一命,合算吧?”

蘇枝兒實在摳不出來,直起身的時候突然感覺頭暈目眩,手上一鬆,藥瓶摔到地上。

“啪嗒”一聲,瓶子碎了,白色粉末鋪開在地上。

蘇枝兒愣了愣,擡頭看向鄭濂,“你有備份嗎?”

鄭濂眯眼,警告性威脅,“蘇枝兒,你是故意的?”

蘇枝兒慌忙搖頭,“我不是,我沒有,我給你撿起來。”

她彎腰去撿,喉嚨被口水卡住,猛地咳嗽一聲,隨着咳嗽聲的響起,白色粉末飄起來,鄭濂立刻用寬袖捂住嘴。

蘇枝兒傻呆呆地吸進去一點,又開始瘋狂咳嗽,“咳咳咳……”

“快吐出來!”

媽的,吐不出來,都融化了。

蘇枝兒擺擺手,表示無所謂了,“反正剛纔你也給我吃毒藥了。”

“你那顆是糖!”

“嘔……”蘇枝兒立刻又開始摳嗓子眼,差點把胃酸都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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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濂去給她拿解藥了,蘇枝兒覺得等鄭濂把解藥帶過來她可能已經死了。

“你的解藥不隨身攜帶嗎?”

“誰知道你會自己吃!”

蘇枝兒:……

鄭濂臨走前告訴她多喝水。

蘇枝兒自動翻譯成,想吃什麼吃什麼。

蘇枝兒喉嚨裡還流淌着毒藥的味道,她咳嗽一聲,覺得有點渴,然後突然反應過來,爲什麼鄭濂不帶着自己一起去拿解藥?這樣她才能早點吃上啊!

臨死之前,蘇枝兒智商爆棚,趕緊跟了出去。

她頭腦子糊糊迷迷,出去走了一段路,也沒有看到鄭濂。

蘇枝兒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裡。

大部隊已經撤離,只剩下零星幾人。

蘇枝兒摸了摸自己開始發燙的身體。

這毒藥是要把她烤焦,然後致死嗎?真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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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濂着急忙慌的奔回自己的帳篷,他打開自己私藏的小藥箱,裡面除了毒藥以外還有常備的跌打損傷藥物。

突然,鄭濂注意到不對勁。

他拿出一個小瓷瓶,打開,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分明就是那毒藥!

等一下,毒藥在這裡,那他帶給蘇枝兒的那瓶是什麼?

有人換了他的藥!

鄭濂又奔回蘇枝兒的帳篷裡,卻發現帳篷裡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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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雪本來的計劃是讓蘇枝兒跟鄭濂做出醜事,也算是圓了蘇枝兒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願望。

可當她無意中聽到鄭峰和鄭濂的計劃時,她又改變主意了。

鄭濂在跟鄭峰的交談中,竟透露出想要娶蘇枝兒爲正妻的意思。

正妻!承恩侯府二公子的正妻!堂堂正正的二奶奶!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瑤雪氣得渾身發抖,並且很快反應過來,如果蘇枝兒跟鄭濂發生關係,鄭濂真要頂着整個承恩侯府和金陵城的壓力娶蘇枝兒爲正妻怎麼辦?

不可能,她不可能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怎麼會如蘇枝兒所願呢?

瑤雪知道鄭濂要讓蘇枝兒給一虎奴下藥。

虎奴,低賤的虎奴。

哈,多好的機會呀。

瑤雪知道,同鄭峰一樣,鄭濂也喜歡乾淨的女子。

是呀,她何必替蘇枝兒做嫁衣,像她這樣低賤的人跟虎奴才是最相配的。

因此,她趁機換了鄭濂的藥。

她不知道鄭濂要殺一虎奴做什麼,反正一個虎奴而已,哪裡有把蘇枝兒壓入淤泥裡來得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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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枝兒好渴,又好熱。

她一邊扯着衣衫,一邊迷迷糊糊地走。

她要去哪來着?哦,找小花。

不對不對,蘇枝兒搖頭,小花不是小花,也不是路邊的野花,他是東宮裡的霸王花,啊嗚一口要吃人的那種。

越想越惆悵。

蘇枝兒踉踉蹌蹌尋到一處廢棄的帳篷,裡面放着很多藥草。

她猜測這應該就是此次圍獵的醫務後勤部。

少女左摸摸,右摸摸,找到一個正方形的小布包一樣的東西。

她低頭嗅了嗅,一股古怪的味道直充腦門。

雖然古怪,但意外的緩解了一下她身上的燥熱,不過也讓她變得更暈了。

蘇枝兒努力辨認了一下,依稀記得這個東西是古代麻藥。

那個時候她的手掌疼得受不了,小花就給她拿了這個東西過來續命。

疼的時候就磕一下麻藥,然後飄飄欲仙,立刻昏睡。

好東西啊,等到她覺得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就磕一下,爭取在睡夢中安詳去世。

蘇枝兒把麻藥包抱在懷裡,繼續出門尋找鄭濂。

她走出一段路,覺得熱的時候就磕一口麻藥,暈眩感襲來,熱意降低。

就這樣一路磕,一路暈,蘇枝兒暈進一座存着冰的帳篷。

這帳篷下頭被挖空了,專門用來保持溫度存放冰塊,供貴人們使用,人走的差不多了,這個存冰塊的帳篷卻沒有人收拾。

蘇枝兒熱的不行,一頭扎進去,貼着冰塊降溫。

啊,好舒服。

這毒藥真奇怪。

蘇枝兒閉上眼,抱着冰塊和麻藥不放。

她也不知道自己抱了多久,只覺得自己像只馬上就要被燒紅的蝦米。貼完正面貼反面,貼完反面貼正面,反正就是貼貼貼。

貼了一會兒後覺得不得勁,蘇枝兒又開始抱着冰塊啃。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牙齒好冰,休息一會兒。

“唔……”

蘇枝兒發出一串不耐熱的聲音,突然,一隻手劃過她的面頰,惹得她渾身一個顫慄。

少女勉強睜開眼,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白衣少年。

小仙男……不對,大魔王。

蘇枝兒的神智有一瞬間的清晰,她躲開少年的手,默默拖着碩大的冰塊往後挪了挪。

少年蹙眉,似乎是沒想到少女會躲。

爲了存冰塊,洞挖得很深,頭頂掛着的那盞琉璃燈因爲沒有讓加燈油,所以忽明忽暗,暗的時候只能隱隱綽綽看到一點模糊的輪廓線條。

周湛然對於少女躲避自己的動作十分不喜,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少女身上燙得嚇人,即使是滾在冰塊裡也難掩那股炙熱。

她輕輕喘着氣,指尖觸碰到一串硬物。

那是少年的佛珠。

身體太難受了,蘇枝兒的眼淚聚在眼眶裡,在少年觸碰到她的時候如衝破了鉗制的堤壩,猛地一下涌出來。

大顆大顆的淚從少女眸中滾落,她看着眼前的小花,想起鄭濂說的話。

蘇枝兒哆嗦着伸手撩開他的袖子,露出胳膊上那道傷口,然後又去摸他腕上戴着的佛珠。

太暗了,看不清。

“看不清,到底是什麼顏色的?什麼顏色的?”小娘子急哭了,就差把自己的眼睛貼上去。

她拽着少年的手,努力地看。

呼吸出來的熱意幾乎將兩人的肌膚一起燒得滾燙。

她落下來的淚又大又熱,順着少年的指縫往裡去。周湛然被燙地心臟霍然一疼,他的眸中帶上幾許陰暗之色。

少年伸手,一把扯下她臉上的面紗。

頭頂的琉璃燈終於不堪重負,“啪嗒”一聲滅了。

帳篷裡陷入昏暗,少年掐住少女的下頜。

因爲用力,所以直接就把她軟白的面頰擠到了一起。

“不要哭。”

蘇枝兒無法停止哭泣,她的身體太過奇怪,她的腦子裡全部都是漿糊,可她依舊十分執着的問少年,佛珠是什麼顏色的。

少年把佛珠套到她的手腕上。

蘇枝兒握着那佛珠,拎到跟前,終於在琉璃燈最後一絲光亮消失之際看清楚了。

“是暗紫色的……”

少女崩潰大哭。

給她整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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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少女哭得不能自抑,周湛然十分煩躁。

這股煩躁跟他平常發瘋的時候那股煩躁又不一樣。

那個時候的他只想要宣泄,用任何一種方式,尤其是使用暴戾殺虐來安撫自己無法宣泄的情緒。

可現在,他只想要她不哭。

他掐着她的臉,胡亂親上她的脣。

溼潤潤的都是鹹溼的淚水。

後面是冰塊,前面是少年。

冰火兩重天的蘇枝兒被胡亂親着,眼淚幾乎澆溼了兩個人的臉。

她的腦子不允許自己產生奇怪的想法,可身體卻非常誠實的想跟少年貼貼。

不能貼了,再貼就要焦了。

“小……小花。”蘇枝兒異常艱澀的說出這兩個字。

現在她的處境就像是每天照面的小弟突然變成了擁有加長林肯和勞斯萊斯的喜歡發瘋瘋的總統兒子,而她依舊是那個靠撿垃圾度日的廢物。

廢物淚流滿面,痛哭流涕,她問少年,“清,清月是怎麼去世的?”

少年想了想,“蒸的。”

“嗚嗚嗚……”蘇枝兒哭得更兇了。

她好害怕,她不想變成蘇饅頭。

“如果,如果我騙了你,你,你會怎麼辦?”蘇枝兒結結巴巴。

少年沉默了一會兒,“殺掉。”

嗚嗚嗚嗚……大魔王,大魔王,大魔王!

女孩子本來就是口是心非的小可愛,偶爾說說小謊話怎麼了嘛,這也不是爲了哄你們男人嘛。

蘇枝兒哆哆嗦嗦地跪坐到旁邊,旁邊就是冰塊,她沒跪穩,猛地一下往下滑,撞到少年的臉。

面頰相碰,少年嘴裡嚐到血腥味。

好惡心。

他伸手捂住嘴,脣角有血溢出來。

“怎,怎麼了?”

“疼。”

疼?疼? ⊕ttκǎ n ⊕c o

蘇枝兒身上的熱度在冰塊的幫助下漸漸消退,她摸到一塊軟綿綿的東西,是麻藥。

“我,我幫你?”

“唔。”

少年應一聲,恍惚間,蘇枝兒似乎又看到了那個蒼白沉默又聽話的小仙男……可立刻,她的腦子裡又閃現出一個男人。

男人身穿黑衣,手持長劍。

那長劍本來是銀白色的,可因爲殺了太多人,所以被血色染紅,就像是剛剛從染缸裡拎出來一樣。

在男人身下,是堆疊的屍體。

他就坐在屍體上,黑長卷披散下來,五官輪廓分明,蒼白肌膚之上是沾染的血色,眼神淡漠而麻木,沒有半點人性。

這是原書中的一段描寫。

蘇枝兒忍住心中恐懼,顫抖着把手裡的麻藥包按在了少年臉上。

黑暗中,少年盯着她,呼吸逐漸急促起來。

時間應該沒過多久,可蘇枝兒卻覺得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突然,周湛然猛地一下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到極致,幾乎要把她的手腕捏碎。

蘇枝兒下意識一個重手。

黑暗中,少年的眸色一瞬間睜大,然後又脫力似得閉上。

蘇枝兒驚得一顫,下意識鬆手。

她利用了他的信任,把他弄暈了。

帳篷裡安靜極了,只有她急促的呼吸聲。

蘇枝兒伸手去測少年的呼吸,很平穩。

然後她去摸少年的眼睛,太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閉上了。

蘇枝兒伸手幫他閉上。

她猜測,現在的小花應該是面露安詳的吧?

好了,現在要怎麼辦呢?她好像沒死,可馬上就要死了。或許之前還能苟活,可是在她用麻包把大魔王弄暈後,她就已經在東宮火葬場的焚化爐名單上了。

雖然她並沒有承認自己加入過造反俱樂部,但明顯這是個黑色俱樂部,喜歡強買強賣,而她眼前這隻大魔王又是喜歡不分青紅皁白就殺人的。

就算是現在不殺,憑藉她跟鄭濂和鄭峰的關係,發起瘋瘋來的大魔王一定不會手下留情。

因爲蘇枝兒知道,他是沒有感情的。

作爲反派人物,本就是工具人一樣的存在,原書作者爲了突顯這隻大魔王的冷酷無情,還給他設定了一段殺母往事。

弒母。

無情。

殺戮機器。

這不是她的小花,她的小花永遠都回不來了。

在蘇枝兒看來,她對小花的感情就像是在一段陌生旅途中,於陌生之地遇到了一起旅行的人。

他們之間或許會產生荷爾蒙,可這並不能代表什麼。

簡單的眷戀之情都會被時間衝散。

更何況他們之間並沒有太過強大的羈絆。

少年的世界太過扭曲,蘇枝兒無法介入,也不敢介入。

她是條惜命的鹹魚。

蘇枝兒留下了一袋錢,那是她的全部財產,作爲賠禮。

雖然他們只是親了幾口,但按照市價……應該差不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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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湛然在冰帳裡醒來,頭頂的琉璃燈已經被加入新燈油,肖楚耀站在旁邊,面色複雜地看着躺在冰塊上的自家主子。

衣衫不整,頭髮凌亂,面色緋紅,嘴脣腫腫。

如果不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本性,肖楚耀一定會以爲這是一位被蹂,躪了一晚上的良家婦男。

少年坐起來,眸色黑得嚇人。

肖楚耀僵硬在那裡,完全不敢動。

“人呢?”

肖楚耀四下看看,小小聲問,“誰?”

“她。”少年嗓音嘶啞,頭疼欲裂,“蘇枝兒。”

肖楚耀心中一驚,竟是那位祖宗?

“主子,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蘇姑娘似乎是鄭峰那邊的人。”

帳篷裡的溫度瞬間陰冷下來,本來就是冰庫,現在晉升爲冰窟。

“鄭峰已經知曉您的身份,屬下剛纔路過蘇姑娘的帳篷,聽到鄭濂拿了毒藥給蘇姑娘,讓她來……殺您。”

肖楚耀艱難的把話說完,連頭都不敢擡。

少年單手按着冰塊,五指硬生生在冰塊上抓出五指抓痕。

“刺啦啦”的聲音衝擊着耳膜,肖楚耀聽到一道極冷,極陰寒的聲音,“人呢?”

“好,好像是……不見了。”

肖楚耀急着去調度人手,等安排好人一路尋到冰帳,確實沒看到人。

少年陰沉着臉,呼吸之際殘存着那股麻藥味。

她騙了他,她說的話都是假的!從一開始,她接近他就是有目的的。

周湛然伸手扶住額頭,雙眸瞬時猩紅。

壓抑不住的暴虐之氣在此刻盡數發散,他擡腳一踹,碩大的冰塊頓時四分五裂。

飛裂的冰塊四散,劃破少年的臉。

肖楚耀的身上被削出多數傷口,他卻連動沒動,只默默咬牙忍受。

少年急促喘息,踢到一袋錢。

丁零當啷,除了一點碎銀,還有幾顆漂亮的小石頭,裝在抽拉的小布包裡,小小一隻,巴掌大,上面繡了一個可愛的笑臉,還有一個碩大的粉紅色蝴蝶結。

周湛然顫抖着指尖拉扯那個蝴蝶結,把笑臉扯得變了形。

肖楚耀跪在地上,不敢擡頭。

少年走到他面前,拎着那袋錢,不通人情世故且沒有半點人性思想的瘋瘋子問道:“什麼意思?”

肖楚耀深沉地想了想,最後不怕死的表示,“主子,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嫖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