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瑤雪終於明白鄭峰爲何會將她從老太太那處要過來, 原來是因爲他以爲她發現了他的秘密。

鄭峰的秘密,她從前不知道,可現在知道了。

他正在籌謀造反。

瑤雪坐在牀榻之上, 按照她靈魂飄蕩中存留的記憶, 仔細梳理了一遍自己的記憶, 發現了鄭峰成功路上最重要的三個轉折點。

一是暮王之死, 二是禮王之死, 三是李綢兒之死。

呵,李綢兒終歸會死,不急, 留着她還有用處,現在的第一要務是暮王。

如果她想要獲得成功, 就必須要成爲對鄭峰有用的人。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暮王那位新招的女婿就是她的青梅竹馬顧磊堯。

她的這位竹馬出現的時機很巧, 在瑤雪上輩子的記憶中,她與他偶然相遇後, 她就被鄭峰要過去做妾了。

等一下,腦中突然閃過什麼,瑤雪拼命抓住。

她一直以爲鄭峰是對她有意纔會將她要過去,可現在看來卻不是。他爲什麼會在她跟顧磊堯相遇後將她要過去?他的目的是什麼?

瑤雪蹙眉思索,猛地恍然。

鄭峰想要利用她影響顧磊堯, 繼而獲得暮王兵權。

是啊, 果然如此。

瑤雪心中並沒有被利用的憤怒, 反而充滿了興奮。

上輩子的自己太過愚蠢, 沒有發現這點。現在她明白了自己對鄭峰的用處, 只要好好把握這點,她一定能成爲真正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那麼現在, 她要如何才能插手進這件事裡,幫助鄭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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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半月就是當今聖人的生日,爲了這件事,承恩侯府上下也是忙碌非常。

這邊小的在家中肆意妄爲,承恩侯敢怒不敢言,還要供着,那邊還要給老子賀壽。

蘇枝兒一邊啃着桃兒,一邊替承恩侯默哀。

身爲年輕人,蘇枝兒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因爲這段日子吃吃喝喝不運動,所以她的身體素質明顯下降。

現在的蘇枝兒覺得自己出去外頭吹一吹風就要倒了。

身體素質這個東西跟免疫功能掛鉤,一個人的免疫系統如果崩潰,那可是大事。

由此想着,蘇枝兒立刻決定要運動!

健康運動纔是長壽的秘訣。

立下這個宏圖大志後,蘇枝兒給自己制定了一份詳細的計劃表。

早上六點起牀跑步,然後做一套廣播體操,吃早飯。

中午吃完飯後午睡,晚上吃完飯後再去跑一圈。

蘇枝兒看着上面的一日三餐點頭,真是完美的一天。

雖然她現在還沒弄清楚古代時辰表,但她已經學會看太陽分辨大致時間點了。

第三天,蘇枝兒努力睜開一隻眼。啊,好睏,等一下再起。

等她睡醒,外面已經傳來飯香。

蘇枝兒:……先吃午飯吧,浪費了一頓早飯。好吧,身爲年輕人,基本都是不吃早飯的。

其實在老太太院子裡的時候,她都是吃早飯的,可自從來了貓兒院這個養老院,沒人管她,她就開始肆無忌憚,生物鐘紊亂。

這也不怪她,古代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她除了吃就是睡,還能幹什麼嘛……哦,偷窺顏值小仙男,不過最近小仙男突然消失了,按照肖楚耀的說法是休假回家探親了。

是啊,人人都有家,當然要常回家看看了。

不知道爲什麼,蘇枝兒突然惆悵起來,忍不住唱了一首歌來表達自己的思鄉之情。

“門前遊過一羣鴨,嘎嘎嘎嘎嘎,快來數一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到底有幾隻……”

站在門外偷窺的肖楚耀一邊皺眉,一邊快速用小本本記下:今日唱歌一首,提到七隻鴨。

肖楚耀想了想,加入了一點自己的理解。

枝兒姑娘想吃鴨了。

他真是貼心的好下屬,爲不懂情愛的主子如此操心。

寫完,母胎單身狗肖楚耀將紙從小本本上撕下來,然後擡手招來暗衛。

殺人不眨眼的絕頂暗衛,如今淪落到充當人形通訊工具,揣着寬袖暗袋裡今日攢的幾十張紙條,代替白鴿子角色,面無表情的踏上了入宮之旅。

翌日,蘇枝兒吃上了一頓全鴨宴。

鴨肝、鴨腸、鴨舌、鴨掌、燉鴨、烤鴨、鴨脖子。

一頓吃不下的蘇枝兒:……y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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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聖人壽誕,四方來朝,所以太子殿下需要回東宮認親戚。

唉,就算是皇二代都不能避免類似於春節認親被催婚的尷尬場面嗎?即使這位皇二代是個瘋子。蘇枝兒躺在涼榻上,突然有點心疼這位瘋太子,都瘋了還要早起假笑陪聊,真慘。

瘋太子走的時候帶走了大半錦衣衛,剩下一小半留在這裡看貓。

小花幾天沒有出現,大貓都是由肖楚耀喂的。

蘇枝兒看着這位壯士戰戰兢兢的用鐵鉤子給大貓喂肉,心中感激至極,發自肺腑的稱讚他道:“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

肖楚耀:……

肖楚耀生得不差,又是錦衣衛副使,平日裡也算平易近人,這不,太子一走,就有小丫鬟來送溫暖了。

什麼花籃、水果、帕子、香囊,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丫鬟們送不到。

等一下,古代人不是很保守的嗎?好吧,那都是謠傳。

古代也是有猛女的,諸如現在瘋狂暗戀明戀肖楚耀一衆錦衣衛的丫鬟們。

這些丫鬟們難得混進這座別院,本來她們還對別院裡唯一近水樓臺先得月的蘇枝兒很不友好,可當蘇枝兒撩開自己的面紗露出那張慘絕人寰的臉時,丫鬟們立刻跟她親親熱熱好姐妹。

蘇枝兒:……這看臉的世界還能不能好了。

“枝兒呀,肖副使都喜歡什麼呀?”

她怎麼知道?

“我明天替你問問。”

“枝兒你最好了,這是我給你帶的紅豆糕。”

不錯不錯。

“哎呀,枝兒,這是我給你帶的西瓜,你說幫我去問問肖副使喜歡什麼香料唄?”

蘇枝兒抱着純天然無污染的碩大西瓜笑得癡呆。

好說好說。

“別擠我,枝兒你去幫我問問肖副使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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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我,還有我……”

蘇枝兒享受完被簇擁的一天,終於帶着自己收受的賄賂找到隔壁院子的肖楚耀。

隔壁的錦衣衛院,都是男人,八塊腹肌,肱二頭肌強壯的那種,蘇枝兒雖然想看,但還是沒進去,她是個矜持的小娘子。

矜持的小娘子在外頭踮腳,錦衣衛院子裡有錦衣衛起鬨,“肖副使,又是來找你的?”

肖楚耀轉頭一看蘇枝兒,登時嚇得汗如漿,一把捂住那亂說話的錦衣衛的嘴。

“再亂說,頭給你敲掉。”

威脅完,肖副使急忙奔出去,“枝兒姑娘,怎麼了?”

雖然蘇枝兒覺得這位肖副使平易近人,但她卻覺得他對她似乎太好了一點,已經不是用舔狗能形容的了,簡直就快把她當菩薩供起來了。

菩薩蘇枝兒掏出一份調查問卷遞給肖楚耀,“明天早上……中午給我。”

熬夜的崽,早上起不來。

肖楚耀雙手接過,手指觸到蘇枝兒的指尖,一抖,調查問卷就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長長一條,堪比不小心掉落於地,滾出十幾米遠的衛生紙。

“那個什麼,我先走了。”蘇枝兒有點心虛,趕緊告辭。

肖楚耀:……

熬夜奮戰JPG,讓他想起了被錦衣衛考試支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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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四面八方來拜訪承恩侯的貴人太多,所以承恩侯府主院太忙,丫鬟們來的少了,蘇枝兒的貢品也少了,她忍不住開始對着肖楚耀嘆氣。

肖楚耀:???

“聽說今日來的是那個暮王女婿。”肖楚耀坐在蘇枝兒身邊啃桃子。

蘇枝兒正抱着半個西瓜吃,夏天就是要恰西瓜呀。

皮薄肉多,甜度爆表,除了有籽外簡直完美。

蘇枝兒塞了一口西瓜點頭。

雖然她看過《丫鬟皇后》,但又不是天才,怎麼能記住那個多劇情。她不會去阻礙女主成功,也希望女主管好男主不要再找她的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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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侯府後花園內,美人一襲素衣掩於暗色之中,身形略有些狼狽。

瑤雪立在顧磊堯必經之路處靜等待着,等男子從宴中出來。

她站在蚊子堆裡等了半個時辰,終於,有人來了。

男人一襲玄色長袍,彷彿於黑暗中割裂而至。

瑤雪深吸一口氣,提裙衝出,站到美人靠上。

她雖側對男人站着,但眼角餘光卻一直在看着他,等男子近了,瑤雪深吸一口氣,傾身躍下。

美人如折翼的蝴蝶般翩然而落,馬上就要香消玉殞,突然,一人踏水而來,將水中的瑤雪拉拽出來,然後單手攀上美人靠上,往上一躍,重回房廊。

水花飛濺,河面浸着燈色波光豔起。

瑤雪癱軟在地,裙衫浸溼,雙眸緊閉,不知生死。男人抱着她,伸手去掐她的人中,美人毫無反應。

男人又趕緊將她放平,按壓胸口。

數十次後,瑤雪終於吐出嘴裡的水,緩慢甦醒過來。她坐在地上,神色恍惚地擡頭,看到一張英挺的臉。

說極好看是算不上的,勝在氣質出衆,透着一股正氣凜然之感。

“你是誰?爲什麼要救我?”瑤雪聲音嘶啞虛弱,傾身之時露出脖頸、肩頸處的大片鞭痕淤青。她衣衫半溼,擡手捂臉時露出一截香肩,能清楚看到瑩白肌膚之上是一塊蝴蝶形狀的胎記。

男人雙眸驟然一縮。

“你是……丫蛋?”

瑤雪:……

是了,沒錯。在被賣之前,她叫……丫蛋。進了承恩侯府後才被老太太改了瑤雪這個漂亮的名字。

“你是……”瑤雪忍住心中對原名的嫌棄,神色悲切地看向自己面前的健朗男子。

男子道:“我是石頭哥哥,丫蛋,你不記得了嗎?”

瑤雪沒忍住,她道:“我現在喚瑤雪,當年家中災荒,吃不起飯,爹將我賣入金陵城,我幾經輾轉,來到了承恩侯府。石頭哥哥,你呢?”言語間是止不住的驚喜之色。

“我……”顧磊堯略有躊躇,眼神之中有他鄉遇故知的驚喜,也有尷尬的羞愧之色。

“顧將軍,你怎麼在這?”一道男聲突然插進來,瑤雪擡頭望去,只見鄭峰一襲深色長袍,面無表情地站在兩人十步遠處。

“啊,這……”顧磊堯神色慌張,“我出來尋茅廁的路上迷了路,正巧碰到這位……”

“是我院子裡的丫鬟。”鄭峰一邊說話,一邊朝瑤雪走過來道:“摔了?”

瑤雪裙衫半溼,鄭峰卻好似沒有看到。

她垂着眉眼,自己從地上起來,嬌嬌弱弱如弱柳扶風,那刻意畫的裸妝初戀臉配上素淨的裙衫和勒緊的細腰,溼漉漉地站在那裡,黑髮貼面,眸色水潤,不僅讓人心馳盪漾,還讓人想到了從前種種。

顧磊堯的目光落在瑤雪身上,怎麼都挪不開。

“是奴婢不小心,驚擾了……顧將軍。”瑤雪背對鄭峰而站,面對顧磊堯,說話間擡眸朝他看一眼,臉上滿是悽楚之色。

能被稱爲顧將軍的此次宴會上有幾人?只有一人,那就是暮王之婿。

“顧將軍,我帶你去吧。”鄭峰走到顧磊堯身側,並與瑤雪道:“你先回去。”

“是。”瑤雪躬身退下,轉身離開,燈色下,她臉上的淒涼之色一掃而光,脣角輕輕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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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磊堯跟鄭峰解決完生理問題,兩人一齊往宴會上去。

男子左右四顧,心神不寧。

鄭峰單手負於後,他偏頭看人一眼,無意道:“方纔我那女婢莽撞,冒犯了顧將軍。”

“無事,無事。”顧磊堯連忙擺手,趁機詢問,“那個,我剛纔見她身上似有傷痕。”

“嗯。”鄭峰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我夫人性子驕縱,不太喜歡我院子裡面的丫鬟。”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將此事解釋清楚了。

顧磊堯想到瑤雪那張純欲臉,那副纖弱身段,還有兩人的美好回憶,再聯想到少女面如死灰傾身躍入水中的模樣,頓時心如刀割,愧疚不已。

鄭峰冷眼看着顧磊堯臉上完全掩飾不住的表情,眸中顯出思慮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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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峰終於開始正眼看她。

瑤雪壓抑心中喜悅,心平氣和的將自己跟顧磊堯的舊情說了。

“我與石頭哥哥自小便是青梅竹馬,也有……婚約在身。當年家鄉鬧饑荒,我被賣了,這麼多年不見石頭哥哥,他居然已是暮王之婿。”說到這裡,瑤雪紅了眼。

鄭峰從書桌後起身,他站在瑤雪面前,擡手,指尖撫過她發紅的眼尾,然後順勢撥到鬢角處的一縷青絲。

動作輕柔之中帶着一股憐惜的寵溺之情。

什麼都沒說,卻似乎什麼都說了。

“真是可憐。”他道。

瑤雪忍住心中激盪,“從前舊事只是舊事,現在奴婢心中,唯大公子一人。奴婢雖不知大公子在做什麼,但若是大公子想要奴婢做什麼,奴婢都會做。”

眼前的女子是個聰明人,她或許猜到了什麼,在對自己投誠。

鄭峰的眸中閃過危險之色,可當他想起瑤雪跟顧磊堯的舊情時,又將那股異色壓了回去。

這個女人,可以利用。

鄭峰開始覺得自己將她要到身邊是件正確的事。

可看着瑤雪這般上趕着,鄭峰卻又忍不住想起那個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卻什麼都不做,甚至避他唯恐不及的蘇枝兒。

男人的眸色一瞬冷淡下來,他收回手,不再說話。

瑤雪心中的激動之情被削減一半。

她猜測,一定是她做的還不夠多。

沒關係,她會讓鄭峰看到她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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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爲了表示對四方來朝之貴客的關心,並展示他們大周的待客之道,決定進行一場夏獵。

本來嘛,這種事情是根本不會跟蘇枝兒扯上關係的,可壞就壞在她現在是貓兒院陣營,遠在皇宮的太子殿下一句“要大貓”,就將蘇枝兒從貓兒院並大貓一起拎到了狩獵場。

蘇枝兒:……

爲了此次出行,蘇枝兒準備了三個大包袱,結束的時候發現自己實在是太虛了,根本就背不動,要是有行李箱就好了……行李箱?她可以讓別人做一個啊!

蘇枝兒畫了個簡易版行李箱,興沖沖的去找肖楚耀。

肖楚耀看一眼,吐出兩個字,“書箱?”

書箱?啊,確實是有點像,不過她這個是有輪子的。

“輪子。”蘇枝兒指了指紙上那兩個四個圓溜溜。

肖楚耀瞭然,“居然能想到在箱子上裝輪子。”

蘇枝兒驕傲地擡起自己聰明的小腦袋瓜。

臨行前,肖楚耀替蘇枝兒搬來了她的行李箱,重的一批,別說舉了,她連拖都拖不起來。

能不重嗎?純實木打造,精心上漆,下頭還有四個鐵輪子。

毀滅吧。

蘇枝兒最終還是灰溜溜的選擇了她的小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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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皇家圍獵友誼賽,秉持着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標準,大家爭得面紅耳赤,就差直接動手。

這是蘇枝兒從各路帶來的,主子不合,丫鬟、小廝、侍衛更不合的現象中分析出來的。

不像她,一方面代表承恩侯府,另外一方面又代表太子,如此尊崇的地位,蘇枝兒狐假虎威,小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狩獵場是一塊被圈起來的地方,蘇枝兒不知道它有多大,但絕對不小,騎馬估計要逛上個好幾天才能繞着它走上半圈。

大貓擁有單獨帳子,蘇枝兒作爲飼養員被安排跟大貓住在了一個帳篷裡。

幸好帳篷大,不然蘇枝兒每天對着大貓那雙黃澄澄的野獸眼,不是被嚇死,就是被嚇死。

大貓所住的帳篷有些偏僻,聽說是怕打擾到貴客們歇息。

因爲太過偏僻,所以連茅廁都沒有。

肖楚耀按照慣例過來餵食,當聽到蘇枝兒這個問題時他沉吟了一會兒後道:“後面有溝。”

溝?溝!

你就讓青春美少女提着裙子去溝裡上廁所嗎?

好吧,憋不住了,先將就一下吧。

蘇枝兒把大貓交給肖楚耀就自己出了帳篷。

帳篷周圍是有燈的,可是蘇枝兒沒找到溝,不知不覺,她越走越遠,直至四周昏黑才意識到她可能是走太遠了。

隨便上一下吧。

蘇枝兒這樣想着,剛剛要蹲下來,突然看到前面有個素色身影。

有人?難道也是出來上廁所的嗎?一起啊,一起啊!蘇枝兒興奮地招手,剛剛要喊,突然發現前面背對着她的小夥伴已經有小夥伴,只是因爲天色太黑,所以她沒看到。

不知道三人行,行不行。

蘇枝兒眯眼,前面分明是一男一女。

夜黑風高,孤男寡女……夭壽,她似乎撞破了姦情現場。

距離不遠,蘇枝兒明顯認出那個人是瑤雪。另外那個男的她不知道是誰,但明顯不是男主。

瑤雪作爲女主在小說中跟諸多男士有過親密接觸,蘇枝兒不知道這是男幾號,反正撞到就不會有好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鹹魚遁!

蘇枝兒趕忙要遁,不想一轉頭,又看到前方不遠處正站着一個男人,幽幽盯住她,滿目殺意。

蘇枝兒:!!!跑啊!

身體比行動更快,蘇枝兒甩開膀子就跑。

身後有動靜追過來,蘇枝兒悶頭往前跑。潛力突然爆發,她直覺自己奔出好遠好遠,手腳虛軟無力,馬上就要栽倒,身後猛地撲過來一具男性身體,一把掐住了她的後脖頸子。

草!作者救我鹹魚命!

“咔嚓,轟隆……”蘇枝兒腳下一空,連帶着身後的男人也一起摔進了坑洞裡。

掉下來的那一刻,蘇枝兒想,這就是她一直在尋找的溝嗎?是不是有點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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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溝,而是一個設置在林子裡的捕獵陷阱,不知道是哪家貴人偷懶挖的。

洞裡倒插着一根削尖的竹子,蘇枝兒運氣好,掉下去的時候正卡在那竹子旁邊,沒傷到身體,她身邊的男人運氣就不好了,那竹子正插在他腰腹間。

蘇枝兒爬起來,她藉着一點朦朧月色,認出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鄭峰。

小娘子小心翼翼的開口,“戳腰子上了?”

鄭峰:……

他腹部本就有舊傷未愈,現在又添新傷,幸好竹子插的不深。

鄭峰深吸一口氣,猛地按着傷口起身,竹子應聲而出,噴濺出的血糊了蘇枝兒一臉。

蘇枝兒嚇得一哆嗦,往後一靠,用力抹臉,越抹越可怕,滿嘴的腥味。

嘔……

男人踉蹌着倒在地上,單手按住腹部,有血從他的傷口溢出。

鄭峰努力喘息,朝蘇枝兒道:“過來。”

蘇枝兒努力搖頭,“不過來。”

你當她傻嗎?

後脖頸子處被掐住的感覺揮之不去,蘇枝兒仰頭看向頭頂。

好深,她能爬出去嗎?

她伸手去摸內壁,好光滑,是故意弄得這麼光滑,爲了防止野獸爬出去嗎?

“蘇枝兒。”男人神色陰冷地叫她一聲。

蘇枝兒轉頭看去,鄭峰脣色蒼白,按壓在傷口處的手上血跡已停。男人支撐着起身,朝她走過來。

蘇枝兒面色大驚,在鄭峰伸手過來時迅速往旁邊一躲。

哎,你沒抓着!

男人的臉色又陰沉幾分,他繼續伸手,蘇枝兒繼續躲。

哎,你還是沒碰到。

轉了半圈,換了位置,兩人依舊是面對面,在圓形裡保持最大距離。

男人似乎放棄了,他癱坐在那裡,捂着傷口彷彿要死過去。

蘇枝兒卻不敢管他,鄭峰就是那條蛇,她不想當農夫。

“你看到了。”男人低低開口。

蘇枝兒裝傻,“大公子,你在說什麼?”

“呵,”鄭峰冷笑一聲,“剛纔你就站在瑤雪身後。”

蘇枝兒沉默下來,然後又笑道:“大公子,你在說什麼?”

鄭峰深吸一口氣,轉移話題,“隱思說,你喜歡我,要來伺候我。”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胡說啊!

“大大大大公子龍章鳳姿,天神下凡,奴婢不配。”蘇枝兒迅速撇清關係。

“不配?我看你配的很。”男人霍然起身,上前一步,猛地一把伸手掐住蘇枝兒的脖頸,“那日暗巷內,你知道是我,卻偏故意把我叫作狗,嗯?”

危險危險危險!

原來剛纔男人不是要死了,而是在積蓄力氣,就是爲了這最後一擊!

暗巷的事情他發現了,並且要殺了她!

脖子上的手越掐越緊,蘇枝兒面頰漲得青紫,她仰頭看到黑黝黝的天,想着自己難道要命喪於此嗎?

“噗嗤”一聲,一柄尖銳的小刀扎進鄭峰傷口。

男人悶哼一聲,手勁一鬆,蘇枝兒趕緊逃開。

“咳咳咳……”她彎腰用力咳嗽。

感恩她爲了保持自己的醜陋,每天一片小蘋果,並且隨身攜帶水果刀。

水果刀並不鋒利,再加上蘇枝兒力氣又小,如果是平時,估計也就掉點血皮,可她扎的位置好。

她紮在了鄭峰的傷口上,也就是他的腰子。

哦豁。

男人疼得皺眉,面色煞白,半跪在地上起不來身。

蘇枝兒覺得自己暫時安全了,她哆哆嗦嗦捧出一個蘋果咬了一口。

“咔嚓,咔嚓……”緩解一下焦慮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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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雙方對峙,男人明顯不能移動,可如果蘇枝兒攻過去,她覺得一定是自己先死。

“等到明日一早,我們被人發現的時候,你的匕首就會成爲殺我的證據。”鄭峰按着蘇枝兒那柄水果刀,眸色陰寒至極。

“你太陰險了!”蘇枝兒脫口而出,“明明是你要殺我!是你自己要學狗叫的,又不是我逼你的,大不了我還給你嘛,汪汪汪汪!”

鄭峰:……

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蘇枝兒叫完,覺得自己離死神更近了。

她看着鄭峰的黑臉,閉上了嘴。

豬腦子,嗚嗚嗚……

“吼……”突然,寂靜的山林沒傳來一聲虎嘯。

蘇枝兒神色一凜,“大貓?大貓!”她瘋狂的喊,蹦蹦跳跳,滿臉熱淚。

一顆虎頭從洞口上方伸進來,並用厚爪子扒拉了一下。

“大貓,大貓!”蘇枝兒喜極而泣。

大貓的腦袋收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森白的臉。

“小花,小花,小花!”蘇枝兒手舞足蹈,重獲新生。

小花扔下來一根繩子,蘇枝兒把它綁在身上,終於脫離深洞。

“別救他。”上來之後,蘇枝兒第一句就是這。

鹹魚也是有脾氣的!

說完,她發現小花已經牽着大貓走出三米遠。

好吧,真聽話,她還沒說就知道她想說什麼了,真是她肚子裡的蛔蟲。

蘇枝兒低頭朝坑洞裡看一眼,鄭峰正仰頭看她,面色蒼白又難看。

蘇枝兒冷笑一聲,朝他豎起了一根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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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黑黝黝,參天大樹隨風舞動,猶如野獸兇襲。

獵場內的動物都被篩選過,夜間也無蟲鳴鳥叫之聲,寂靜裹挾着黑暗撲面而來,彷彿深淵巨口撐在腦袋上。

腳踩在濡溼落葉上的聲音“噗嗤噗嗤”的響,被放大百倍。剛剛纔經歷了生死大劫的蘇枝兒緊跑幾步,站到少年身後,亦步亦趨的跟着。

少年雖然走得慢悠悠,但腳步大,蘇枝兒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大貓張開嘴,打了一個哈欠,顯然是一夜未眠,困得慌。

蘇枝兒心有餘悸,看着前方少年的身影,總不自覺的往身後看。身後黑壓壓的,什麼都沒有。

可她還是怕。

少年寬袖搖曳,隨着他的擺動而略過蘇枝兒的小臂。

少女猶豫着,小心翼翼伸手扯住他的寬袖。

走在前面的少年頓了頓,轉身,低頭,盯住蘇枝兒的手。他沉默了一會兒,將胳膊往後拽。

蘇枝兒用力捏緊袖子。

少年往外扯。

兩方對峙,蘇枝兒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表情猙獰,那邊少年臉上表情毫無變化。

蘇枝兒努力扯住,用力扯住,扯着扯着就哭了。

“嗚嗚嗚,我好疼,我一晚上沒睡,手還劃傷了,你還這樣對我……”連個袖子都不給她扯。

蘇枝兒委屈極了,心中滿溢出恐懼,剛纔的故作堅強在此刻盡數崩塌。

剛纔的經歷對於她來說就好比一直生活在光明社會中的大好青年無意間闖入了殺人魔的地獄那般的恐懼。

少年半睜開眼看她,眸子黑亮,白日裡總是懶洋洋耷拉着,直到晚間才圓溜溜地睜大,像貓兒似得。

“你瞪我,你居然瞪我!”蘇.窩裡橫.無理取鬧.冒着鼻涕泡.枝兒。

周湛然:……

少年沒再說話,只是伸出手,緩慢而猶豫着,牽住了蘇枝兒的手。

他像是個第一次做這件事的孩童,生疏且僵硬。

小花的手冰冷薄膩,指腹處有厚厚的繭,跟他這個纖瘦薄相的人完全不一樣。

蘇枝兒眸色微怔,指尖顫抖,輕輕釦住這隻冰涼的手,漸漸消了哭腔,心中的恐懼也在這份冰冷的撫慰下緩慢沉澱下去。

黑暗中,少年左手一隻大貓,右手一隻蘇枝枝,消失在從天際中破開的晨曦之色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