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怕出名豬怕壯,
張婻的漂亮與我們戀愛的轟動,在響徹四十八中的校園裡同時,也傳到了校外。
混混兒們總是對漂亮的和具有新聞性的女孩格外感興趣,因此,我也在一片區域裡變得人盡皆知起來,有好事的混混們私下裡調查過我,也因此得知了我當年在校園裡時那一段打架很兇名聲很響的名聲,這固然能讓不少混混恨得嫉妒得牙癢癢也不得不放棄對張婻的騷擾,但也惹來了更大混混的目光與注意。
但這一切對於沉浸在戀愛甜蜜裡的我來說,當時全不知曉。
當時的北方,因爲許多父母下崗和不開資,所以滋生出許多社會閒散青年,他們不工作,終日廝混,泡妞、打架、喝酒、賭、博……
當中有一個叫做青木堂的,在我和玩伴去遊戲廳玩拳皇97的時候,曾經來人要琢磨動過我,但後來看我似乎不太好說話,因此算了。
但第二件事,則就沒這麼容易了。
那是財迷侄子對我的發難。
財迷是當年一個大混混的綽號,這是一個足以用黑、社會三個字形容的名字,是一個跺跺腳,整個省都會顫上三顫的狠人物。
他侄子在我下車的公交站堵我,並以知道我玩伴家庭住址爲要挾,揚言要是我不同意,他就放火燒我玩伴的家。
我與此同時和玩伴打聽了他的事,得知這是一個玩女人極端沒品的惡徒,他和他身邊幾個人,喜歡晚上跑到附近的夜店裡,喝酒泡妞,這本身沒什麼好說,但他玩妞的方式很惡劣,是那種喜歡用皮腰帶往女人身上抽,或拿女人高跟鞋往女人腦袋上砸的人。
對這種男人,我自然沒什麼好感。
何況我還在戀愛呢,我對張婻百般疼愛,朝思暮想,很難想象他這種人的人生。
而他的要求,很奇怪,但也談不上很過分,他用的手機和我是同款同型號的,唯一區別是,我的用的很精心,再說新買的,而他的按鍵上的好幾個漆都磨光了,一看就又舊又破爛。
他的要求是搶我手機用,我沒答應,後來改成了大家換手機用。
而我呢,在求證了玩伴是不是真的被知道家庭住址後,得到肯定答覆後,我爲了玩伴少惹麻煩,就答應把手機換了。
當然,這只是我在戀愛時光裡的一個小插曲,儘管父親得知後很憤怒,說財迷沒什麼了不起,但我在社會上見多了這批人,說道:“惹不起就算了,叫有用麼?不過是手機換了箇舊的,別再講了。”
我很快就忘了這件事,繼續沉醉在和張婻的戀愛裡,說起來,那其實並不是一個多姿多彩的生活,我們太小了,懂得的太少了,我們不知道怎麼樣叫做戀愛的生活,我們不知道去看電影,去吃情侶餐,穿情侶裝,逛街,逛公園,等等等等。
我們除了去旱冰城又溜了幾次冰,更多時候都是在很純粹的單獨相處,談話呢也沒有什麼未來啊事業啊,我們太小了,連這些都不知道,我也只是剛剛進社會一年,勉強從找工作都恐懼到終於可以打工賺錢了,哪裡知道什麼是夢想什麼是未來……
我偶爾會說說在單位裡遇到的事,我想那一定是很無聊的話題吧,必定她根本不懂,也一定不感興趣。
她呢很少說話,她是一個很少話的女孩,不知道是否該用內向形容,但她並不會冷落我,她偶爾的簡短回話總是能如畫龍點睛一般的把我羅裡吧嗦說的一堆廢話總結的很好,但不是真的在總結,而是承上啓下,她用認真傾聽表達着她對我的在乎對我的喜歡,每當這種時候,她總是躺在我的懷裡,那種悄悄話的樣子,胸懷裡被她的體溫所填滿的溫暖……那真的是生命裡絕無僅有的甜蜜時光。
時光就這樣不知不覺裡流轉着,戀愛兩個月了,當然,我並不知道這件事,提醒到我的,是千禧年的布娃娃毛毛蟲,以及那各種各樣的傳言。
當然,絕大多數的謠傳都是我們不感興趣的,比如一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會是地球毀滅的世界末日。
鬼才在乎這個呢,我只在乎張婻。
但有一件傳言,卻是我們感興趣的,應該說是極感興趣的,那就是有關『千年之戀』的傳言。
傳言說:若有情侶在千禧年交匯之際,也就是一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一直到兩千年一月一日的凌晨能夠在一起,立下海誓山盟,那麼這對情侶將終生恩愛,一生相守,至死不散。
我們都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也都很想實現這一幕,來換取我們戀愛的天長地久。
只是,她還是個初中一年級的學生,經歷過那一次的夜不歸宿後的暴風驟雨,我們自然知道不敢也不可能再發生一次那樣的夜晚。
最後,我們想到了一個折中的法子,就是用電話來『在一起』。
而即便這樣,因爲張婻還只是學生,沒辦法有手機,而我們的戀愛雖然明眼人都知道她父母清清楚楚,但面子上還是在已經分手的僞裝下的地下情,所以,我也沒辦法主動給她家裡電話打電話。
在一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八九點鐘的時候,張婻用家裡的座機偷偷給我打了電話,我躺在被窩裡,她也一樣的躲進被子裡,我們說着有的沒的那些無關緊要的話,就那樣陪伴着彼此,默默等待着略帶緊張的期待着,那凌晨零點的到來。
儘管記不住我們到底都談了些什麼話題,但心底那股子比蜜還甜的甜蜜,卻是銘心刻骨的。
“老公,我愛你!”這是張婻第一次叫我老公,在千禧年凌晨零點的時刻裡。
“老婆,我愛你!”這是我第一次呼喚張婻爲老婆,也是我人生裡第一次呼喚老婆這個名詞,在千禧年凌晨零分的下一秒。
“我們可以天長地久吧?”她笑着問。
“可以的。”我笑着回答。
“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對吧?”她笑着繼續問。
“是的,一輩子,老婆,我愛你,老婆,我也有老婆了……”
“嘻嘻,老公,老公,老公……”
我們可能誰也不知道,我們究竟是何時睡着的,
沒有夢,那晚無夢,也不需要有夢,因爲生活裡,已經有了比夢更美的彼此。
我們的聲音並不大,我們彷彿悄悄話的說着有關彼此的,海誓山盟。
在千禧年,完成了我們的『千禧年之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