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想極力證明自己的優秀,卻在最爲自信的部分受到了否定,那種打擊可想而知。
於是這轉瞬而過的一瞥徹底擾亂了長孫妍的舞步,雖說她很快調整了過來,動作卻明顯沒了之前的行雲流水,變得彆扭不少。
慕芸萱好整以暇地看着這一幕,實在不想對如此低下的心理素質做出品評。
難爲她之前還頗爲期待長孫嬙祭出的這個殺手鐗到底是怎樣的天香國色,沒想到,舞是跳的不錯,卻也是個扶不上牆的。
這樣拙劣的美人計,實在讓她連嘲笑都懶得。
舞蹈還在繼續,當長孫妍做到一個單腿下蹲的高難度姿勢時,慕芸萱忽然出聲叫停,樂曲也隨之戛然而止:“等一下長孫姑娘,恕我冒昧,你的身法雖有胡舞的形,卻未得胡舞的神,一看就是未參透其中精髓。就像現在這個,你的姿勢還是不夠到位。來,聽我的,把手再擡高些,對,屁股再翹些,對對對,然後再蹲低一些。”
長孫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地照做,可調整了半天,卻越調整越擰巴。
這時,忽聽遠處噗嗤一聲,所有人不約而同朝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只見慕芸萱捂着嘴樂了半天,許久才擡起頭,掩脣忍笑道:“我說長孫妹妹啊,你這……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咱也要收斂些吧。是,這女人要勾引男人,搔首弄姿是很重要,可也不是這麼個騷法,你瞧瞧自己,這是要飛天嗎?”
長孫妍不明所以地低頭看去,才發現自己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着,說舞不像舞,倒更像作怪。
她這才明白,自己是被慕芸萱耍了,當即收斂了姿勢,手足無措的立在原地,在周圍人的嘲笑聲中,委屈地紅了眼眶。
事情鬧到此處,大家也看出來了,慕芸萱從頭到尾都沒有打算要接納長孫妍。
她之所以和她周旋了這麼久,不過就是想讓她出醜而已。
眼看自己的精心籌謀即將失敗,長孫嬙終於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憤然怒吼:“老六家的,你這是什麼意思,妍兒怎麼說也是我的侄女,你這樣當衆欺辱她,是不把我這個母后放在眼裡了嗎?”
慕芸萱把着手中茶盞紋絲不動,脣邊笑意蕩然無存:“母后,這口口聲聲說思慕爺的可是長孫妹妹,她既有心侍奉,我當然也要給她機會,若是這麼點小小的考驗都受不住,將來還怎麼伺候爺呢?我是在爲她好,卻不知母后口中所謂的‘當衆欺辱’是從何說起呢?”
“從何說起?”長孫嬙鼻翼擴張,目中有沖天的大火熊熊燃燒:“你說從何說起?你以爲本宮看不出來,你是在故意戲弄妍兒嗎?妍兒這孩子雖然心性單純,不諳世事,可你也不能這樣作弄她,本宮還在這兒呢,你就如此有恃無恐,那將來妍兒要是嫁了過去,還不會被你折騰死?這是你這個做正妃的該有的胸襟和氣度嗎?”
胸襟?氣度?
呵,又是這些道貌岸然的老套說詞。
長孫嬙,同樣的話,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說膩呢?
慕芸萱勾起一側脣角,嗤然發笑。一雙眸子冷漠地斂下,令人看不清她心中所想:“沒錯,論胸襟,論氣度,我不及母后之萬一,但是,母后,請容我說句實話,就長孫妹妹的這個質素,想要做爺的枕邊人,實在有些癡心妄想了。”
這話裡的輕蔑已是赤裸裸的侮辱了。
長孫妍自出生以來,還沒有被人這般從裡到外的打擊過,精神立時便崩潰了,連句話都沒來得及說,直接抹着眼淚奪路而逃。
長孫嬙見此情景,馬上吩咐身邊的宮女去追,好好的宴席登時陷入了一種膠着的氣憤。
其他人皆小心的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在這個時候惹禍上身。
而製造衝突的主角,長孫嬙和慕芸萱則隔着一段距離,靜靜對視,一個目光如蛇,陰毒可怖,一個從容淡定,
面不改色。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襬出事不關己態度的百里浚卻出聲打破了沉默:“啓稟母后,兒臣非常感激母后的一片苦心,只不過,恐怕兒臣要辜負您的美意了。兒臣與萱兒夫妻情深,從迎娶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這一輩子,只會對她一個人好,也只會愛她一人。所以,兒臣從來就沒有過納娶側妃的想法,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長孫姑娘這般出衆,當有更好的良配,兒臣並不想浪費她的大好光陰。因此,請母后恕兒臣不孝,不能從了母后的心願。”
他將這一番話說的理所當然,不卑不亢。
衆位看官卻有些懵了。
方纔長孫妍以舞傳情時,他不還看着頗爲動心嗎?
這會兒又是唱的哪一齣?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善感女碰上冷郎君?
妾身有心做那蒲柳枝,無奈郎心如磐石?
這樣跌宕起伏的發展實在超出了人們的接受範疇,也超出了長孫嬙的接受範疇。
只見她柳眉倒豎,從來平和如水的臉上第一次出現猙獰的神情:“胡鬧,什麼叫做‘只愛她一人’,即便是普通人家的男人三妻四妾尚且都算平常,何況你是皇子,肩上還擔着許多重擔,爲皇家開枝散葉是你的責任,怎麼可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百里浚目視前方,態度絲毫不減和軟:“兒臣年華正盛,開枝散葉並不急在這一時。更何況,萱兒腹中不是已經有我的孩子,您的孫兒了嗎?我不需要其他女人來爲我開枝散葉。母后若是閒得無聊,可以去賞賞花,喂喂魚,關於兒臣自己的家事,母后還是不要管了。”
長孫嬙聽到這話,立刻暴跳如雷:“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本宮還管不得你了,是嗎?”
眼看火山又要迎來新一次的爆發,衆人趕忙屏息俯首,生怕被波及。
好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聲內侍的高呼,及時救瞭如坐針氈的衆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