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起來聽着就好,這又不是接旨,何必搞得這般莊重呢?”今日的廖靜宣有些讓我琢磨不透了,他站起身親手將我扶了起來。脣角掛着的笑意,始終未減。
他將我安置在上座中後,才接着開口說道:“原本是南薛國的使臣專程趕來送的信兒,說是十五日之後,就是皇太子登基之時,故而邀請我們前去觀禮。
皇太子爲了聊表歉意,專門告訴朕,讓朕一定要帶上你一同前往的。”
我忽然想到他走了,也許於我們暗中活動,是最合適的時機。可是又聽到他後面那番言語,不由得有些心焦難耐了。
“這可怎麼能使得。皇太子登基大禮,我一個婦道人家怎好前去?皇上還是回絕了吧,免得被別國笑話了去。”我連連推脫他的這番“好意”,曉之以大道理的說道。
“皇后可不能自貶了自己去。皇后可不僅僅是一個婦道人家,代表的可是我西廖國的尊嚴。再說了,皇太子都這番盛情邀請了,朕也不能拒絕了去,拂了皇太子的面子。”廖靜宣看向我粲然一笑,
接着說道,“不過,你也不必擔心。聽說,此次別國的皇后,或者是太子妃也在皇太子的邀請之列。”
我知道薛皓羽之所以囑咐要他帶我去,肯定是想要詢問上次他委託我辦理的事情。可是,這個事情一直到現在,我都沒能辦好。
這麼大的廖宮,這麼廣闊的西廖版圖,讓我去尋個婦人,縱使她再怎麼出衆,再怎麼有傾國之貌,尋起來也是很不容易的。
“是,皇上。”我垂下頭,無可奈何答應下來。
“恩,朕與皇后此次前往南薛國路途遙遠,且又諸多事宜,恐怕要耽誤一些時日。朝堂之中,朕已經安排了臣弟代爲掌管。
這後宮中自然也不能無人管轄,朕今日就任命扇昭儀,暫代皇后管理後宮事宜。”廖靜宣盈盈淺笑着,看了我一眼。
爾後,望向了下座中僅次於涵賢妃坐着的扇昭儀。
“皇上厚愛,臣妾惶恐已極!只是臣妾進宮時日尚且短暫,對宮中事物知道的也不甚熟悉,恐怕僅憑一己之力,難以擔當此重任。
臣妾覺得絮美人是個穩重自持,冷靜不亂的人。故而懇請皇上,讓絮美人與臣妾一同管理這後宮。”扇昭儀站起身來,輕輕矮了矮身子,柔媚的眼睛裡一片混亂。
“回皇上,臣妾僅僅一小小美人,恐怕不能擔此重任。其餘諸人,也定不會服了臣妾去。”絮美人站起身來微不可見的望了我一眼,惶恐答道。
“是啊,皇上。扇昭儀有所顧慮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再怎麼說也不能繞過涵賢妃,衿充容,蓮婕妤,而選擇並沒有任何威信的絮美人吧。臣妾也覺得於理有些不合。”我亦是扯起一抹笑顏,望向身旁的廖靜宣。
“說的也有些道理,那就任命衿充容與扇昭儀一同管理後宮吧。如遇什麼難事,可以直接去詢問臣弟的意思,或者交與臣
弟處理。
絮美人畢竟在這宮裡資格老些,她們二人若是哪裡有處理不當的地方,你就多加提點着些,明白嗎?”廖靜宣看着殿內衆人,一一吩咐道。
“是,皇上。”她們三個人一同跪下,接受了廖靜宣的指派任務。
在一片應答聲中,我的眼睛微微瞥向了一旁,仿似沒有任何面部表情的涵賢妃。我想經上次那件事,她在廖靜宣心目中可當真是一落千丈了。
只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的詭計使得可不一般得狠,況且她還有那樣一位威震朝堂,敢公然和皇上叫板的爹爹。可當真是我的心頭大患,迫使我不得不小心謹慎的,在廖宮中如坐鍼氈。
“恩,都起來吧。皇后,這兩日你且抓緊收拾一下,後日辰時,便出發前往南薛國。”廖靜宣說完站起身來,又掃了眼下座中的衆人,緩緩說道,“若果沒有其他事,你們就都散了吧。再行下去,想來這晨禮就要行到午時了。”
“是,皇上。”我和殿下的其他幾人一同跪下去,齊聲唱道,“恭送皇上!”
廖靜宣掛着自始至終不曾變化過的淺笑,拂了拂衣袖,背上雙手,昂頭向外面走去。留給我們一道輕淺又挺拔的背影,以及諸多複雜難懂的神情。
其他各宮的后妃一個個相繼離去,最後偌大的含風殿裡,只餘下了我與絮美人。喜兒立在一旁,見我們又神色凝重的坐在了一處,便趕緊爲我們換了盞新茶。
“剛纔,謝皇后替臣妾解圍。”絮美人巧笑嫣然的擡頭望着我,輕淺言說。
“這樣的差事,不適合我們。何必出了力,還不落好呢?”我笑吟吟的看了她一眼,爾後端起一旁擱置的杯盞,輕輕抿了一口。
“娘娘說的是。只不過皇上近日裡的表現,讓臣妾很是憂心。臣妾不明白,皇上這樣的表現下,內心裡又會涌現出什麼樣的想法,恐怕並不單純。”絮美人忽而換上了一副憂心忡忡的神情,眉宇間不自覺便聚攏成川。
“想來皇上只是一下子失去了心愛的人,一時之間心裡空落,故而對誰都變得平等一些了吧。”我望着她盈滿擔憂的眸子,粲然一笑,試圖緩和她的憂心。
“娘娘也莫怪臣妾多嘴,通過臣妾進宮兩年多來,對皇上的瞭解。他並不是一個會單純的享受聲色之人,他不管做什麼都有他自己的考量。總之,咱們還是小心些爲好。”絮美人又一次頗爲嚴肅的叮囑我一番,憂心不減。
我笑意盈盈的點了點頭,示意她,我已經將她的忠告聽進了心裡。她又逗留了一會子,說了會子話,便自行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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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時分,廖靜宣出其不意的竟又來到了朝仁宮。到得晚膳時辰,仍未有要離去的打算。只是在一旁端着本書看個不停,我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擡頭問向了他。
“皇上,這時辰也是不早了。今日是否要在朝仁宮裡用膳?”我警惕萬分的望向他,不
由得在心裡暗自揣測他可能的回答。
“恩,不錯,就留在你這裡吧。”廖靜宣擡起頭來,望着我輕輕一笑,爾後又低下頭去。
我覺得自己的臉肯定是當場便垮了下去,雖然他留在這裡,御膳房送來的吃食肯定精緻不少。
可關鍵是看着他,我能不能吃得下去,真就不如自己和喜兒一道,吃些粗茶淡飯來的爽口。
“怎麼了?皇后是有何不方便之處嗎?是不是朕就不該留在這裡了?”廖靜宣自那本好似有着無窮吸引力的書籍中,擡起頭來。幾分疑惑的望着我,開口問出。
“哪裡,皇上說笑了。臣妾這就去吩咐御膳房,您先在這看會子書。”我虛僞的笑了笑,爾後欠了欠身,便急忙轉身走了出去。
雖然我知道我要極盡全力去討好這位,握有生殺大權的皇上。對於他願意主動留在我這裡用膳這樣事情,應當感到機會難得,好好把握的。
可是,我好像還是無法勸說自己,從那段悲傷憤恨的心緒中走出來。看到他,即使掛着那樣溫暖和曦的笑顏。我還是無法忘記他之前的狠戾,無法忘記之前,他要一把將我掐死的決絕。
可現實總是殘酷的,它的不可選擇,它的必須而爲,都讓我心疲力焦的無以復加之時,還要竭盡全力去僞裝自己。
之前冷宮中的經歷,冷宮生活的悽苦,爲奴之時的無能爲力,受盡屈辱時的不甘不願,都是我痛苦的直接來源。
同時也都在提醒着我,不能再次犯下以前的愚蠢錯誤,不能再讓自己陷入那種無可奈何的不堪情形之下。
我只能,只能卑微的去選擇生活。只能卑微的忘記心裡刻骨的仇恨,去竭盡所能討好這個我恨之入骨的男人。
我懷着複雜的心緒走出殿門,吩咐綺兒前去御膳房打聲招呼。爾後一轉頭卻見喜兒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奮力跑到我跟前時,已經是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了。猛吸了兩口氣,纔開口言說:“公主,若琴剛剛來告訴奴婢,絮美人將其蘭姐姐,哦,不,將其蘭那個丫頭留在了絮環閣。
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只說絮美人有自己的考量,日後再告知公主。”
“噓!”我伸出手指頭,示意喜兒聲音小一些。爾後,向前走了幾步,避開殿門旁邊。
唯恐廖靜宣會聽到什麼,壓低聲音道,“這就奇怪了,其蘭不是應該跟着景貴妃陪葬了嗎?怎麼這會子讓絮美人收了過去?”
“奴婢也不知。只是聽若琴說,她是專門去尋絮美人的。好像兩人不知交易了些什麼,反正絮美人是將她留了下來。”喜兒眉目微微皺起,將自己所知道的盡數說了出來。
“恩,既然留下了就隨她吧。”我有些不知所云的應了一聲,便轉身向殿內走去。
進去後才發現,廖靜宣依舊埋首在那本書籍中,正自津津有味的讀着。對於外間之事,好像一概不知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