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衿充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涵賢妃二話不說,又猛然轉過身去,怒聲詢問道。
“啊,這,這個,是臣妾不好,臣妾剛剛本來是想要仔細看清楚的,可誰知臣妾這手還沒有碰到花瓶呢,它就自己碎裂開了。”衿充容一臉茫然無措的一一自我們身邊望過去,眉目微微皺起,現出了焦急不已,卻又無可奈何,不敢自信的神情來。
“你,你將本宮的花瓶打碎了,竟然還敢出言狡辯!花瓶碎裂的時候,明明就你自己站在花瓶的旁邊,不是你還能有誰?況且,這可是上古花瓶,好端端的怎麼會碎了去呢?簡直是一派胡言!”涵賢妃恨意迢迢,凶神惡煞般大聲嘶吼道。
“是啊,不僅是瑤涵不相信,哀家也是不能相信。縱然今日擺在這裡的不是上古花瓶,而只是一種很普通的瓷器,它肯定也不會好端端的就自己碎掉吧。這種無稽之談,你也敢當着哀家的面,胡說八道?!”太后亦是走上前來幾步,再次望了眼地上的碎片,寒聲說道。
“太后娘娘,這真的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臣妾敢保證,臣妾確實沒有動過這隻花瓶。可是臣妾也明白,它怎麼就能自己碎了呢?”衿充容“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太后裙下。依舊是一臉毫不知情,迷茫慌亂的神情。
“太后舅母,您看到了吧。世界上竟然還有這種人?明明就是她的錯,她卻爲了推卸責任,而說出一些驚天動地,卻又讓人無法相信的荒謬之談,只爲迷惑人心。哼!想來這就是皇后娘娘的領導有方。臣妾今日可算是見識到了。”涵賢妃隨意潑墨,栽贓的能力可真是一般人無法比擬的。
我冷冷朝她面上撇過去,依舊站立在那一方土地之上,不爲所動。心裡卻在猜測着她殃及我這樣的池魚,究竟意欲爲何。
“涵妃娘娘,臣妾覺得這樣的事,是衿充容自己冒冒失失,闖下了禍,與皇后娘娘無關吧。”絮美人終於還是站起身來,笑吟吟的看向被氣得直冒煙的涵賢妃,緩緩說道。
“哼,絮美人,誰不知道你與皇后一向關係密切,你們兩個就是一個鼻孔裡出氣的。太后舅母,您看看她們,一個個的都不講理,還硬要騎到兒臣頭上來了。”涵賢妃又轉過身去,向冷眼旁觀的太后傾述苦悶。
帶着哭腔的嗓音,更加渲染了她的委屈,她的苦悶。
“這件事情,說起來確實是衿充容的原因。但皇后是六宮之主,這自然是錯不了的。所以,這種事情就要留給皇后去辦理纔是。”太后轉而換上一副慈愛的神情,一手輕輕拍打着涵賢妃的肩膀,示意她安下心來。
爾後,扭頭看向我,緩慢的言語裡有着無法抗拒的威嚴:“皇后,這件事情你就看着辦吧。”
看來薑還是老的辣,這一個轉眼間,太后就將這個爛攤子遞交到我的手裡來了,還是這般強硬,無法拒絕。
可是,這件事卻棘手的很,兩邊我都不想得罪,況且我也得罪不起。這不是專門爲了爲難我的嗎?
“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您最是公正了,臣妾剛纔真的沒有碰到那隻花瓶,它就自己碎裂在了地上的。請皇后娘娘明察秋毫,還臣妾一個清白。”衿充容又跪拜着挪動到了我跟前,聲淚俱下,十分悽楚的說道。
“你胡說!哼!剛纔明明就是你站在跟前的,明明就是你伸着胳膊要去抓它,它才碎了的。你現在弄壞了我專程進獻給太后舅母的花瓶,還敢在這裡胡言亂語,胡攪蠻纏!”縱使此刻身在太后身邊,涵賢妃還是無法熄滅掉自己滿心裡的怒氣。
瞪大了的圓鼓鼓的眸子,我在一旁瞧着,黑眼珠子都快要出來了。無端便顯得驚駭已極,哪裡還有半分,她尋常在廖靜宣跟前時,那種賢良淑德,寬容大度的樣子。此刻的她,雖說不是一個讓人厭惡的妒婦,卻比那種在街市上隨意謾罵的婦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太后,皇后娘娘,涵妃娘娘,臣妾覺得,不管真相如何,咱們還是都安穩下來,平心靜氣的說一說比較好。畢竟若只是這般爭吵,皇后娘娘也問不出什麼實情來的呀。”扇昭儀緩緩走上前來,微微施了一禮,輕聲說道。
“臣妾也覺得扇昭儀說的對,畢竟這樣吵嚷下來,皇后娘娘肯定沒有辦法瞭解到真相的。不如大家都消消氣,坐下來慢慢說,豈不是更好?”絮美人擡了擡眼皮,一副恭順無比的模樣,慢聲慢語。
“哼!坐下來慢慢說?你等得及,太后舅母可等不及。皇后,也不要怪我對你逼迫太甚,今兒個太后舅母就在這裡,你趕緊着將這件案子審理完畢,也省的太后舅母老是操心着這件事情。”涵賢妃毫不相讓的一語便回絕了扇昭儀與絮美人的提議。
那雙寒涼陰冷,又氣憤非常的
眸子,直直射向了我身上。我跳轉眼神,見太后也正極盡耐心的盯着我瞧,我只得硬着頭皮,轉身問向衿充容:“衿充容,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現下給本宮一一道來。你究竟有沒有觸碰到那個花瓶,又有何人爲證?倘若有半句虛言,小心本宮在這裡也保不了你。”
“皇后娘娘,天地良心,臣妾真的是還沒有來得及碰到那隻花瓶之時,它就自己破碎了的。證人?當時她們都在聽涵妃娘娘與太后閒話,哪裡有誰會注意臣妾呢。”衿充容一臉苦相的望着我,漆黑色的眸子裡早已經蘊含了,數也數不清的焦急與無奈。
“涵妃,”我剛轉身望向涵賢妃,想要詢問她幾句的。誰知,她竟然不待我問,就將我的話語截了回去。
“皇后,衿充容這種天馬行空,根本不着邊際的話語,你也相信?你也看見了,她根本就拿不出什麼證據來吧。她所說的那些簡直是胡編亂造的,哄騙一兩歲的頑童都不行,難道皇后娘娘連那些頑童都不如,竟然就相信了她的話?”涵賢妃對着我大聲呵斥完。
又轉身望向殿內的其他幾人,雙手一攤,疾言厲色的說道,“你們說說,先不管她到底是故意的還是一時的大意。只是說這花瓶好端端的被放在那裡,倘若沒有人動它,這麼平穩的地面與桌面,它怎麼可能自己掉下地去,摔死自己?”
“臣妾知道這是涵妃娘娘的稀珍,可若是涵妃娘娘沒有親眼看到,還請娘娘說話要自重,不要無憑無據的血口噴人!臣妾已經說過了不是臣妾,就不是臣妾!”衿充容想來也是忍受夠了,雖然依舊是跪在地上的,卻已經挺直了腰板,聲音也已經鏗鏘有力了幾分,字字珠璣。
“太后,皇后,涵姐姐,讓臣妾來說幾句吧。剛纔衿充容站在花瓶旁邊的時候,臣妾也離得不遠。臣妾應該便是整件事情的人證了吧。
當時,臣妾幾乎是和衿充容挨着站立的,所以便清楚的看見衿充容的手,真的是還沒有碰觸到那隻花瓶,那隻花瓶就已經碎裂了。”蓮婕妤忍了又忍,想是再也忍不住了,自後方走上前來,垂下眼瞼,遮蓋住了那一雙明亮,且又頗爲掙扎的眸子。
“哦?蓮婕妤當真是看清楚了?”我趕緊抓住蓮婕妤的話尾,探頭詢問了過去。
“蓮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當真看清楚了?還是隻模糊的看到了一個並不清晰的影像。你要知道飯可以多吃,但是話絕對不可以多說。”涵賢妃也趕緊跟上話來,看向蓮婕妤的眸子有幾分責怪,幾分抱怨。
“哼!涵妃娘娘還是不要在這裡危言聳聽了吧。蓮婕妤當時就站在臣妾的身旁,對於臣妾所做的事情,她都看得很清楚了。再說了,在這個宮裡,蓮婕妤向來便是最公正的那一個,絕對不會說謊話的,還請涵妃娘娘將您那顆敏感多疑的心,暫且收起來吧。”衿充容就像是早已經進入狀態,成爲了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一點兒情面都不留的,向涵賢妃炮轟了過去。
我正自躊躇間,卻聽得太后低沉的輕咳了一聲。雖然是極輕極輕的一聲,卻在漸漸想要混亂起來的大廳正中間,激起了一片迅速擴大的漣漪。
整個吵擾的大殿內,忽然便安靜下來了。安靜的甚至連一根繡花針掉到地上的聲音,都能夠聽得很清楚。
“你們在這裡吵吵擾擾的,哀家還要不要休息了?!簡直是沒大沒小。待會子太上皇就要回來了,你們若是再這樣相執不下來,看太上皇會怎麼處罰你們。皇后,哀家已經累了,想要清靜一會兒,你趕緊着判了這件案子,省的吵的哀家也歇息不成。”太后緊皺着眉宇,極爲不耐煩的朝我擺擺手,語氣亦是現出幾分焦急來。
“這,太后您看,”我遲疑着不知該做個何種抉擇,恍惚間又轉頭向太后望去,意欲詢問她的意思。
“你是皇后就該處理這些事情,不必前來哀家這裡討主意。倘若這些你都處理不好,還有何資格當皇后,有何自個管理我西廖一泱泱大國?”太后一下子便打斷了我的求助,突然便像陷入了一方走不出來的泥潭中。
兩面皆是會移動的銅牆鐵壁,緩緩向中央的我襲擊過來。躲得了這邊,就沒有辦法逃掉那一邊,真是沒有兩全齊美的好辦法。
“是,太后娘娘。”沒有法子,也必須要做。
我先躬身答應下來,爾後又看向蓮婕妤,沉聲問道,“蓮婕妤,本宮再問你一遍,剛纔你可是親眼看到了,衿充容的手指並沒有觸碰到那隻花瓶?”
“是的,皇后。臣妾就站在她身邊,看的很清楚。”蓮婕妤堅定無比的望着我,點了點頭。此刻沉靜下來的嗓音,沒有一絲動搖之意的顫音尾隨。
我轉身看了眼上座中的太后,見她並沒有什麼表情與反應。只是端
坐在那裡,不知是在望着何物,凝神細想。
“那好。涵賢妃,本宮問你,你說這隻花瓶是衿充容親自打碎的,你可有何證據?”我又調轉視線,目光瞅準了一旁站立的涵賢妃。
“這個我怎麼可能有證據,我在這邊與太后舅母說話,誰能想到她竟然這般冒失,將我要進獻給太后舅母的花瓶打碎了呢?”涵賢妃不滿的瞪了我一眼,嘴裡不停的嘟囔着。
“那就是沒有嘍。既然你沒有證據,而衿充容確實有蓮婕妤替她作證,這結果自然是不用本宮說了吧。我們也都知道這些瓷器,都是很脆弱的。
若是搬運的過程中,一不小心輕輕碰到一下,就很有可能碰掉一塊,或者碰裂開來。尤其是這種上古器皿,大家想來都覺得這器皿珍貴稀少,尋常少見,所以便這個看看,那個摸摸的,難免會有不小心碰到的時候。”我深深吸了幾口氣,一字一頓,聲音低沉的說道。
“太后舅母,您瞧瞧皇后這是說的哪裡話。什麼叫這個看看,那個摸摸的?母親專程託人帶過來的,準備上呈給太后舅母的東西,怎麼可能讓那些下人隨便摸了去?太后舅母,您看皇后在整個處理過程中,根本就沒有認真的詢問兒臣,便將兒臣定了罪。
依兒臣看啊,皇后肯定是專門想要包庇衿充容,而在尋找恰當的時機的。太后舅母,您看看兒臣家母原本也只是一片真心實意,卻讓衿充容就這麼攪合了去,皇后還敢這麼囂張,光明正大的包庇她?這若是讓家母知道了,指不定多麼傷心呢。”涵賢妃幾分惱怒,幾分撒嬌的搖晃着太后的衣袖,滿臉不依的低聲啜泣着。
“瑤涵,你也不要先難過。長公主對哀家的這份心,哀家都知道。難爲了長公主到現在,還依然記着哀家。有了什麼好東西,都先給哀家送過來。這一點上,哀家便覺得很是慚愧了。不過,今日之事,也斷不能這般草率,輕易的便讓那些做了錯事的人,逍遙法外去。”太后又親熱的抓住涵賢妃的手,輕聲安慰着。嚴厲的警告卻是向着我們來的。
忽然,我便覺得有了幾絲不妙之處。剛纔太后提到長公主之時,那眼睛裡的神色立即變得柔和溫潤起來。看來長公主在太后心目中的位置很不一般,那自然太后肯定會向着涵賢妃了。
“全憑太后舅母替兒臣做主!”涵賢妃不停抖動着肩膀,沉聲嗚咽着。
“哀家打從剛進宮那會兒,就已經認識長公主了。長公主是個什麼樣的人,哀家比誰都清楚。所以,這器皿被碰壞一說,就算在哀家這裡過了關,在長公主那裡也定不會過得去的。
皇后,你處理事情總歸還是太草率了。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那般簡單,你要深入進去了解之後,才能再來做決定的。你要記住方法不對,永遠也到達不了彼岸。”太后看向我,極爲不滿,卻又語重心長的教訓道。
“哼,太后舅母,兒臣剛剛已經說了,這隻花瓶肯定是衿充容沒有注意,碰碎在了地上。皇后卻擰是要幫襯着衿充容,聽不進臣妾的隻言片語。而且,剛剛皇后竟然還出言侮辱家母。
意在言說家母辦事不利,被下人折騰了去。這豈不就是貶低皇家尊嚴,侮辱皇家顏面嗎,太后舅母?”涵賢妃兩步衝到前面來,可憐巴巴的只是望着太后。
剛纔垂首哭泣的臉頰上,還殘留着來不及話落到地下去的淚珠。
“太后教訓的是,可是剛纔臣妾明明是聽得蓮婕妤也那麼說,才決定做出此種處理結果的啊。但是,臣妾首先要嚴明,臣妾絕對沒有出言侮辱長公主,更沒有蔑視皇家威嚴。”我垂下頭,掩起眸子,小聲辯解道。
“縱使蓮兒當真那麼說了,你也不能只聽蓮兒一面之詞吧。這些都還好,可以暫且擱置一邊。哀家最爲生氣的還是你竟然敢爲了包庇衿充容所犯下的錯誤,而出言侮辱我皇家的尊嚴。
瑤涵的母親是我西廖國的長公主,這樣的身份地位,怎麼可能任由你亂言侮辱,胡言評論?就算是言語涉及到一丁點兒皇家人的身上,都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太后雙目圓睜,怒氣衝衝的站定在我面前。
居高臨下的眼角斜斜撇着我,顯出無盡的傲慢與不屑。
“就是啊,太后舅母,兒臣不用多想都知道,這肯定是皇后想要拉攏人心,而故意做出的決定。太后舅母,她是皇后,拉攏人心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兒臣不想管當然也管不着。
可是,她總不能爲了自己的利益,而至兒臣上了年紀的母親於不顧吧。母親這一輩子知禮守法,恪守婦道,沒有做出過任何不軌的行爲。這倘若是讓母親知道了,還不知母親會如何傷心呢?”涵賢妃依舊在低聲啜泣着,低頭悄悄的撇了太后一眼,唯恐天下不亂吧,大聲嚷嚷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