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見能拿到解藥，我心下一陣歡喜，然望着他蒼白如雪的臉，內心掙扎得厲害，猶豫了半響，終究還是捨不得放棄這樣的機會，緩緩伸手去接那劍。誰知那劍在他手中握着看着輕便，到了我手裡卻沉如千斤實。我始料未及，不由呼痛一聲，整個人順着劍身下墜的力量彎下腰去。那閃着寒光的劍尖直直下垂，險些紮在我的腳上，我手忙腳亂退開，生生捏了一把冷汗。
沈沐昕看着我，似想上前幫忙，見我無恙才鬆口氣，嗔道；“怎的這般不小心？”
好不容易雙手將它握緊，我氣不打一處出，蹙眉抱怨，“這劍怎生這樣的沉？我不要了，你拿回去吧。反正我也不會使劍，你給我也沒用，沒的浪費了。”
他卻搖頭，眉宇沉沉若烏雲壓境，“不，這劍，還是得你拿着。”
我氣惱地瞪着那劍，再怒瞪他，“沈沐昕，你究竟是要做什麼？給我一把這麼沉的劍，是想讓我用自個兒的性命去換解藥不成？”
這話，自然是與他玩笑的，爲的，只是逗他一笑。至少，略略散去那兩彎眉峰間沉重。
然，誰成想，沈沐昕眉宇間的戾氣愈發重了，他凝着我，一字字道：“遲兒，我不要你的命。但你若想要取得解藥，須得做到一件事。你若辦到了，解藥，我自會雙手奉上。”
我的眉心不由緊蹙，望着他，沉吟着，並未馬上回答。須知以沈沐昕的性子，輕易不會違背先父遺命交出解藥。如今答應得這般痛快，只怕，他讓我做的這件事，是極難極難的。目光輕移，落到了手中緊握的寶劍上，忽然一個激靈，一股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以你的性子，能答應交出解藥，想必要我做的這件事絕非易事。說罷。你，想讓我做什麼？”
想必我的緊張兮兮，他反倒一下子輕鬆下來，蒼白的兩頰略略浮上兩抹不尋常的紅暈，喃喃道：“不，這件事對你而言，一點也不難，很容
易就能辦到。”
可我，越是聽他這般說，心下越是不安，“那你，究竟是要我做什麼？沐昕，你千萬別想不開，更別嚇我。”
他自淡淡一笑：“此時此刻，遲兒還會關懷我麼？”
我蹙眉，答得很是真心誠意，“那是自然。你我相識三年有餘，這份情誼，即便不再是愛情，在我心中也是極珍貴的存在。無論我如今心屬向誰，對你，仍是會關懷的。”
沈沐昕笑得落寞無比，“可在你心中，那個唯一的位置卻給了慕容瑜，我，還能剩下什麼？這樣的同情憐憫，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加可悲。”
我滿心無奈，卻不知從何說起，“沐昕，你怎的如此固執？我都說了好多次，不是在同情你。我是把當你當成最好最珍惜的朋友般關心呢。”
“朋友？”他玩味着這兩個字，忽而笑了，那笑裡，滿是不屑和寒意，直直望進我眼底，問道，“若有一日，你深愛的慕容瑜也對你說，他只將你視作最好的朋友，你會是什麼感覺？”
那一剎，我不由怔住，心底涌上一層難言的悲哀。
“怎麼不說話了？你也曉得那種滋味會有多麼難受了麼？遲兒，你可知你方纔那一席話，也讓我比死還要來得難受？”
看着沈沐昕失控的臉，我幾欲淚下，“沐昕，對不起。我知道，那些話很傷你的心。但我，終究不能騙你。因爲曾經愛過，所以不願選擇欺騙。”
他大喊：“夠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此刻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用這劍刺穿我的心口，然後取回解藥去救活慕容瑜；一個，是忘了他，我們兩個重新開始。總之我和他之間，最終只能活一個。你選擇了哪一個，另一個就得死。我知道你現在愛的是他，選擇的也必然是他。所以，請一劍結果了我吧。如此，我也好早些下去向爹孃，還有婉婉告罪。”
我頓時淚如雨下，手中的劍垂下，“不，沐昕
，我不能！別逼我！”
沈沐昕望着我，笑得卻是比哭還要來得難看，“怎麼？下不了手麼？可遲兒，你此刻不肯殺我，豈知我這般活着，卻是比死還要來得難受？我恨不能此刻有個機會能讓我爲你死了，也好過眼睜睜看你投向他人的懷抱。你都已經不再愛我，爲何不乾脆一劍殺了我？遲兒，往後的歲月裡若沒有了你，我該怎麼度過？”
一面說着，他一面屈膝跪下來，埋首地面，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我棄了那劍，奔到他的身邊，抱着他聳動的肩，哽聲道：“沐昕，沐昕，我不殺你，我怎能忍心用劍刺向你的心口？我寧可斬斷自己的雙手，也不會那麼做的。沐昕，你說你難受，可知你這樣的要求也會讓我比死還要來得難受？沐昕，我們不要相互折磨對方了，好麼？這一世，愛恨恢恢，終究是我負了你。便讓我，用餘生去彌補你陪伴你吧，好麼？”
他直起身子用力抱住我，他的頭靠在我的肩上，呼吸熾熱，拂過我脖頸間的皮膚，疼痛，而又溫暖。他的聲音，啞聲如破鐵，緩緩道來：“遲兒，你知道的，我素來驕傲，若你不愛我，卻爲了彌補，勉強待在我的身邊，是對我的傷害和侮辱。沈氏的好男兒，斷不能接受這樣的施捨。”
我張了張口，卻灌入一嘴的冷風，略頓了頓，才問：“那，你預備怎麼做？”
過了許久，沈沐昕纔回答我：“解藥，我可以給你。但你，仍是得答應我一件事。”
我心下一緊，決然道：“我絕不答應以傷你性命來換取解藥！”
“不是這件事，你放心，我不爲難你。我要你答應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不由鬆了一口氣，“那是什麼事，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應你。”
沈沐昕輕輕鬆開我，從懷裡掏出一隻精緻的白瓷小瓶遞到我面前，“這是忘情水，你服下它，我便交出解藥救慕容瑜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