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放不下
銅鏡前的美人扶了扶頭上的金步瑤,對一旁的雲陵笑道,“雲陵,你看這太子送來的步瑤,好看麼?”
“小姐很美,戴什麼都好看。”雲陵跟着瀧卿也有十幾年了,自是知道瀧卿對李君佑的感情,看着她這樣,自己也很心疼。
瀧卿撫着胸前秀髮,嘴角的弧度幾不可察。
“爲什麼?”是唐逸忽然進來的聲音,以往,他不會這樣匆忙的闖進瀧卿的房間的。
“唐逸,怎麼這麼着急?”瀧卿起身,笑意濃了幾分,卻未達眼底。
“你爲什麼要答應他?”
“我總不能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冷侯爺有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吧!”瀧卿語氣很是輕快。
“可是,你何苦要爲難自己……更何況你已經拒絕過他一次了。”唐逸雖然不知道瀧卿爲什麼又忽然答應李君承要嫁給他,卻也知道她心裡有多難過,這瀧卿,看着單純,心思卻很重,不想說的話,怎麼都不會說,就像這一年,她從未提過李君佑。。
你這樣,我很心疼。他在心裡默默的補了一句。因爲不能說,說出一個字'很有可能就會,萬,劫,不,復。
''唐逸,不用擔心我,我嫁的是太子,受不了委屈的。''瀧卿知道唐逸的擔心便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來,只是唐逸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淮南王府。
''你說什麼?''李君佑握筆的手一震,墨汁滴在畫中女子衣角的桃花上,一點一點暈開,像水中犯起的漣漪,雖然美,卻會影響原有的平靜。
對面的男子把剛纔的話重複了一遍,顯然他從李君佑的反應中知道了什麼,聲音小了很多。
等他說完,李君佑惋惜的看了一眼變樣的畫,最後放下了筆。閉上眼睛,''把它燒了吧''
很輕的一句話,卻沉重至極。
畫很快被拿了出去。房間裡只留下李君佑一個人,他忽然覺得很冷,房間也變得陌生,他的王府,還保留着半年前他離開的模樣。有很多他和卿兒的回憶,可是現在,連回憶的資格,他都沒有了。
是啊,半年以前,他決定離開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今天的。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他都已經放棄了卿兒,不是麼?他苦笑着問自己,卿兒的心,被自己傷的很深,怕是不會癒合了。
可是他明明放不下……明明放不下……
瀧卿安靜地坐在鏡前聽着禮儀嬤嬤的讚美,嘴角的弧度讓人挑不出毛病,只是剛進來的雲陵從那雙好看的雙眉上看出了她的難過。
''小姐,這是淮南王送來的賀禮。''雲陵小心的把一個檀香木盒遞到瀧卿面前,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觸碰到了她內心的傷痛。
''雲陵,以後,不要叫我小姐了,叫我太子妃吧。''
''是。''
雲陵低下頭考慮要不要出去的時候,手中的盒子被拿走,正詫異時聽見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是桃花吧。呵,原來你沒忘。。。。。。''一壺酒靜靜的躺在盒子裡。
五月的桃園,早就沒有桃花可賞了。而如今的桃園,也不再是當初那個桃園了。沒有了一起欣賞桃花的人,也就沒有了往日的樂趣。
李君佑從桃園出來,就近尋了個酒肆,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今日,沒有去喝太子殿下的喜酒,倒是自己來了這荒郊野外。
到底,是回來晚了。
卿兒,是不會原諒自己了。那自己回長安,還有什麼意義呢?沒有了卿兒,他要這江山,又有什麼意義?
他已經許久不喝酒,因爲,他想清晰的記得瀧卿,記得沒有她的痛。
可是今天,他已經承受不了這樣的痛了,那,喝個痛快。
他從不相信酒可以讓人忘記痛苦,可是今日,他真的很想很想醉一次…一杯,兩杯,三杯,一壺,兩壺,三壺…只是如何他都不醉…
“王爺大可不必如此。”李君佑擡眸,看見的是一個披着紅色披風的男子,劍眉明眸,臉上淡淡的笑掩飾了身上散出的威嚴。只是,他看出了此人的不尋常。這樣的氣場,他只在那個四哥身上看見過。
“閣下有何指教?”李君佑放下剛倒了酒的酒杯,從袖子裡翻出一把摺扇來,一邊慢慢的搖着一邊半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人,這人似乎對自己很瞭解,倒是有幾分意思。
“王爺如今這般,不過是爲了一個女子。”眼前人先是拿起桌上的酒飲了一口,然後不緊不慢的說到,“既是爲了女子,又何必在這裡自己喝悶酒呢?你若是真喜歡如今的太子妃,就只有一條路。”
“哦?”李君佑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這個人,像是知道他下句話會說什麼一樣。
果然,他說出了那句,取太子而代之。
說這句話的時候,李君佑清楚的看出了他眼中的狠戾,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大有來歷。
“若王爺有這個想法,在下或可助王爺一臂之力。”那人說完,便將杯中酒飲盡,不再說話,只是笑着看他。
摺扇在手中敲了幾下,李君佑勾出一個玩味的笑容,“只是不知道,閣下爲何如此高看我李君佑?”
“王爺又何必妄自菲薄,如今淮南與一年前天壤之別,誰人不曉?”接着又環視了酒肆一圈,“王爺不必擔心,這酒肆裡的人,都是在下的。”
“哈哈哈哈。”李君佑大笑出聲,摺扇狠狠的敲在桌子上,“閣下真是用心良苦。今日提議本王自會考慮,改日再來拜會閣下。不知,閣下何許人也?”窗外人回頭,正看見男子同樣笑着望向他。
“王爺無需知曉。”
李君佑微微一笑,“成繼,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