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他會來嗎
過埭六七裡,並江三四家。潮生魚滬短,風起鴨船斜。芯守桑麻業,長無市井譁。
空谷人稀到,新寒病頓輕。
白駒過隙。
瀧卿倚着牀塌閒翻着幾本藥理書,沒有錦衣華被,牀板天然的木香卻讓她覺得分外好聞。許是因爲病着,思緒難得紛亂起來,想到這似乎是自己離了李君佑一年多來的第一次生病。 要說這場病對於一個鑽了一年多醫書,掂了千百類中藥的人來說,也着實是個意外。誰能想到前日心血來潮去山裡採了味草藥,夜裡回來就受寒了呢。
成繼說着要去市裡請位大夫回來,終是被她制止了。
風寒而已,她自己也會治。況且她自那日昏睡在李君佑懷裡再次睜眼便在這小村舍裡,入眼只有成繼那***不變的臉,沒有他,沒有他溫柔散漫的微笑,沒有他魅惑戲謔的聲音,哭鬧了幾日未收到一點成效,無論跑到何處都找不到李君佑,只有成繼,一直跟在她身後,不言不語,任她發瘋。
直到她體力透支,再次醒來便是躺在如今這張木紋牀上,仍是隻有成繼,“兩個選擇,第一住在這裡,第二送你回家。”就是這樣一句話讓瀧卿隱在這小村舍裡一年多。
她想她若一直這麼等着,李君佑總會來找她的吧。可她若回去了,也許以後他們便真的天涯兩端,對面相逢亦不能相認了。
明明也只有一年多,可對她卻像流過了整個青春,如今只剩下韶華逝去的淡泊,無甚動心,無甚留戀,就連世人的模樣,她都不太分辨得清了。唯有李君佑,正反兩面翻刻在她心裡,一遍遍的不去回憶只是把他縫補得更加清晰。她不常想他的,真的,今日是第一次,只是因爲病了。
瀧卿朦朧中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她卻不太想理會了。昏沉之中只剩一片漆黑,轉瞬她又赤足站在雪地裡,一片瑩白。天地之間,除了風雪聲,再無其他……
待瀧卿好不容易脫了夢魘醒來時,映入的卻不是那張熟悉的剛毅的臉,而是……怔愣了半分鐘,瀧卿蒼白的臉上已是已是爬滿淚珠,一把抱住了眼前靈動的女子,“瑾歲……”
瑾歲緊緊回抱住她纖細的身子,哽咽道,“對不起卿卿,成繼一直不讓我來看你,我不想讓他爲難,我知道你一定過得不好。”
瀧卿搖了搖頭,慢慢沉靜下來,她已經多久沒有這般情緒波動了,只是初醒時那意外的明媚卻是實實在在勾動了她,委屈與欣喜一起涌上的片刻,她纔有一種自己還活着的感覺。在這之後,是深深的疲累。
瑾歲察覺出她的異常,撫了撫她的額,好在高燒已經退下去了,輕輕問道,“怎麼了?”
瀧卿仍舊是搖搖頭,面上表情淡淡的,只是清涼的手一直抓着她不曾放開。
瑾歲見她不願說話,便哄着她喝了點粥又睡下了。夜裡,趁着成繼不在,瑾歲和瀧卿裹在一團。
“卿卿,你這一年多都是怎麼過的啊?”
“……”
“算了,不說這個了。卿卿,你想不想見王爺?”
瀧卿遲疑了片刻,繼而點了點頭,“我本以爲我可以這麼心如止水一直等下去,可是你都出現了,李君佑怎麼還不出現呢?”
瑾歲咬了咬牙,“不管了,卿卿我幫你!”
翌日,瑾歲拉着瀧卿鬼鬼祟祟出了村子,進了市集裡最大的一家酒樓——芙漾軒。
“卿卿,我使盡渾身解數才從成繼那裡套出來,半刻鐘后王爺一定會來這的。”
“那成繼發現我們不見了怎麼辦?”
“不用擔心,溶了三包安神散的水,我看着他喝下去的,今晨我們走時他還睡得沉沉的。”
“……瑾歲,三包真的多了點,他可是你……”
“還不是爲了你啊,我都大義滅親了,你不跟王爺好好的都對不起我和我家成繼。”
時辰還早,樓里人並不多,眼尖的店小二早已顛顛的跑來,“兩位姑娘是打尖還是住店?”
瑾歲眸子迅速往樓裡轉了一遍,“我們要二樓視野最好的隔間。”
“沒問題!兩位姑娘請跟我來。”
兩人坐定後,瑾歲顧着點菜的功夫,瀧卿視線便盯在了入門處,心中已然生出了一絲緊張,李君佑,他真的會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