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明知山有虎

真的按房號找過去,人家大少爺並沒有在房裡用功,找了小二又找到了栓柱才知道,這於大公子,大雪天,在三樓上的大茶廳飲茶呢,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擠在一大堆大男人的飯桌上微笑着喝茶聊天,要論享福,還得是男人對自己最好,你看他們真能找地方啊,這大茶廳雅緻開闊,暖和的和春天一樣,熱乎乎的茶水喝着,四五好友輕聲聊着,這邊還能望望窗外的雪景......不知道怎麼的, 我突然感覺挺委屈的,早知道他這麼閒都不來看我,我就不來了。

我進去大廳那一瞬間,感覺整個大廳都靜下來了好幾秒,他眼睛望向我,眼睛閃出一絲驚異還摻雜着些別的我讀不懂的神采,人家也就是愣了一秒不到,馬上起身大大方方的向我走過來的時候,這一堆男人都在起鬨,一片笑哈哈的,也不知道有什麼事情這麼好笑的。望着他的時候,我心裡奇怪,這男人,什麼做的啊,只要有一天沒見面,再見時,就和回爐再造過一樣,真的就能變得格外的好看又帥氣,明朗的氣場讓人不敢正視,我害羞之下,也聽不着後面那一大堆男人到底在議論些什麼,有什麼事值得他們笑成那樣兒的。他緊握住我的手,拉着我就回到房間,小珍早已經把我買的兩套棉衣和棉靴,還有那兩套價值三兩多銀子的毛筆和墨汁以及燈具什麼的,整整齊齊的放在他桌上了,他房間還行,有炭火爐,乾爽又舒服,一看就是貴的那種房間,整的暖暖和和的,我看着就放心了。我把手從他手上輕輕抽出來,什麼都沒說,東西送到了,我心意就盡到了,也就該走了,對了,纔想起來,我口袋裡五兩的銀子還沒有給他,我把早就準備好的那個銀錠,輕輕的放在他掌心上,轉身就打算離開了。小珍和栓柱象小猴子一樣精,可能想着要給我們留出獨處的空間,我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都先跑開了。

其實,我知道他家世代官宦子弟,並不缺錢,但是這是我的心意,我給的銀子麼,對吧,這會兒給是不一樣的。昨天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着,在黑暗裡,想了一晚上,我想明白了,不管我怎麼任性,不管我怎麼受不了這男人冷冰冰的模樣,現在爹現在把我們安排在了一起,在沒能分手之前,我都應當給這個年輕的男孩做親人的一點關愛,不是麼。

“藍妮,你剛剛來就要走,不能多待一會兒麼?”他低聲說,眼睛看向他手中我給他的銀錠。聲音平靜,聽不出來他是什麼心情。

“我,我怕我在這兒耽誤你看書。”話說完,又想到剛剛起鬨的那一大幫男人,我自己都覺得影響個P,人家這日子,閒適着呢。不過咱來都來了,話得給人家遞到啊:“小益,你這次一定要好好考。”我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這嘴是笨得和手工做的大棉鞋一樣,鼓舞人心的話,我說不好。

“如果是怕影響我學習的話,真的沒事情,該看的書已經看完了,真的要等到現在纔看書的話,是根本來不及的,現在,我就想和你在一起說說話 。”我呸,原來你早就看完了書,你這也沒有去找我啊,讓我一個女生主動上趕着來找你啊。爹啊,你自己看看,你相中的都是什麼人啊。我心裡這麼想着,但不敢這麼直接說出來,爲啥呢,咱大氣啊,考試在即啊,我不能這時候授人把柄,萬一人家沒考好,硬賴是由於考試前,我上門來罵他,使小性子,搞得他心氣不順,所以沒考上,那我不是要吃一輩啞巴虧麼。

我前世見識過不少沒有本事的男人,自己混得不好,又賺不到錢,就賴別人,從來不在自己身上找錯誤。哪怕是一陣風此時刮過來,這時候,他們都能賴上。說他們之所以失敗,都要怪這風,要不是這陣風此時刮過來,他們就能如何如何的成功什麼的。這些無能男人就只會這樣找別人的責任,從來不敢自己擔當。姐們兒能上那當兒麼,姐們兒是有智慧的女人啊。

他垂眸,好象賠着小心在問:“藍妮,這一年我都沒有去找過你,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我氣啊,能不氣麼,這年月,規矩這麼大,能找個光明正大聊天對象好找的麼,自從和你這貨定親後,我是天天生活在朝陽區羣衆一般眼光的監視下,無論是府裡街上,上上下下我都找不到人玩,再說,讓我找你之外的別人聊天,我敢麼,我爹不扒我皮,就這年月,就光這幫羣衆們的眼光也能把我歘歘死。

大少爺您這定親帖子一下,名義上把我變成定了親的已婚人士,就一切完事兒,料定我是煮熟的鴨子飛不起來了。然後讓我一個人在院裡亂蹦躂,三百多天了吧,除了有一次大爺聽說我要嫁給世子爺,上門找我算帳,你TNND連過年過節也沒來過一次找我玩,這乾的是人事兒麼,還沒有成親就這樣,你怕真的是一個天性冷淡涼薄之人啊,成天都泡在書齋裡,和一大堆男學子在一起同吃同睡的,姐們兒說你好男風,也算是有事實依據吧,也不算是冤枉您老人家吧。老孃是顧大局,識大體,打算你考試完,秋後再給你總清算,你幹那點缺德事兒,姐姐我都在這小本本上記着呢,別看你現在蹦得歡,考試完都給你拉清單,小樣兒,等着吧,等你一考完試,揍不死你的......這話我現在不能說啊,審時度勢,大考當前,這會兒,姐們兒不是還要裝溫柔麼,一腔激憤,我只能生憋回去。只小聲說:“小益,那你爲什麼連一次都沒有去找過我聊天啊?”

“藍妮,”他眼眸深沉,急切的握住我雙手,我低頭把臉看向別處,姐們兒現在對他總結的對敵戰略,就是不看這傢伙的眼睛,不看他的臉,姐們兒就能守住自己的內心,切,想對姐們兒使美男計,不好使,他看我別過臉不看他,馬上伸出一隻手握住我下巴,把我的臉移過來,正對着他的眼睛:“要看的書實在太多了,我和自己發過誓,不考個樣子出來,不能去見你。這一年,每當我無數次想去找你時,就洗個冷水澡硬按下這個念頭,要是我去找你了,書我是根本看不下去了的。”

“那你這次和我們一起進京,爲什麼冷冰冰的,嚇死個人。”切,別看這哥們兒說得情深似海的,冷冰冰的實際行動和現在火熱的語言就兩個人,誰信兒啊,我到底沒憋住好奇心,問完我就後悔了,董深蘭啊,你真的是哪水壺不開你一定要提起哪壺啊,你是不是怕人家想不起來你在轎子裡閒扯的那是啥嗑兒麼。是不是怕自己死的不夠難看,你是不是傻,我這悔啊,可說過的話,收不回來了,我後悔的都暗自咬自己舌頭。

“冷冰冰麼,”我就感覺自己下巴上猛的一緊,他托起我下巴,把我的臉擡得更高一點,急切地看向我的眼睛:“董深蘭,這話要問你啊?”

完了,我心裡一沉,這是活脫脫撞人家槍口上了,考試在即,又不能和他撕破臉皮,他肯定是要提起我說他好男風這件事吧,這一關,我怎麼過啊,我急得耳朵上是一陣一陣的發熱,臉皮實在是臊得緊,又不知道他到底聽到了多少我和小珍的對話,是不是聽到前面我分析喜歡哪種男人那一段了。

“小益,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豁出去了,假裝一臉天真無辜的先反問他,死就死了,敵人情 況不明,萬一沒什麼事情我還先把自己嚇成這樣,多划不來啊,不管怎麼樣,先裝裝無辜再說。

“你還記得不記得十一月初九早上了?”他冷聲的問我,十一月初九,我是真的不記得了,我那天招他惹他了嗎,姐們兒不是一直忠心耿耿滴爲了給他好好學習保駕護航嗎,雖處同城,但我們兩個人之間一向是冷冰冰無交集的一年啊,那境界高的,說出來別人都不能信啊,盈盈一水間,脈脈兩無語的,在一個城市都不見面,大哥,咱們倆那得是多純潔的戰友情啊。

“你一大早,在青陽客站前面,給一個男人送上了一匹白色的馬,全程都笑嘻嘻的,還在馬屁股上使勁踹了一腳,一直目送着馬飛奔而去的。你不記得了?”他話語裡既有揶揄又夾雜着憤怒的情緒,高大的身材壓下來,臉都逼近到我的臉上了,溫熱的呼吸向着我眼睛就撲面而來,再近點,我連他眼睫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我感覺自己的下巴在他手指間被捏得更緊了。

“我......”感情他不是聽到轎子裡那一段和我翻臉啊,我就說麼,在那之前,這貨就沒給過我好臉。所以說做女人難,做一個俠肝義膽的女人更難,做一個俠肝義膽的窮女人更難,但凡我有錢,我就不會看在那個玉牌子價值不菲又送給我的時候,一激動,答應一早去送那個朱天宇。但凡我有銀子,只要僱傭得起一個手下,我派個手下人就把那貨寄存在青陽客店的馬取回來,再讓我的手下代替我送他一程,我都不至於死得這麼難看啊。我看看面前這個男人,他們這種標準的學霸級男人,心機這麼深沉,要是說假話,邏輯不通,他立馬就能發現吧:

“小益,那個是我認的大哥啊,朱大哥,上次因爲在報恩寺,有匪徒想打劫我們,當時把我們嚇壞了,當時我就想,要是你能在我身邊該多好啊,那一次,多虧是他救了我和小珍。我爲了報恩,就專門送了他一程。”

“藍妮,你說的是真的麼?”他困惑地看看我的臉,手握着我的下巴的力度鬆了一點。

“是真的,不信你問小珍,我和這個朱大哥說了,我是有婚約的人。”我一臉甜蜜嬌羞的低下眼睛,我慫啊,實在不敢和這位大爺的眼神來個正面硬扛:“我和他介紹了,我的未來相公是你。”這求生欲強的啊,我都佩服自己追加的這一句神補刀。姓於的,你就感謝你這個會考在即吧,要不是爲了我爹還有你爹媽,爲了你這麼多年的辛苦讀書,姐們兒能這麼慣着你,我愛和誰聊天,愛送誰出城用得着和你交待?!

“是我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委屈了。”他心懷愧疚,聲音低得我都快聽不清了:“藍妮,馬上就考試了,一考完,我就天天守護着你,咱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嗯嗯,好的。”我拼命點點頭,把下巴安全從他手心裡抽出來以後,心裡暗暗呼了一口氣,大哥,只要你沒聽到我編排你喜好男風然後還想着拿這個當藉口與你分手那事,姐們兒這下巴就還有活路不是。這一次,是我首次迎着他的臉,和這小子正面硬扛,還好還好,沒有輸太慘,這回家以後,我拼了老命,也要把歷史和兵書好好研究得通通透透的,姐們兒不把孫子兵法,資治通鑑,還有三十六計學通了,根本沒辦法和你們這種學霸級別的人分庭抗禮啊。有個偉人說過:首戰必勝!姐們兒這一次算不算是首戰必勝?!

“小益,會考三年纔有一次,這次,你一定要盡你全力。”我想起來的我要說的正事了,就是要來給這小子打氣兒的,剛剛這一通兒給我嚇的啊,差點正事兒都給整忘記了。

“藍妮,你不是討厭功名的麼,爲什麼現在希望我認真去考了?”他用一種我讀不懂的眼光,很溫柔的看看我,這個人吧,只要他一溫柔起來,我就有一點眼暈,長得帥成這樣兒就算了,他聲音也這麼好聽的緊。

關於他剛剛問得這話,我不敢說實話啊,能實說我都研究過了,京城的會考大會,發榜之日,其實就是京城豪門大戶選女婿之日麼,人家的女兒肯定是要在人中龍鳳裡抓男人中的VIP的。姐們兒雖然第一次來明代,也懂這裡的水太深了。萬一要是你考中了,不知道會有好多高門大戶女兒要嫁給你,你家爹媽一嫌棄我,我就好脫身了,再說,姐們兒才十幾歲,大好年華,姐們兒可不急着給你家當童養媳。我屏住氣在心底裡對自己說,冷靜,我要冷靜。孫子兵法上說: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用兵之上策是用智謀戰勝敵人。下下策纔是通過實際發動戰爭,直接攻城去征服敵人。這道理,我懂。

“小益,你付出了這麼多年的辛苦,並且,你爹孃望子成龍的心情,我懂,我不希望你等到你回首一生時,後悔這次沒認真考。人只要盡力了,這輩子想起來就不後悔了。”

“藍妮,”他的聲音變得格外的溫暖,把我的手舉起來,用臉貼在我手心上:“你今天能來,我實在太高興了.....”

他這臉長得,怎麼可以這樣好看呢,這一刻,我看得癡了,心裡沒來由的就是一動,嘴裡也脫口而出:“小益,你長得真好看啊,你知道麼,我好喜歡你。”

這話脫口以後,我自己就先呆了,還首戰大捷呢,還上兵伐謀呢,人家隨隨便便,給你一個好臉,連美男計都不用正式開始發力,你馬上就能現出原形,一切歇菜。說情難自禁也好,說始於顏值也好,都不過是見色起義啊。我心裡暗歎:這點出息,真真的一個色女啊,今天說了這話,董深蘭,就以後看你該怎麼往回收,就看你以後怎麼死。

“藍妮,”他眼底的狂喜的一圈圈盪漾開來,臉到耳根也紅了,整個人更神采奕奕的,把我的手握到他心口:“等一考完我們就回去成親,好嗎?”

“好。”我在對面男人投過來專注又深情的眼光注視下,無招可出,不用假裝,就羞紅了臉,這個時候,除了乾澀地說出一句好,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姐們兒給自己下的這個套啊,下得這個深啊,行啊,今晚回去好好等着哭吧,再搞下去,又是一個大花癡,又是一見蕭郎誤終身的老戲碼啊,再這樣發展下去,接下來姐們兒肯定是深陷情網,情難自拔,被人家坑得死死的。和上一世一模一樣,等人家一考上名牌大學,就等着人家找到領導家小姑娘,再踹你一腳大棉鞋吧,你自己說,到時候怎麼辦,就哭吧。搞不好這一世重新活一回,你又是一個活脫脫的杜十娘,老天爺給你重生一萬次機會也沒有用,無論是你藍美妮,還是董深蘭,只要你一見到長得帥一點的男人,你就這麼沒定力,就這麼的沒出息,我呸,鄙視你。

這一戰,出師未捷身先死,首戰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