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海峰在商務廳申請延期注資遭到拒絕。理由是合資合同早已約定。辦事人員建議：你們倒是可以與駝城市和中方協商處理。王建國回老家南京想辦法搞錢去了。注資日期的大限只剩下一個月了。夫妻倆商量過了，不到萬不得已、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不會讓錢進、趙牧之出資的。不僅不讓他倆出資，而且還要讓他倆走人。
王建國找到原來的部下，如今已自己開辦公司，做市政工程的陳林商量借錢的事。陳林正在安徽黃山市承包一個省級開發區的基礎設施建設。王建國趕到黃山見陳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陳林再也不是原來他手下的小科長，看起來已是大老闆了。中午吃飯陳林還特意叫上開發區管委會的馮主任，也是黃山的常務副市長。王建國心想，這小子有長進了，社會關係玩得如魚得水。陳林叫上馮主任意思再明顯不過：我的老領導在陝西駝城市搞了個煤礦，拉我投資，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賺錢機會。可現在你市裡欠我3000多萬元的工程款。所以還得請你老哥想想辦法儘快籌款還錢，咱們一起參與，皆大歡喜啊。這陳林可謂一石二鳥，開發區拖欠的錢還與不還他都能對王建國有所交代；還有，那就是參股煤礦。如今做工程太辛苦，與官員也走得太近，風險不小啊！不如乘此機會轉型算了。況且拉上馮主任參股又進一步強化了彼此之間的親密關係；不還，那也沒辦法，老領導也不至於得罪。
馮主任有點動心。早聽說煤礦賺錢，有個朋友投資那邊的煤礦兩年就收回了投資，未來還享有連續20年的分紅。馮主任詳細詢問了王建國煤礦規模、品質和煤價，王建國一一介紹，如數家珍。並出示了隨身攜帶的煤檢報告。馮主任怦然心動。他對陳林說，反正都不是外人。實話告訴你，指望政府這邊還錢可能還要等幾個月，不如我幫你在銀行想辦法。你有政府這邊的債權，開發區出面用債權做抵押先貸3000萬出來應該不是難事。陳林聽出馮主任的話外音，趕緊表態：“老大你放心：錢一落實我就跟王總走一趟。我倆的股權安排我聽你的。”馮主任對王建國說：“陳林小兄弟很講義氣，將來必成大器。我也是盡我所能幫兄弟一把。”王建國說：“我這邊本來不缺錢。只是原來的合作伙伴做人處世不地道，我不想讓他們繼續出資，這纔想起陳林小弟。算我們有緣。你們想辦法搞5000萬人民幣的資金，就可以佔香港好百年公司50%的股份。原來的股東我負責通過協商讓他們走人。這樣折算成駝城長城煤業公司的股份就是35%。從現在的煤價來看，我保證你們三年收回全部投資。然後坐享其成，分紅50年。這可是爲子孫後代投資啊。”王建國說得有些動情了。陳林熱血沸騰。馮主任更是坐不住了，他起身說：“我這就去找行長，王總你待幾天等我的消息。要不讓小陳拉你上黃山轉轉。”說完與王建國握手就匆匆告別了。這事辦的，完全超乎了王建國的想象。王建國還有些不放心，他問陳林：“馮主任說的事能落實嗎？”陳林笑着說：“王總，馮主任自己拿5000萬出來跟玩兒似的。他這幾年可沒少賺。”王建國心領神會，點了點頭。
李海峰上個月就聽說中外合資公司改由省工商局登記管理了。她人在西安，不如正好去拜訪一下他們，順便聯絡聯絡感情，以後少不了要跟他們打交道。李海峰打通114諮詢清楚後，決定還是先去省政府的政務大廳拜訪省工商局外資處。
李海峰到了外資處，一看標明處長室門牌的門是開着的，就直接進去。處長是女性。她的辦公桌上有三角形的名牌，寫上她的名字：夏雪。見有人進來，夏雪擡頭和顏悅色地問道：“請問你找誰？有什麼事嗎？”李海峰說明來意。夏雪邊起身給客人泡茶邊若有所思地說：“上個月你們公司來過人，好像是辦法人代表變更？”“什麼？”李海峰倏地從座位上彈起來：“你說的可是真的？這幫國際騙子！這幫王八蛋！”李海峰開始號啕大哭了。李海峰來得太突然，夏雪一時手足無措。她一邊安慰李海峰，一邊趕緊叫來當時窗口受理的工作人員小張。小張進來，把當時變更時的所有資料都送過來了。李海峰停止了抽泣，卻還在抹眼淚。
小張回憶起來：“當時有一個叫張慧能的來辦的，說是合資公司的財務總監。手續都齊全，我們就受理了。現場給辦的。好像還有一個原來的營業執照副本沒交上來。”李海峰看着變更資料，傷心地數落：“董事會是開了，可王總因爲生氣離開了，我記得我也沒有簽字。怎麼就造假做出了這董事會決議紀要和《通知函》呢？都一個月了都，我和王總都還矇在鼓裡。我們咋這樣命苦呢？辛辛苦苦創業的項目硬是要被惡人搶走啊！”嗚嗚嗚——，李海峰又失聲痛哭起來。夏雪上前勸說李海峰別太傷心，事情總會搞清楚的。嘴上雖這樣說，不過她還是意識到問題有點嚴重。她對李海峰說：“要不這樣，你把你們外方股東之間的矛盾瓜葛和前因後果寫一份材料，通過法律途徑救濟，提出行政複議，要求撤銷這次董事長變更。你反映的情況很嚴重。我要把你們的情況給局長彙報一下。”李海峰擡頭拉住夏雪的手，眼淚汪汪地說：“謝謝你。夏處長！你們可要爲我們做主啊。”說完，李海峰在桌子上抽了幾片紙巾擦眼淚，回頭說了聲“再見”就緩緩離開了。
這邊陳林跟王建國正在去黃山風景區的路上。王建國接到李海峰的電話。李海峰第一句話就是：“老公，天塌下來了！”王建國吃了一驚。他耐心地哄着李海峰說不着急慢慢說。聽完李海峰的哭訴，王建國還是故作鎮靜。這事可不能讓陳林曉得了，在這個節骨眼上。王建國委婉地交代妻子：“你先別動，等我到西安再說。我正跟陳林在一起。這邊事情進展順利。”李海峰聽明白了，老公那邊說話不方便。“你可要抓緊辦事，快點回來。我在酒店起草一份《情況反映》，揭露這兩個騙子的醜惡伎倆。”李海峰說。
李海峰在酒店邊等老公邊開始着手起草《情況反映》。她仔細一想，這標題太過平庸，不引人注意。乾脆改成《舉報信》，副標題——關於駝城市長城煤業有限公司錢進、趙牧之僞造文書、盜用印章變更董事長的事實。要說寫材料對李海峰來說可是手到擒來，她本人也受過嚴格的訓練。只是董事會決議紀要的第二頁究竟自己簽了字沒有，好像有點拿不準。從對方提交變更的文件來看，似乎像是自己的簽字。要真是，那就對我們太不利了。乾脆這樣：一口咬定沒有第二頁，一口咬定董事會沒有罷免董事長的內容。
王建國趕來了。他一進房間就滿面春風地告訴老婆：大功告成！李海峰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她哭喪着臉說：“那又有什麼用？咱們的董事長都沒了。”王建國安慰老婆說：“相對於搞掂5000萬註冊資金而言，董事長的事簡直就不值得一提。這邊你趕緊寫一份舉報材料遞上去，我們晚上就回香港。陳林那邊錢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還要通過深圳的地下錢莊洗一下，將5000萬人民幣兌換成大約760萬美金，錢一到香港賬戶就匯往駝城。這是大事！這才徹底解決了我們的心腹大患。至於錢進、趙牧之，我們有的是時間和精力與他倆周旋。你把舉報材料複印100份，廣泛散發，把他們的名聲搞臭。回香港後你就去警局報案：錢進有美國身份不在乎，趙牧之可是香港身份。就這樣來噁心他。”李海峰誇老公太有謀略了。臨危不懼，有理有節。晚上，王建國夫妻倆飛回香港。
2
趙牧之接到省工商局《關於駝城市長城煤業有限公司涉嫌提供虛假材料變更董事長的調查通知》，要求他在一週內趕往工商局外資處接受訊問調查。他給錢進打電話：“戰鬥開始了，我要上前線了。”錢進聽出了趙總的語氣透露着悲壯。他說：“我要忙美國那邊的事。西安那邊就全靠你了。要不把張慧能調過來，你也不能孤軍奮戰呀。再說了，有些事你不宜出面，就讓張慧能去跑腿吧。”趙牧之說：“行啊，你通知他吧。”
趙牧之跟張慧能一起來到外資處。夏雪先是介紹參加調查談話的人員——有政策法規處的李處長；當時的經辦人小張現在做記錄。趙牧之出示了香港身份證。驗明正身後調查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