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項賭博都有不同的玩法,玩梭哈與玩大小是不一樣的。前者靠技術,靠心理,是步步爲營,是穩操勝券,是見好就收,是韜光養晦,一如他之前的人生;後者全憑一股孤勇,是不管不顧,是肆無忌憚,是順應內心,是相信直覺,是自己不爲難自己,一如他終於選擇蘇紫。
如何是天意,如何亦是人爲。他願賭,已需要莫大的勇氣。
蘇紫的臉上突然綻放華彩。她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了那句“不知道”背後的含義。
是,那又如何呢?
她的脣蜻蜓點水地在他臉頰劃過,是比語言更深刻的迴應。
蘇紫並不能確定她與任之信之間在那一晚之後是否算作開始?
偶爾,非常偶爾,他會打一個電話到寢室,問的無非是吃飯沒?上課沒?似乎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然後蘇紫就會在電話那端聽見敲門聲、此起彼伏的電話聲、還有其他人的聲音,每次她都主動掛斷電話,“你忙吧!”很快失落又會被欣喜填滿,三言兩語被她發掘出無數的意義,是的,她很容易滿足。
每一個週末,蘇紫乖乖地去任家,但心情已與往常不同。內心被一股巨大的隱秘的情感所滿漲,看着誰都是眉眼春風。
然而並不是每一次都能見到他。她的失望並不明顯,照樣與任老爺子天南海北的聊,連帶地跟任家的其他人也熟了起來,甚至包括周曼娟。
任家裡裡外外的人都是見風識舵的高手,周曼娟當然也不例外。任老爺子捧着蘇紫,不是一天兩天了,話裡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分明當自家孫女看待,雖不清楚用意,但順水推舟又不費力,她也不見外,一口一句“小紫小紫”的叫着,也不在意別人身上的雞皮疙瘩。
蘇紫對周曼娟沒有惡感。她比蘇紫大了五歲,正是女人的黃金年齡,但出身溫室,沒經歷過風雨,言談之間總有說不出的嗲氣。喜歡的人看了覺得可愛,不喜歡的人看了覺得做作,各花入各眼,正是這樣的道理。
她不是蘇紫想象中的長袖善舞的類型,原以爲站在任之信身邊的那個女人該是八面玲瓏,心有七竅,而事實上跟那些手腕鐵硬的女人相比,周曼娟擅長的反而是繞指柔。每每談到任之信,她的臉上還會泛起不自覺的紅暈。
應該還是愛的吧?蘇紫看着她,胸口就會莫名地一窒,但很快又恢復原狀。
真正見到任之信本人的次數少之又少。
有時候,寢室都關門了。他一個電話過來:“我在你樓下。”
披着件外套就跑下了樓,站在鐵門那裡,兩個人就那麼看着,也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