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第一次親吻,任之信在蘇紫面前表現得極爲剋制,猶如守護一塊不可多得的瑰寶,連自己也不願意輕易去觸碰,他看着這塊瑰寶在他面前漸漸發光,發亮,越來越耀目,晃得眼睛生疼,連帶連心也跟着一併抽搐,然後不停地在心裡告誡自己:“做人不能太自私。”
於是絕大多數的時刻,蘇紫沉浸在愛這樣的情緒帶來的幻覺裡,她越來越相信:“愛情,的的確確是一個人的事情,與他人無關。”
她的愛情是一棵雌雄同體的植物,自我發酵、萌芽、生長,任之信偶爾的出現猶如陽光,讓這課植物完成光合作用,更多的時候,它更像一顆生命力頑強的吊蘭,即使許久不見陽光,竟也可以枝繁葉茂。她要的向來不多,雙手環抱,向內生長。
因着這顆吊蘭,蘇紫便與往常不一樣了。改變的不是眉稍、眼角,不是皮膚、不是頭髮,她的內心潛伏着一頭幼獸,漸次甦醒,張牙舞爪,活色生香。
連饒小舒都說:“蘇紫,你轉性了啊?”
她不是轉性,她只是恢復本性,做這個年齡該做的事情。她去上課,發現認識完全班31個同學並非難事;她站在足球場旁邊,雙手揮舞,口裡大聲喊着:“工商一班,加油!”啦啦隊隊員做得賣力;她也會跟着其他女生一起起鬨,衝着長得帥氣的男生吹口哨;她也會站在辯論賽的舞臺上,口若懸河,雄辯滔滔;她甚至還跟食堂阿姨撒嬌:“阿姨,我要有肉的排骨,不是真的排骨。”偶爾,也有男生邀請她去放映室看電影,她笑着說:“好啊,可以多帶一個人嗎?”然後跟倪真兩個拿着冰淇淋坐在放映室裡看《大話西遊》,笑了又哭,哭了又笑,冰淇淋全化在衣服上……
蘇紫第一次覺得原來人生美好到掉渣。像小時候院子裡種着一棵很大很大的桑葚樹,每年初夏的時候,招來附近的小孩,爬上樹去摘桑葚。熟透了的桑葚落在蘇紫的裙子上,她看着烏紅紅的一灘,哇地一聲哭出來,從此恨死了桑葚,從來沒有嘗過桑葚的味道。
讀小學的時候,唸的那篇課文《百草園》,魯迅筆下的童年,把每一種野果都描繪得香甜欲滴,包括桑葚。同桌擦了擦口水,討好地問她:“蘇紫,你家也有桑葚吧?”
真正嚐到桑葚的滋味是在高中。城管局的人來了一趟,說是這棵樹應該算是國家的,屬於百年老樹,要過來遷移。
那是高一的五月,蘇紫爬上樹,第一次摘了一把桑葚,還沒有完全熟透。桑葚泛着紅,而非成熟的紫黑,看起來像是縮小了無數倍的葡萄。她放了一粒在嘴裡,稍微用力一抿就化幹開了,滋味泛在味蕾,帶着清香的酸,又有點甜,像極了青春的味道。
現在的蘇紫又一次嚐到了桑葚的滋味,她再也不能等桑葚要消失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她錯過了太多次花期,沒有一次踩着點綻放過,這一次,她希望不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