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紫只是流淚,沒有哭出聲。她就這麼任眼淚流着,任之信的手伸過來,她把臉別開了,手就這麼僵在半空,頓了幾秒,又尷尬地縮了回去。
只有蘇紫自己知道,她流淚不是爲任之信說的那些話,她昨晚就想明白了,有什麼好解釋的呢?這都是明擺着的事情,早晚要發生的不是嗎?雖然這一次好象是爲了她,其實沒有幹孫女這件事,他跟周曼娟難道就不結婚了?
她想起以前她罵林菲的那些話:“你還有沒有廉恥啊?人家是有老婆的,你這麼死皮白賴地貼上去,你能不能有點尊嚴?”當時的她多麼理直氣壯啊!她有一萬個理由證明自己是對的,她有資格罵林菲下賤無恥,愛跟尊嚴比起來,當然尊嚴重要了。再愛,也不能沒有道德吧?
這是蘇紫的愛情觀,是黑是白,涇渭分明,愛是有底線的,不是嗎?可現在呢,由不的她不傷心,不委屈,不痛恨,居然自己給自己一個耳光,還那麼響那麼亮!
本來是沒什麼奢望的,那現在更不應該有任何奢望了,想到這點,蘇紫的淚就漸漸止住了,隔了一會,她才緩緩開口:
“很小的時候,我父親就去世了。是自殺的,就在家裡。”任之信聽着這個開頭,想着蘇紫是要給他講小時候的事情了,雖然知道可能她真正要說的話自己不喜歡聽,可也只有沉默地聽下去。
“其實在他沒死之前,我對他也沒什麼印象。他是做生意的,天天起早貪黑的,想見也見不了一面。所以我對父親的記憶是很單薄的,單薄到連想象都沒有依據。上次住在你家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裡面我還是個小學生,沒有鑰匙回不了家就在家門口寫作業,然後父親就出現了,可是擡起頭的時候,卻發現居然是你的臉。”蘇紫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一開始,我想我一定是把你當成了父親的替代品,誰叫我沒有父親呢?心理學上是這麼說的,像童年缺失父愛的人總會有戀父情結,弗洛依德也叫它俄狄浦斯情結。所以我很感激你,也很依賴你。原本我以爲這只是埋在我心底的一個秘密,或許時間久了我就忘了,本來註定就是一件沒有指望的事情。
後來你送我那條手鍊,我知道自己不該想的,可心裡漸漸又有了奢望,說不清楚是什麼樣的情緒。我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男女之間的情感應該是怎麼一回事,每次看見學校裡的情侶,我就在設想,假設我是他們中的一員呢?後來我發現這樣的假設並不成立,因爲在我的想象裡,對象都不是學校裡那些男同學。我不能想象自己跟一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子親吻擁抱的場景,不管對方長什麼樣有多麼優秀,都不能。因爲這樣的想象讓我沒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