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
“……”
“莫言,莫言……”
“……上?”
“我答應。”
“……皇上?”
“我答應你——”
“皇上,皇上?!”
自夢中驚醒,君莫言倉惶的睜着眼,滿頭滿臉的冷汗。
“皇上?”見君莫言醒來,站在一旁的林明瑜小心的開口。
怔怔的望着前方,好一會,君莫言像是才聽見林明瑜的聲音一般偏過頭,開口:“你來了?”
“是……皇上不太舒服?”答應一聲,林明瑜看着君莫言蒼白的臉色,有些遲疑的問。
撫着額,按住隱隱抽痛的頭,君莫言沒有回答,只是略微疲憊的開口:“桌上放着替你父親平反的詔書,過兩天便會在朝堂上正式宣讀。至於你,我已經吩咐了侍衛讓你離開。等你離開後,你原來的院子會一把火燒了乾淨……要留在這裡或者遠走他鄉都隨你。只是留在這裡屆時若被發現,後果你便自個承擔了。”
聽着君莫言的話,林明瑜呆了好一會,才明白自己一直汲汲以求的東西終於得到。猛的跪下,他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聲音已然哽咽:“罪奴叩謝皇上,皇上天恩!”
“走吧。”並未動容,甚至沒有多餘的感覺,君莫言只是簡單的回了一句,便開口叫常順:
“順爹?”
“皇上?”看了一眼已經被侍衛帶出去的林明瑜,常順開口。
然而此際,君莫言卻又沉默了下去。
並不追問,常順只是安靜的侍立一旁,等待對方說話。
“丞相……”藏在袖裡的手掌合了張,張了合,好半天,君莫言像是才找回聲音般再度開口,“……丞相怎麼樣了?”
“皇上想聽什麼話?”有些憐惜的看着君莫言,常順問,“——皇上又想要如何的結果?”
驟然收緊拳,君莫言過了好一會,才道:“丞相現在如何了?”
視線停留在君莫言不太好的臉色上好一會,常順淡淡說:“蘇寒凜爲官多年,在朝堂勢力深厚,加上素有名望,天牢裡面的獄卒在判決下來前也不敢隨便動刑。所以除了自由被限制,環境不太好之外,什麼事也沒有。若皇上想要——”
“不!”沒有思考,君莫言猛的打斷了常順的話,“不——”
說道一半,君莫言突然頓住。臉上也慢慢浮現了些許訝異。
不什麼?——對方甚至還沒有把話說完。
“皇上?”靜靜的看了君莫言一會,常順纔開口,聲音低沉,像是某種壓低了的嘆息。
“……不,”啞然半晌,君莫言纔有些頹然的說,“不,我沒事……這樣就好了,不必再多做什麼其他的事情。”
“嗯,”點點頭,常順並不多言,也輕巧的換了一個話題,“下面送來了兩瓶治眼睛的藥,皇上要試試嗎?”
“皇叔送來的?”還懊惱——或者有些害怕——於自己剛纔的失常,君莫言隨口應了一聲。
“嗯。”,視線在兩個瓶子上打了一個轉,常順簡單的應道。
“拿來吧。”有些漫不經心的伸出手,君莫言說。然而在他的手指堪堪碰到瓶身時,他突然反應過來,“皇叔送來了兩瓶?”
——若兩瓶都是君辰寰送來的,那常順自不必說‘送了兩瓶’;若兩瓶並非都是君辰寰送來的,那……
君莫言沒有繼續想下去——常順的聲音,已經在他耳邊響起了:
“還有一瓶是中書令呈上來的。”
緘默片刻,君莫言微微冷笑,道:“中書令這個時候就算要呈,也是呈給皇叔,不會是我……是誰讓他送來的?”
沒有直言,常順只是說:“幾年前,蘇寒凜曾對現在的中書令有知遇之恩。”
呼吸猛的一窒,君莫言拽緊拳,一時竟辨不出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定了定神,他慢慢收回手,說:
“……去天牢。”
沒有絲毫驚訝,似乎早已知道君莫言的決定,常順只是問:“皇上打算什麼時候去?”
手上拽得生疼,掌心痛到有些麻木,君莫言抿脣,好一會才說:“現在。”
天牢重囚室
生鏽的鐵器,發黴的稻草,偶爾自角落躥過的老鼠,還有不甚濃烈的血腥味。在昏暗的光線下,整個天牢都散發着一種陳舊腐朽的味道,經久不散。
只是此時,這種味道卻被極少出現在這裡的爭吵——也不算爭吵,大多時候只能聽見一個人的越來越大的聲音罷了——給掩蓋了過去,爲死寂的天牢帶來了幾分生氣。
“……蘇、寒、凜!”幾乎怒到了極致,顧長惜一字一頓的叫隨意坐在牢房裡的人的名字。
“長惜,你不該來。”微嘆着,蘇寒凜終於開口。
“不來,然後等着看你被斬下來的頭顱?”笑得扭曲,顧長惜問。
沒有證明回答,蘇寒凜只是說:“回沉月谷去吧,在那裡待幾年,然後便什麼也沒有了。”
這麼說着,他的聲音平靜——平靜到近乎漠然,就像是在說根本於自己無關的事情。
似乎被對方感染,顧長惜也漸漸平靜下來。冷笑一聲,他道:“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送還給你,大師兄。”
皺起眉,似乎已經爲對方的糾纏感到厭煩,蘇寒凜開口:“夠了,回去。我已經決定了。”
“正好,”僵硬的扯一下嘴角,顧長惜開口,“我也已經決定了。”
“你——”還沒有說完,蘇寒凜的話就被顧長惜打斷:
“師兄,我曾經以爲自己能做到……不過現在看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這麼說着,顧長惜突然消了所有怒火衝動。看着蘇寒凜,他淡淡的說,“其他事便罷,但這件事,這件事——”眼神驟然凌厲起來,他道:
“我不會再按着你的意思去做。大師兄,若到時你執意如此抑或我不幸失手……”微微一笑,顧長惜眼裡透着某種沁入人心的冰涼冷冽,“縱使傾一生之力,我也要將他送下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