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想知道這些事情嗎？”陸書記愕然，有點不知所措。“難道你不想知道你母親……”
李小姿擺手，“陸伯伯，非常謝謝你。不過，我不想繼續問下去了。”李小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媽媽這些年過的很苦，我希望你別去打擾她的生活。”
李小姿不希望母親再次捲入是非之中，一個秦峰，就已經搞得李家大亂，要是和陸書記在一起，日後會怎麼樣，誰也料不到。
現在的李小姿深深明白一個道理，平淡就是一種福氣。她求不來這種福氣，只希望母親能夠擁有這種福氣。
“可是……”陸書記爲難看了李小姿一眼。“我想追求你母親，這也不行嗎？”
“你不是已經得到結果了嗎？”李小姿漫不經心說道：“如果你連我媽媽住在第幾樓都不知道，還有什麼資格追求她？”李小姿很清楚，陸書記不是不知道，而是假裝不知道。至於爲什麼假裝不知道，恐怕就是在莊雅那邊碰了壁。
陸書記的面色變得很難看，他低估了李小姿。“我已經錯過了二十多年。”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多年？他這次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對於陸書記來說，這樣的結果，不是他想要的。
“已經錯過了，就證明沒有緣分。”李小姿神色淡淡，蝶翼般的睫毛微微扇動。“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執着？”
“執着？”陸書記望向了窗外的天空。“我們這輩人比你們這一代更懂得堅持。”
“在無謂的事情上堅持嗎？”李小姿的嘴角微勾，露出一絲嘲諷。“請恕我直言，當初你追不到我母親，現在，你憑什麼認爲你能追到她？難道是因爲我父親嗎？你覺得自己的條件比他好，我母親能選他，爲什麼不能選你？”
陸書記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狼狽，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這種心態在裡頭。“你不能因爲這些，就能抹殺我對你母親的一片真心。”
“我知道你對我母親是真心的，我母親也知道你的真心。”李小姿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我只是一片好心，想提醒你而已。”
“提醒我什麼？離你母親遠一點嗎？”陸書記的臉上閃過一抹怒色。他爬到省委書記這個位置上，不單單靠的是陸家的勢力，還有自己的努力。“別忘了，這是長輩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一個晚輩插手。”
“輪不到我插手嗎？”李小姿眼裡閃過一絲笑。“可你知道的，我媽媽要是再婚，第一個要通過的人就是我。如果我不同意，你認爲她會堅持嗎？”
陸書記語塞。他太瞭解莊雅這個人，年輕的時候，因爲秦峰拒絕了他，年老的時候，說不定真會爲了女兒拒絕自己。“難道你希望她老了，孤苦無依嗎？當你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誰來陪她？當她生病了，想要別人安慰的時候，你能代替丈夫這個角色，守候她身邊嗎？”
“我不能。”李小姿直直望向了陸書記，像是要看透對方的內心。“可是陸伯伯，你能嗎？你也不能。”
“你憑什麼說我不能……”陸書記氣惱，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一個晚輩激怒。“你若是真心疼愛你的母親，就不要阻止她再婚。”
“我不反對她再婚。”李小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烏黑的眼眸宛如墨玉一樣，“但是，對象不能是你。”
陸書記的臉色一白。“爲什麼？我有什麼讓你看不順眼的？”
“陸伯伯。”李小姿嘆了一口氣。“你是個很好的男人。如果當年我母親選擇了你，也許就不會變成這樣。我也相信，你可以給她幸福。”
“那……”陸書記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錯就錯在，你不該是那個圈子裡的人。我媽媽不想和你有牽扯，就是想避開那個圈子。對她來說，那個圈子帶給她的傷害，遠遠不是你能撫平的。”李小姿心疼母親。當年發生的變故，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我只希望，她晚年的生活，能過的平淡，自由。”
陸書記的肩頭垮了下來。李小姿反對他和莊雅在一起，他還以爲李方的原因，畢竟，沒有一個子女願意自己的母親和別的男人走，而不是和自己的父親複合，卻沒有想到，李小姿給的理由，居然是這個理由。如果她說其他理由，他可以理直氣壯反駁回去，唯獨說這個理由，讓他無力反擊。“小姿，我，唉，我始終想的不周全。”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也希望你能理解一個女兒的心情。”李小姿低着頭，有一絲歉疚。“作爲女兒，我不得不自私。”如果換成一個立場，李小姿會支持陸書記的，甚至會在莊雅面前說好話，可現在，她不能這樣做，不能把母親捲入是非圈。
陸書記了然，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她有你這樣的女兒，也是她的福氣，作爲她以前的朋友，我感到很開心。不是每個子女都懂得爲母親考慮的，你能想到這些，就證明你真的很疼你母親。”
“陸伯伯過獎了。”李小姿擡眸，目光十分真誠：“對於母親，我還是做得不夠好。”至少，前世的她，完全忽略了母親，並沒有把父母的異狀放在眼裡，還傻傻地以爲，他們過得很幸福。殊不知，這種幸福是建立在母親痛苦的基礎上。
陸書記將手裡的茶水一飲而盡。“有空的時候，你要過來陪陪她，這幾天，我看到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到處走，實在很擔心。還有，你不是有個小姨叫莊靜的？她一直找你母親的麻煩，似乎是爲了遺產的事情。”
李小姿的心一緊，她怎麼把這茬給忘記了。“我外公沒有留下什麼遺產，爲什麼她一直揪着不放？”
陸書記的脣邊綻放一絲笑。“瘦死駱駝比馬大，你外公是上將，不可能一點東西都沒有留給你們。”
李小姿眼裡的疑惑更深了。“不是說剝奪了上將的頭銜了嗎？”
“你外公是古董鑑賞專家，你不知道嗎？”陸書記詫異。“難道你媽媽沒有跟你說過嗎？”
李小姿驚愕，雙眸睜得大大的。“我還真的不知道這件事。”如果外公真的有這種天賦，就根本不愁錢。幾十年前，有很多古董散落在民間，若是外公識貨，完全可以用最低價買回來。當然，前提條件，他必須懂得投資。
告別了陸書記，李小姿回到母親的公寓。一進屋，李小姿就看到莊雅一個人坐在沙發前看電視。
望着母親蕭瑟的背影，李小姿有一絲心酸。和李方離婚之後，莊雅就過着獨居的生活，短期之內，或許沒有問題，時間一長，就容易得抑鬱症。再說，她也需要一個人來陪伴，度過晚年的生活。“媽，我回來了。”
莊雅回頭，眼裡露出了一絲欣喜。“回來之前，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李小姿走到莊雅面前，摟着母親的脖子撒嬌：“我想你了唄。”
莊雅的心，瞬間軟成一團：“你這個丫頭。”不管女兒多大，在莊雅的眼裡，還是自己的孩子。
李小姿聞着母親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到安心。“媽，小姨還來找過你嗎？”
莊雅的臉色劇變。“你怎麼會問起這個？”
“隔壁王大媽說的。”李小姿在心裡暗暗吐舌，她不是有心說謊的，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經過。“她說，小姨跟你吵架。”
莊雅沉默了一會兒，“你放心吧，沒事。”
莊雅的話，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莊靜的確來過了，還和母親吵架了。李小姿眼裡出現了一絲擔憂，“你爲什麼不打電話告訴我？”萬一莊靜發瘋該怎麼辦？
“她來來去去也就那幾句話。”莊雅露出一絲不屑，“說我獨吞你外公的遺產。算起來，我纔是你外公的親生女兒，莊家的遺產，本來就是我的。”
“人家不是這樣想的。”李小姿揉了揉母親的肩膀。“或許，人家會認爲，她也是莊家的一份子，有權分莊家的遺產。
“莊家能有什麼遺產？”莊雅冷笑：“也就她們母女鬼迷心竅。”
“媽，會不會真的有，只是你不知道？或者你不記得？”李小姿心中浮現了一個謎團，前世，莊雅突然去世，李小姿一時接受不了打擊，整個人恍恍惚惚，而莊靜卻千里迢迢趕回來辦喪事，解決了李小姿燃眉之急。
現在回想起來，李小姿都有一種錯覺，彷彿前世的莊靜和今世的莊靜分別是兩個人。當然，李小姿否認了這個可能性，那麼，剩下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莊靜心懷不軌，趁着自己喪母之痛的時候，奪走了外公留下的遺物。
莊雅聽完李小姿的話，苦苦思索了一番，最後，她站起身，對女兒道：“你過來。”
李小姿隨着母親走進了臥室，莊雅從牀底下搬出一個紅色的行李箱。她拿出鑰匙，打開行李箱。
當李小姿看到行李箱裡的旗袍，驚呼一聲：“媽，這些旗袍，是你的嗎？”
莊雅聞言，臉上閃過一抹陰鬱。“這是你外婆的。”摩挲着華麗的旗袍，莊雅心痛難忍。尤其是那件紫色繡白玉蘭花的旗袍，是她母親最喜歡的一件，可惜，在那個動亂的年代，她連穿都沒有穿過就去世了。。
“怎麼看上去這麼新？”李小姿疑惑。
“你外婆最喜歡這件旗袍。”莊雅拿起一件紫色繡白玉蘭花的旗袍，美麗的臉龐浮現一抹遺憾。“可惜，她到死也沒有機會穿上。”
李小姿沉默了，她知道中國有三十年的動亂，在那個年代，沒有人敢穿漂亮的衣服出街。這些旗袍，估計是在三十年動亂之前剛做好的，結果，還沒有穿上，就被迫束之高閣，不敢問津。
“很漂亮。”李小姿的黑眸閃閃發光。“現在沒有辦法找到手工這麼好的旗袍。”
莊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有苦澀，也有欣慰。“你拿去穿吧，相信你外婆知道了，一定高興極了。”
“媽。”李小姿低下頭。“對不起，我不是有心……”她真的不是有心勾起母親的那些回憶。
“傻瓜。”莊雅摸了摸女兒的頭髮。“你外婆把東西留給我，我的東西，自然留給你。以後，你有自己的東西，也會留給你的女兒。這種方式，叫做傳承，是血脈上的傳承，是割捨不斷的親情。”
“媽。”李小姿接過母親手裡的旗袍。“我會好好保存這些旗袍的。”很多東西，本身的價值不高，主要是紀念意義。
“既然我把東西給了你，就是你的。以後怎麼做，都是由你決定的。”莊雅的手輕輕撫過旗袍。“你外婆年輕的時候，最喜歡穿旗袍，聽人說，她穿旗袍的樣子很漂亮，很嫵媚。”可惜，自從她記事，也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穿過旗袍。現在，她把旗袍給了女兒，就當圓了母親的夢吧。
此時的莊雅，目光十分柔和，宛如一湖碧水。李小姿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母親，猶如一幅山水畫，透着一股靜謐的美麗。
“小姿。”莊雅又開口了。“你還沒有出世的時候，你外婆就幫你想好了名字。小姿，就是她取的。”
李小姿有點訝然。“外婆取的？”
“嗯。她說，她希望她的外孫女能像白雪公主一樣美麗。”莊雅陷入了回憶。“我說，白雪公主不好，攤上一個惡毒的繼母。你外婆笑了笑，她說，每個人有自己的幸運也有自己的不幸。白雪公主若沒有那些不幸，就不會有後來的幸運。”
李小姿低頭，望着旗袍上的紋路。“外婆說的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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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個公陸。“你外婆是個才女。”莊雅的嘴角掛着一抹笑，“可惜，媽媽沒有繼承她才女的天分。”
“我也沒有。”李小姿汗顏。“不過，我繼承了外婆愛美的天性。”
“對，這點，你很像你外婆。”莊雅笑了，發自內心笑了。一直以來，她都爲自己的命運感到不公。可今天，她一下子領悟了母親話裡的意思。如果一個人沒有經歷過不幸，即使遇到幸福，也不懂得珍惜，反而會輕易捨棄手裡擁有的幸福，去追求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若是一個人經歷了重重磨難，那麼，她的人生就會豐滿起來，不管世事如何變化，都不會影響她的心，她的世界。
莊雅彎下腰，將箱子裡的旗袍拿出來，仔細鋪在牀上。最後，從行李箱底部搬出一個檀香木匣子。“這是你外公留給我最後的念想。”
李小姿望着匣子上的復古圖案，心情複雜。“媽，這個匣子你都沒有打開嗎？”
“有。”莊雅利落地打開匣子。“你看，東西就這麼多。”
李小姿仔細看了一遍，匣子裡的東西很簡單，有外公外婆的結婚照，也有他們戴的金戒指，還有一些零碎的東西。最後，李小姿被一個鑰匙給吸引了。“媽，這個鑰匙做什麼用的？”
“可能是你外公以前辦公室的鑰匙吧。”莊雅不在意道。“他心裡一直放不下那個地方。”
李小姿拿起鑰匙，仔細翻看了幾次，“不對，這很像銀行儲物櫃的鑰匙。”
莊雅的身子一震，面露幾分驚詫：“怎麼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李小姿去過銀行，辦過這類的手續。“媽，你信我。”
“那，那我們怎麼知道這個鑰匙是哪家銀行的，號碼是幾號？”莊雅慌了。父親留下東西給她，爲什麼不告訴她？
李小姿仔細翻看匣子裡的東西，最後，她留意到結婚照背面的數字。“媽，這是什麼數字？”
“是你外婆和你外公結婚的日子。”莊雅看了一眼。“怎麼，你懷疑……”
“我們可以試試。”李小姿笑着回了一句。
“可是，哪一家銀行……”莊雅說到一半，停了下來，她已經猜出那家銀行是哪一家了。十幾年前，銀行並不多，再加上s市最有資歷的，也就那家銀行。“如果我們弄錯了，該怎麼辦？”
“放心吧。”李小姿將鑰匙和照片放進自己的包包裡。“如果弄錯了，就當玩一個遊戲。若是我們真的蒙對了，就說明是外公在天有靈。”
李小姿無法理解外公的作法，既然想把財產留給自己的女兒，爲什麼還要搞得這麼神秘。
“爲什麼我不知道這筆遺產的存在，而她卻知道了。”莊雅有點沮喪。“難道你外公不是留給我的，而是想留給她？”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鑰匙就不是在你手裡了。”李小姿有種直覺，可能儲物櫃裡有些東西，不適合給莊雅知道。或者，外公不想莊雅太早知道里面的東西。
“你說得對。”莊雅一掃頹廢，有點迫不及待：“我看，我們明天就去看吧。”
李小姿點了點頭，擡手看了一下手錶。“媽，我得走了，明天我過來接你去銀行，順便去飛飛家裡吃火鍋。”
“好的。”莊雅答應下來。“明天早點來，我煲點湯給你喝，你看你都瘦了。”
李小姿一口答應下來。
離開母親的家中，李小姿往停車場走去。打開車門，李小姿坐了進去，心頭突然涌起了一抹不安，不過，這股不安很快就被她甩掉。
黃昏時分，正在屋裡煮菜的李小姿，眼皮突然劇烈地跳動兩下，然後又恢復了平靜。她以爲自己是疲勞過度，就坐到沙發上休息一會兒。
半躺在真皮沙發上，李小姿閉上眼睛養神，電話鈴聲卻在此時突兀地響起，嚇得李小姿一跳。
她一接起電話，就聽到王大媽氣喘吁吁的聲音：“小姿，你快來，你媽媽被人打昏在家裡，現在送去市第一醫院去了。”
李小姿聞言，電話還沒有放好，就往門外衝去，恰好撞到推門而入的劉子君。
她抓住丈夫的手臂：“子君，快，我媽媽被人打昏了，送進醫院了。”
劉子君第一次見到李小姿這樣，一臉的無助，全身顫抖，彷彿遇到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小姿，你冷靜一下。”
李小姿聽不進去，嘴裡一直重複：“快，我要去見我媽媽。”
劉子君見她連鞋都沒有穿好，就把她拽了進去。“快點，穿好衣服和鞋子，我會用十分鐘的時間趕到市醫院。”
李小姿本來想掙脫劉子君的鉗制，偏偏劉子君的力氣極大，掙脫不了，只能半拖着去穿衣服和鞋子。等她穿好了，劉子君就拉着她的手：“走吧。”
兩個人飛奔進了電梯，然後一路暢通無阻下了樓。進了劉子君的悍馬，李小姿緊緊抓着衣領，生怕前世的不幸再次降臨在頭上。
劉子君感覺到李小姿心裡的擔憂，把車開到最快，兩個人花了十分鐘的時間進了醫院。
“爸，媽媽怎麼樣？”李小姿飛撲過去，抓住李方的手臂，急切地問道。
“你媽媽沒事。”李方安撫道。“醫生已經將她轉到普通病房裡去了。”
“在哪間病房？”李小姿不相信李方的話，“我要親眼看到她平安。”
“請問，哪位是莊女士的家人？”李小姿還沒有問道母親的下落，就有兩個穿着警服的男子過來問道。
“我是。”李小姿和李方雙雙回答，李小姿聽到父親的回答，別有深意看了他一眼，李方立即往後退了幾步。
李小姿面對兩個刑警，深深呼吸兩口氣：“我是李小姿，是傷者的女兒。”
“你媽媽最近有沒有和人結怨？”警察一開口，就問李小姿這個問題。
李小姿倒抽一口氣，劉子君的臉也嚴肅起來。
“不是入室搶劫嗎？”李方疑惑。“我太太不是被匪徒所傷嗎？”
“不是。”其中一個警察翻着卷子道：“財務沒有任何損失，不過，屋裡的東西都被人翻了一遍，似乎在找東西。”
李小姿的眼裡露出一絲凜冽的寒光。“你確定？”
“確定。”警察非常肯定回答。“你媽媽手上的手錶是限量版的，若是劫財，肯定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