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晴從裡面拿來一個烏木鑲銀掐絲的匣子出來,太妃接過來打開,裡面裝着兩個兩指大小的同心鎖玉墜,用紅繩打了絡子絡着。
太妃拿起那玉墜,笑道:“這羊脂同心玉墜是王府傳家之物,傳給嫡長子嫡長媳。當年我進門時,我婆婆傳給了我,如今我就把它傳給你們夫妻倆,要好生戴着,日後傳給你們的子媳。”
“代代相傳,興家旺族。”張嬤嬤笑首說吉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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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輕語咬着下脣,捏緊了手中的絲帕,看着言庭羲,沒有去接玉墜。
言庭羲起身,把兩個都接了過去,掛了一個在脖子上,走到何輕語面前,親暱地道:“媳婦,來,我幫你戴上。”
何輕語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要不要叫得這麼親暱呀?當着太妃的面,不敢拒絕,只能任他所爲。
“這玉有靈性,可壓驚辟邪,防小人。”太妃捏了捏何輕語的手,意有所指。
何輕語心念一轉,已知太妃所指,太妃是從宅鬥裡奮戰出來的英雄,靜兒那種小伎倆,要騙過她,簡直是天方夜譚。何輕語雖不在意別人看法,不過太妃的好意,她願意接受,道:“謝謝母妃。”
太妃見她明白話中之意,含笑點了點頭,又問言庭羲,“對了,羲兒,你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府了?”
“朝中無事,就散了。”言庭羲笑道。
太妃扭頭對何輕語道:“語兒,下個月初一是六公主的壽辰,這壽禮可準備好了?”
“已經準備好了。”有邱蓉在,何輕語一點都不擔心,小小地撒了個謊。
言庭羲挑眉,才過了一夜,她就準備好了?眸中閃過一抹促狹的精光,這丫頭擺明在撒謊,“不知道王妃都準備了些什麼?”
何輕語以爲言庭羲是怕她準備的太簡薄,失禮於人,忙道:“一會妾身會把禮單送去給王爺過目。”
“夫妻之間就該有商有量。”太妃滿意地笑道。
這時,府內管事媳婦丫鬟來回事,何輕語不當家,便知趣的起身告辭。回到隰桑院,邱蓉已把禮單拭了出來,何輕語翻看了一下,就讓人送到隱銘居給言庭羲過目。
何輕語本以爲言庭羲說沐休陪她去東瀛酒樓,只是說說而已,不曾想第二天,言庭羲遣人來請,說是去酒樓用午膳。
何輕語驚訝之餘,也有些開心,只是這份開心在看到那一羣花枝招展的美人兒時,蕩然無存,笑容僵在臉上。
“妾身給王妃請安,王妃金安。”六大姬妾屈膝向她行禮,眼角眉梢帶着幾分嫵媚的風情。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她卻被他迷惑,生出了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何輕語忽略掉心底淡淡的失落,擡了擡手,道:“罷了,都起來吧!”
“是。”六大姬妾笑盈盈地站直身體。
略等了片刻,就看到言庭羲和方素琴並肩走了過來,何輕語率六名姬妾給他行禮。方素琴卻故意把頭偏開,無視何輕語的存在。
方素琴沒有給何輕語行禮,言庭羲眸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卻並沒有指出方素琴的行爲不合禮數,“人都到齊了,上車。”
依禮數,只有何輕語這個王妃才能與言庭羲共乘一車,可是方素琴卻跟着言庭羲身後,上了第一輛馬車。
六位姬妾看着何輕語,以爲她會出言訓方素琴,誰知,何輕語神情淡然地向第二輛馬車走去。一隻腳剛要踩上小木蹬,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刻意拖長了語調,嬌嗲地加重的“六郎”,一陣惡寒,打了個哆嗦,差點一腳踩空。
“六郎!”靜兒在婢女的攙扶下趕了過來,趕路趕得太急,蒼白的臉上,染上紅暈。
“靜兒,你的病纔好點,怎麼又出來吹風?”言庭羲從馬上跳了下,快步迎了上去,握住了靜兒伸出來的一雙柔荑,“這手都冰涼的。”
“六郎,靜兒要隨你一起去。”靜兒嬌羞的偎進他的懷裡。
靜兒的動作雖然輕柔,可還是讓言庭羲好眉微皺了一下,道:“靜兒乖,回去休息,等你身子好些,我再陪你去。”
“靜兒的身子沒事,六郎就讓靜兒陪你一起去嘛!”靜兒在他懷裡不依的撒着嬌。
言庭羲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稍稍推開靜兒,道:“好,我們上車。”
方素琴已在車上,自然不肯輕易讓出位置。好在那駕馬車夠寬,並不擁擠。
何輕語上了第二駕馬車,子衿和緗兒跟了上去。其他六位姬妾分別上了後面的那三輛馬車,浩浩蕩蕩的隊伍直抵東瀛酒樓。
因是用飯的點兒,東瀛酒樓裡座無虛席,小二們穿着東瀛服飾來來回回的招呼着客人,掌櫃的看到了言庭羲,忙迎了上去,行禮道:“小的給王爺請安,給兩位夫人請安。”
掌櫃的沒看到走在言庭羲身後的何輕語,等看到時,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小姐,您來了。”掌櫃的故意不稱何輕語爲王妃,而稱小姐,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言庭羲斜了何輕語一眼,脣角微勾,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大的房間有空的嗎?”何輕語問道。
“有,小姐,請隨小的來。”掌櫃的道。
“你帶王爺他們先過去,我到後面看看。”何輕語看到方素琴和靜兒一左一右地伴着言庭羲,知道她們肯定要坐在他的身邊,她不想跟她們爭座位,決定等他們坐好了再進去。說完也不等言庭羲同意,就領着子衿、緗兒還有那六個木頭人往廚房走去。
看着何輕語遠去的背影,言庭羲揚脣輕笑。
何輕語在後面轉了一圈,衛生很乾淨,食材很新鮮,芷婷很生氣,坐在酒窖里拉長了一張臉。
“芷婷,誰惹你生氣了?”何輕語走進去問道。
“小姐。”芷婷站起來行禮,搬來椅子給何輕語坐。
爲什麼不高興?是酒沒釀好?“何輕語坐下問道。
“是昨天酒樓來了一個客人,只喝酒不點菜。今天一大早,他又來了,不賣酒給他,他就拿針扎人”芷婷氣憤地道。
“好大的膽子,敢來這裡喝霸王酒。”何輕語怒了,站起身,“你帶我過去。”
“小姐,不能過去,他很厲害,丟出來的針能把人扎着動不了。”芷婷忙攔住她,不敢讓她涉險。
“不用擔心,有他們六個高手在,一定可以把那個壞蛋趕走的。”何輕語小拍了一下木頭人的馬屁。
芷婷還在猶豫,何輕語已把她拖出了酒窖,催促着她帶路。芷婷拗不過何輕語,只得帶着她們去找那個喝霸王酒的人。
拉開繪着櫻花的紙門,撲面而來的暖氣夾雜着燻人的酒氣,一個青衣男人倒在塌塌米上,雙手各抓着一個酒壺,一副喝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樣。
“咦,怎麼會是他?”一個木頭人詫異地道。
“何認識他?”何輕語問道。
“王妃,他就是那天放煙花的男人。”木頭人過目不忘,一眼就認出是那日醉倒在街頭的頹廢男人。
“敢情我救了只白眼狼。”何輕語看着那一臉醉態的男子,那天太黑,沒看清容貌,今天一看,長得還不錯,面容清雋,還生了一雙英氣俊逸的眉毛。不過就算長得不錯,也不能光喝酒不吃菜,這讓酒樓怎麼賺錢?最可惡的是一個人霸佔一間房,從早喝到晚,他萬一醉死了,錢沒賺到他幾個,還要賠錢給他家人!
何輕語微微眯了眯眼,“去拿桶冷水來。”
“是。”木頭人之一領命自去,很快拿來了一桶水。
“大家退後一點。”何輕語向後退開數步,“把水潑到他頭上,把他給弄醒。”
“是。”木頭人之一毫不猶豫地執行何輕語的命令。
冰冷刺骨的水立刻讓那個醉到不省人事的青衣男人跳了起來,瞪着那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何輕語,啞着嗓子問道:“剛纔是你讓人拿水潑我的?”
“是的。”何輕語敢做敢認。
“你這個惡婆娘,憑什麼拿水潑我?”青衣男子怒吼,雙手一用力,那兩個酒壺被他捏碎,壺中的酒灑了一地。
“憑我是這家店的老闆。”何輕語躲到木頭人之一的身後,探出小腦袋道。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青衣男子咒罵道。
“你纔是個該死的男人。”仗着有六大護法在身邊保護,何輕語毫不示弱地罵了回去。
青衣男子眉梢一動,手中捏着的酒壺碎片蓄勢待發。對面房門打開,言庭羲走了出來,“呼延太醫,你怎麼會在這裡?”
青衣男子微眯起雙眼,反問道:“這是酒樓,王爺能來,我爲什麼不能來?”
“來喝酒可以,來鬧事,就請你馬上離開。”言庭羲臉色一沉,冷冷地道。
“王爺這是要以權壓人,逼我離開。”
“不錯。”言庭羲一副就是以權壓人,怎麼樣的表情。
青衣男子冷笑,指着何輕語道:“你看上這個惡婆娘?”
言庭羲笑而不語。
“你纔是惡婆娘。”何輕語回嘴道。
“惡婆娘,你不要以爲他幫你,就是什麼好人。他是這南京城有名的執絝子弟,最會仗勢欺人,你別上他的當,誤當他是好人,昏頭昏腦的掉進他的狼窩……”青衣男子道。
何輕語把頭偏開,脣角上揚,無聲地笑了起來,這個呼延太醫不知道是什麼來頭,居然敢當面罵言庭羲,膽子不小。
“大膽,你是什麼東西,敢辱罵王爺。來人,把他拖去應天府,交給我爹,關進大牢。”方素琴不但打斷男子的話,還搬出她爹。
青衣男子罵道:“醜八怪閉嘴。”
“琴兒。”言庭羲盯了方素琴一眼,眸光凌厲。
方素琴一驚,低頭退回房間。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青衣男子道。
“慢走不送。”言庭羲挑眉道。
“惡婆娘,你千萬別上他當。”青衣男子臨走還不忘告誡何輕語。
“謝謝你的提醒,不過已經晚了。”何輕語斂去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道。
“你已經上當了?”青衣男子一臉惋惜。
“是啊,在兩個月前,我已經嫁給他爲妻。”何輕語悲痛地道。
言庭羲皺了一下眉,嫁給他有這麼慘?
“你是汾陽王妃?”青衣男子聲音拉高了一度。
“難道我不象?”何輕語反問道。
“原來你就是那個多管閒事的女人。”青衣男子不高興地道。
“對,我就是那個多管閒事的女人。”何輕語點頭道。
“你有沒有聽過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青衣男子問道。
何輕語道:“你放心,下次絕對不會發生同樣的事,看着閣下,我會繞道的。”
“那就多謝了。”青衣男子拱了拱手,往門外走去。
“慢着,你的酒錢還沒付。”何輕語攤開手。
青衣男子摸遍全身,不但一文錢都沒有,就連可抵帳的物件都沒有。
“沒錢,你也敢來喝酒!”何輕語冷笑。
“先賒帳,下一次一起付。”青衣男子道。
“本店概不賒帳。”何輕語挑眉道。
“他的酒錢我付。”一直看着何輕語和青衣男子對話的言庭羲開口道。
語調平坦,不見絲毫起伏,但是青衣男子卻知道言庭羲生氣了,脣角上揚,道:“我與王爺不熟,不敢請王爺爲我付帳。惡婆娘,你說要我做什麼抵帳?”
“你是太醫?”何輕語問道。
青衣男子躬身行禮道:“在下呼延寒衣,乃是太醫院院判。”
呼延寒衣突然變得有禮,讓何輕語愣了一下,道:“能做到院判,醫術應該不差,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言而有信的君子?”
“在下雖稱不上君子,但是說話算話。”呼延寒衣道。
“好,我信你。”何輕語心裡在盤算着計劃,沒有注意到某人的臉越來越黑。
“有眼光。”呼延寒衣斜了言庭羲一眼,道。
何輕語笑道:“今天遇上你太突然,這事我還沒太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去找你。”
“拿你王妃的令,到太醫院就能找到我。”呼延寒衣道。
“好。”何輕語點並沒有,“芷婷,去拿兩壺酒給呼延公子。”
呼延寒衣哈哈一笑,隨芷婷而去。
“你可以過來用膳了嗎?”言庭羲沉聲問道。
“可以。”何輕語滿心歡喜,忽略掉了言庭羲語氣裡的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