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方.入夜後更添涼意.帳篷裡爐火熊熊地燃着.跳躍的火臨映出兩個相對而坐的人影,沉默着用完晚膳。何輕語拔下金絲攢珠簪挑了挑燭芯,燭光明亮,她緩步走到火爐旁坐下.低着頭自頓自地想事情。
“語兒。”言庭羲走到何輕語身旁,挨着她坐下,伸手攬住她的肩,“想什麼想的這麼入神?”
何輕語擡眸.脣角揚起淺淡笑意,平靜地道 :“我在想,我離府巳近兩個月,是時候回京了。”
言庭羨眉尖微蹙,昨光閃爍.問道:“呼延那小子跟你說什麼了?”
“他沒說什麼。”何輕語垂臉,睫毛微顫。
“語兒。”言庭羲伸手托起何輕語的下巴,讓她與他對視,“我可以肯定他對你說了什麼,不許瞞着栽,告訴我,他完竟說了什麼,讓你這麼不快。”
何輕語咬了咬下脣,凝視面前的男人,緩緩地道:“他說蒲莎公主仰慕汾陽王巳久,女真願與大漢結泰晉之好。”
“你相信他說的估?”言庭羲眯了眯狐狸眼,一抹怒意從眼底閃過,她就這麼不信任他嗎?
何輕語冷哼一聲,略帶嘲諷地道:“你一向很得女人的青睞,他說的話,由不得人不信。”
“語兒,你吃醋了?”言庭羲脣角揚起,露出欣喜愉悅的笑。
“沒有。”何輕語扭開頭,下巴脫離他的掌控,斷然否認。
“傻丫頭,彆氣鼓鼓的,他在騙你。”言庭羲笑着把她攬入懷裡,“我和那位公主是第一沃見面,何來仰慕巳久?她來這裡,不是和親,是來求援。女真發生內亂,訶爾蒙王子希望我能出兵幫他平亂。”
“真的?”何輕語質疑。
“真的。”言庭羲捏了捏何輕語的鼻子,“語兒,你是不是得罪呼延那小子了?”
何輕語眸光微轉,“沒有。”
“語兒,你應該知道你是騙不了我的。”言庭羲勾起脣,邪邪地笑道。
何輕語嘟着嘴,不太情願地把下午發生的事簡單她說了一遍。
“龍陽之好?”言庭羲盯着面前的小女人,狐狸眼危險地眯起。
“我吃的太飽,要出去散散步。”何輕語用力推開他,想要逃走。
言庭羲一把將她拖入懷裡,打橫抱起,大步向屏鳳後面走去,“娘子,你很不乖,栽耍好好罰你。”
這幾天言庭羲顧慮着她的身體,不敢要她,現在看到她如此有活力地惹是生非,沒有頓慮了。
“不要,我重傷初愈不適宜……”何輕語抗議的話被堵在了脣齒亡間,言庭羲把他不乖的小妻子拆骨吞下。
一夜魚水之歡,極盡繾綣。
嘹亮的號角聲,整齊的馬蹄聲,驚醒了夢中的何輕語,睜開眼,帳內光線昏暗,言庭羲不知何時離去,牀榻上已然冰涼,微微蹙眉,這晨練的號角聲未免太早了些,難道不是晨練,而是出兵去幫女真平亂,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聽到帳外馬蹄聲漸漸遠去,何輕語整衣起身,掀開簾子往外看,天色尚早,外面黑漆漆的,這麼早就出兵,是去打瓦刺,還是去救援女真?
一陣寒風吹來,何輕語冷的打了個哆嗦,縮了回去,到火爐邊窩着取暖。簾子搬開,言庭羲走了進來,看着窩在火爐邊的何輕語,笑問道:“娘子,吵醒你了?”
“你沒帶兵出戰嗎?”何輕語驚訝地問道。
“去女真平亂,不需要我這個主帥親自出馬的,娘子。”言庭羲揚脣一笑,在她身邊坐下,“讓羅將軍帶三萬精兵過去足矣。”
“這到也是。”何輕語眉尖微蹙,眸色糾結,“可是我們不是正在跟瓦刺交戰,抽出兵力去幫女真平亂,萬一瓦刺趁虛而入怎麼辦?”
“想不到我家娘子對兵法也有涉獵。”言庭羲露出讚許的表情。
“我沒看過兵法,謬論而巳,你當我沒說。”何輕語自嘲地笑道。
“不是謬論。”言庭羲狐狸眼閃閃發亮,伸手摟着何輕語的腰,“我娘子說的很對,其實不管女真人有沒有跟瓦刺人勾結,瓦刺人都會有所行動的,馬上就要進入冬天,他們不能再等下去了。”
瓦刺攻打大漢就是爲了糧食,打持久戰,他們耗不起。
“那你打算怎麼做?”
“娘子,我幫你挽頭髮好不好?”言庭羲微微一笑,岔開話題,行軍打戰的事,他不想讓她多操心。
“好。”見他不願深談,何輕語也不糾纏。
用過早膳,言庭羲去大帳中和副將們商量事情,何輕語閒的無聊,去軍帳去看那位蒲莎公主,對於蒲莎公主爲何沒有隨軍回女真,何輕語理解是她有傷在身,不能上路。可呼延寒衣持不同意見,“她不是不能上路,而是要留在這裡當間諜。”
何輕語斜眼盯着呼延寒衣,冷嘲熱諷道:“她不是因爲仰慕我家王爺,才留在這裡的嗎?”
呼延寒衣把頭偏開喝酒,假裝沒聽到。
綺兒掀開帳簾,何輕語和呼延寒衣走了進去,聽到響聲,廿二扶着一名年輕女子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年輕女子穿着銀藍色繡圓領直身長袍,挽着小兩把頭,發間戴着一個碩大的粉紅色絹花。
“咚”,何輕語聽到身後有東西落地的聲音,回頭看去,掉在地上的是呼延寒衣的酒葫蘆,而呼延寒衣臉色發白,嘴脣輕顫,兩眼發直,死死地盯着蒲莎公主,像是震驚到了極點。
“喂,你怎麼了?”何輕語在呼延寒衣眼前揮揮手。
呼延寒衣的表情由震驚轉變成驚悸,由驚悸轉變成哀傷,一言不發,轉身掀開帳簾,走了出去。
“他是誰?他爲什麼會那麼哀傷?”蒲莎公主用生硬的大漢官言問廿二。
何輕語也很想知道呼延寒衣爲什麼在看到蒲莎公主時,會露出那樣的表情,轉身追了出去,綺兒也跟着追了出去。只是呼延寒衣走的太快,她們倆追出去時,他已不知所蹤。
“看到呼延大人了嗎?”何輕語隨便攔下一對巡邏的士兵,問道。
“呼延大人往那邊去了。”士兵指了個方向。
“謝謝。”何輕語道了謝,往士兵所指的方向追去,可是在營地裡找了一圈,沒找到人,只好放棄,往回走。
主僕倆繞過幾個帳篷,擡頭看到呼延寒衣和言庭羲站在不遠的大樹下,而言庭羲正在勸解呼延寒衣。何輕語沒有走過去,靜靜地看了一會,悄聲離去。
用午膳時,言庭羲準時出現在帳篷裡,何輕語開門見山地問道:“呼延寒衣認識蒲莎公主?”
言庭羲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想了想,道:“他們不認識,蒲莎公主只是長得很像呼延認識的一位故人。”
“只是認識的一個故人嗎?”何輕語不相信這麼簡單,若是這樣,昨夜言庭羲不會反對呼延寒衣爲蒲莎公主療傷。
“是呼延的小師妹,他們青梅竹馬,感情很好。後來呼延的師父又收個徒弟,他的小師妹……就嫁給了那個小師弟。”言庭羲簡單地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這故事聽着好耳熟。
何輕語脫口而出:“笑傲江湖。”
“什麼笑傲江湖?”言庭羲不解。
“沒什麼,我在胡說八道。”何輕語笑笑,把竹箸遞給言庭羲,“吃飯吧!”
下午,言庭羲沒有去大帳議事,拉着何輕語下棋。
“你找別人下行不行?”何輕語不喜歡一直輸,那讓她有挫敗感。
“不行。”言庭羲擺棋子。
何輕語在他對面坐下,撇嘴問道:“你找我下棋,你因爲贏了我,覺得有成就感,還是你想把我培養成高手?”
言庭羲看了她一眼,道:“贏你沒成就感,我也沒打算把你培養成高手。”
“那你找我下棋是爲了什麼?”何輕語雙手支着下巴,虛心請教。
“夫妻情趣。”言庭羲笑彎了一雙狐狸眼。
何輕語橫了他一眼,把他的兩個馬從棋盤上拿走,“你讓我兩個馬。”
“好。”言庭羲大方地答應了。
一局沒下完,就聽到帳外傳來跑步聲,“王爺,前哨來報,趙將軍請您過去。”
“語兒,我去去就來。”言庭羲笑笑,起身走出了帳篷。
何輕語眸色微沉,輕嘆一聲,將棋子撿進棋盒中,方好,走出了帳篷。營地內並沒有異樣,士兵們在遠處的空地上廝打對練,刀來槍往,拳打腳踢。
夜幕徐徐降臨,清冷的月光灑滿整個營地,言庭羲身穿玄色盔甲站在帳外,在月光下,盔甲閃着冷冷的寒光,他左手拿着頭盔,右手輕輕地摟着何輕語的肩,柔聲問道:“娘子,怕不怕?”
“不怕。”何輕語與他並肩而立,擡眸看着遠處,那裡漆黑一片,隱藏着未知的危險,揚脣淺笑,“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小五,你們幾個保護好王妃,不容有失。”言庭羲掃了一眼隱身在暗處的小五。
“是,王爺。”小五嚴肅的聲音從黑暗裡傳來。
“娘子,等我回來。”言庭羲手臂收緊,鬆開,戴上頭盔,大步向前走去,挺拔的身影融入濃濃夜色之中。
在夜幕的籠罩下,將士們翻身上馬,離開了軍營。留守軍營的士兵嚴正以待,手中的弩弓蓄勢待發。
何輕語站在帳篷外靜靜地等候着,一個時辰後,號角聲、戰鼓聲、嘶叫聲隱隱約約地從遠處傳來,沖天的火光染紅夜空。
兩軍已交戰,不知勝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