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歡愛到極致,釋放了彼此。

呼吸逐漸平緩,何輕語鬆開了抱着言庭羲身體的手,伸直放在身側,手心裡滿是汗水,卻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恢復清明的雙眸盯着帳頂,波瀾不驚,無悲無喜。

言庭羲似乎還在回味剛纔的美妙滋味,伏在她的身上沒動,雙手緊緊摟着她的嬌軀,灼熱還停留在她的體內,眷戀不捨,她比他想象的更加美好,愛她的感覺如登仙境,讓他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被男人的身體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的何輕語,屈起雙腿,挺了挺纖腰,挪動臀部,想要把他的灼熱推出去。

“語兒,別動,別動。”言庭羲的身體往下一沉,何輕語臉色微變,緊緊地咬住下脣,不敢再有任何動作,感覺到埋在她體內那個慾念好像又甦醒了。

何輕語初經從事,再來一次,肯定會受傷。言庭羲沒有繼續動作,只是伏在她身上,輕輕咬着她的肩膀,臉上帶着隱忍的痛苦表情。努力平息體內的慾望。

良久,言庭羲的呼吸再次平緩,何輕語不敢再擅自亂動,輕聲道:“王爺,妾身要去沐浴更衣。”

何輕語語氣平靜的不像一個剛剛歡愛過的女人,沒有一絲起伏,言庭羲微微皺眉,擡起上半身,低頭凝視着身下的何輕語,在她的眼中沒有怨恨,但是也不見喜悅,心不由地往下一沉,脫口而出,“語兒,不要離開我。”

何輕語眸底閃過一抹異色,偏開頭,避開他的目光,淡淡地道:“王爺,妾身是要去沐浴更衣。”她到是想離開,可是她又能往哪兒去呢?

“我們一起去。”言庭羲在她的脣上輕吻了一下,緩緩地退出她的身體,留在她體內的液體隨着他的離去,流了出來,打溼了身下粉藍色的牀單,那抹嫣紅的血如花兒一樣綻放。

逃離了言庭羲的懷抱,何輕語隨手抓起拋棄在一旁的衣裙,胡亂地套在身上,穿上鞋,剛要邁步,卻發現雙腿酥軟無力,像是剛剛大病一場似的。

“語兒,”剛纔那聲極致的歡愛,讓言庭羲神清氣爽,隨意地裹上外袍,上前將何輕語打橫抱起,“就讓爲夫來伺候娘子沐浴更衣。”

“不敢勞煩王爺大駕,妾身無事,還是請王爺放下妾身。”何輕語冷漠地拒絕。

“伺候娘子是爲夫的本份。”佳人在懷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妙,言庭羲捨不得放手,也不願放手,無視她冷漠地拒絕,強行抱起她走了出去,“來人,準備熱水。”

秦嬤嬤在外面聽到了聲音,應道:“回王爺的話,熱水已備好。”

言庭羲轉身將何輕語抱進了浴室,白霧繚繞,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藥香,采薇和子衿低着頭站在桶邊。

言庭羲小心地把何輕語放在桶邊的木椅上,伸手要去解她的衣裳,何輕語拽緊衣襟,繃着小臉,堅決地道:“王爺,妾身可以自己來。”

言庭羲看着她的小手因爲用力而指節泛白,只好妥協,柔聲道:“有事叫我。”

何輕語垂下眼瞼,等他出去,對采薇和子衿道:“你們也出去吧!”

“王妃,還是讓奴婢伺候你吧!”采薇和子衿看到何輕語脖子上成片的吻痕,心疼不已,王爺爲什麼會這麼野蠻?

“不用了,出去吧,有事我會叫你們的。”何輕語不願讓她們看到她身上的吻痕,那太不堪,太狼狽了。

采薇和子衿黯然退出了房。何輕語緩緩地褪去衣物,忍着痠痛,慢慢地爬進木桶,整個人浸泡熱水中,感覺舒服了一些,麻木地清洗着身體,水能洗去他留下的氣味,卻洗不掉他吻上的痕跡。

帶着一身淡淡的藥香味,何輕語從木桶裡站了起來,拭去身上的水珠,不去看身上那些吻痕,穿好睡衣走了出來。

守在門外的采薇和子衿忙上前扶住她,“王妃,你還好吧?”

“我沒事,”何輕語淡淡地笑,拍了拍她們的手,“我餓了,去傳膳吧!”

采薇和子衿應了一聲,扶着她走進暖閣,言庭羲也已沐浴更衣,一身清爽地坐在椅子上等她,見她進來,迎了上去,柔聲道:“語兒,你怎麼洗了那麼久,仔細着涼凍着。”

“讓王爺擔心了,是妾身的不是,以後妾身不會洗這麼久。”何輕語客氣地道,擺出和他相敬如賓的姿態。

言庭羲皺眉,探究的眼神直直地望進她的眼中,試探地問道:“語兒,你在生氣?”

“妾身沒有生氣,妾身只是餓了。”何輕語在他對面坐下,表情淡淡的,語氣平靜,她不生氣,只因生氣不能改變事實,她不做那種無用的事。

言庭羲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頸處,那裡有他留下的痕跡,今夜他或許太心急,太莽撞,但是他不後悔。他知道她在生氣,他沒有遵守承諾把府中的姬妾送走,就強行要了她,是他不對,但是這個錯他犯得心甘情願。

“語兒,相信我,我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言庭羲再次向她表明心跡,他會信守承諾,絕不會在得到她的身體後,違背諾言。

何輕語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瞼,抿脣不語。

“語兒,你不相信我?”言庭羲沉聲問道。

“王爺,你知道彌子瑕的故事嗎?”何輕語擡眸看着他。

言庭羲坦然直視她的雙眸,“語兒,我還沒膚淺到因爲你的容貌而愛上你。”

“世上百媚千紅,王爺早已見慣,又豈會看上妾身這樣的粗陋容貌,倒是妾身不自量力了。”何輕語脣角揚起嘲諷的弧度,冷冷地道。

糟糕!

言庭羲皺眉,他好像掉進她設的圈套中了,這話要怎麼回答纔好?

何輕語並不需要他的答案,端起碗,夾菜,心無旁騖地開始用膳。

“語兒……”

“王爺,食不言寢不語。”何輕語淡淡地提醒他道。

言庭羲鬱悶地閉上了嘴,專心用膳,本想等用過晚膳再解釋,誰知道有密報傳來,他被同侍衛請去了隱銘居,他一走,何輕語連養生茶都沒喝,就走進了臥室,牀已經整理過了,換上了大紅緞面繡着鴛鴦戲水的錦被和牀單。

鴛鴦戲水。

何輕語脣邊劃過一抹不屑的冷笑,鴛鴦不獨宿,鴛鴦會雙死,只可惜鳥兒能做的事,人卻未必能做到。否則就不會有“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薰籠坐到明”的悲傷,不會有“兩草猶一心,人心不如草”的感嘆。

“王妃,現在就睡嗎?”采薇輕聲問道。

“我累了,現在就睡。”何輕語上牀躺下,轉過身背對着采薇,“點枝安寧香吧。”

何輕語平時睡覺時,從來都不喜歡用安寧香,嫌它的味道不好聞,采薇雖感到有些詫異,但是沒有多問,依言點上安寧香,吹滅屋內的蠟燭,只留牆角的一盞小燭燈,悄聲退了出去。

等言庭羲處理好事情,走進房,屋內燭光昏暗,帳幔裡,何輕語似乎已經睡着,面朝裡側躺着,烏黑的秀髮散開着,披在淡紫色的睡衣上,長長地睫毛,小巧的鼻子,紅潤的櫻脣,在昏暗的燭光下,朦朦朧朧,看不真切。

言庭羲爬上牀掀開被子,在她的臉上輕吻了下,從背後擁住那個溫熱柔軟的身體,“語兒,我愛你,我愛你的一切。”

何輕語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不敢睜開眼,只能繼續裝睡。

“對不起,語兒,我沒有遵守我的承諾,是因爲我不想失去你。”言庭羲在她耳邊輕聲呢喃,“語兒,不要離開,不要生我的氣。”

淡淡的梅花香氣縈繞在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何輕語輕咬着下脣,不發一言。

“語兒,我的語兒!”言庭羲貼緊她的嬌軀,聞着她身上淡淡的藥香,沉沉睡去。

聽到身邊傳來平衡的呼吸聲,知道言庭羲已睡着了,何輕語輕手輕腳地將他的手從她的身上移開,坐了起來,看着沉睡中的言庭羲,微微蹙起眉尖。

睡夢中的言庭羲很安靜,卸去了那略帶邪氣的面具,他單純的像個孩子,精緻的五官俊逸脫俗,白色的衣衫半敞開着,那堅實的胸膛隨着呼吸起起伏伏。

何輕語伸手輕輕地撫着他的眉毛,這個男人是否值得她託付終生呢?看了良久,嘆了口氣,收回了手,掀開錦被,站了起來,小心地從他身上邁了過去,下牀穿上鞋,披上衣,向門外走去。

早在何輕語移動他手的那一刻,言庭羲就醒了,不過他沒動,想知道何輕語要做什麼,感覺到她在撫他的眉,有些欣喜;聽到她的嘆息聲,有些黯然;她收回手,有些失落。等到她穿上鞋,向門外走去,他忍不住坐起開口問道:“語兒,你要去哪裡?”

何輕語回頭看着坐在牀上的男人,眼中劃過一抹了然,他和她一樣在裝睡,淡淡地道:“妾身不習慣身邊有人,妾身去暖閣睡。”

言庭羲下牀穿上鞋,大步直到何輕語面前,“語兒,這是個壞習慣,你必須改正,從今往後我都要睡在你身邊。”不等何輕語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抱起來,轉身就往牀邊走去。

“言庭羲你放開我!”何輕語掙扎着喊道。

“語兒的精力這麼好,不如我們再歡愛一次。”言庭羲將她放在牀上,整個人壓了上去。

“不要!”何輕語的手按在言庭羲胸前,用力地抵着他,感覺到他身體灼熱的溫度,該死的,這個發情動物又發情了,“我累了,我要睡覺。”

“既然累了,我們就睡覺,不許再離開我的懷抱。”言庭羲扯起錦被,將他和她包裹起來。

面面相對?

何輕語想轉身用背對着他,可是根本動不了,皺眉推了推他,“你這麼摟着我睡不着。”

“睡不着?”言庭羲挑挑眉,“那就表明我家娘子還不累,語兒,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說着用身子去蹭她。

“不好,我要睡覺。”何輕語趕緊閉上眼睛。

言庭羲臉上的笑意更深,黑眸中閃着快樂的光彩,他似乎已經知道該如何跟他小妻子相處了,死皮賴臉,她就拿他沒辦法,雖然這法子有些失面子,只是只要能擁有她,面子丟了就丟了。

這一夜何輕語花了好長時間才睡着,而言庭羲跟她一樣,到第二天兩人都起晚了。兩人今天都有事要忙,各自穿上衣服,喚采薇等人進來伺候。

何輕語要去給博陵王妃祝壽,懶得來回倒騰,直接換上了外出的衣服。特意穿上淺紅色立領中衣,把脖子上的吻痕都遮掩起來,外罩粉藍繡五彩花草紋的對襟褙子,下系月白繡折枝臘梅的百褶裙。

用過早膳,兩人去給太妃請安,沒想到言世臣也在,恭恭敬敬地給兩位長輩請了安,太妃把何輕語拉到她身邊坐下,笑盈盈地道:“母刀這心總算放下了,明兒就去護國寺還願。”

何輕語一愕,沒想到太妃會在菩薩面前許這麼個願,啼笑皆非。

言世臣顯然也很高興,“明年我就可以抱着我金孫向那幾個老不死的炫耀了,到時看他們還怎樣笑話我。”

何輕語又是一愕,這話不能接,假裝沒聽到端起茶杯喝茶。言庭羲知道何輕語臉薄,含笑不語。

四人又閒話幾句,何輕語起身告退,去博陵王府赴宴,太妃前幾日感染風寒,纔好些,沒有去赴宴。而這也是何輕語第一次一個人去赴宴,有些忐忑不安。

博陵王妃五十大壽,這場壽宴將持續一天,醇王妃、醞王妃以及常山王府的太妃、王妃因故沒有出席,本以爲羞於見人的長公主卻帶着程瑤出現在宴會上。

何輕語禮貌地跟長公母女打了聲招呼,假裝沒看到長公主眼中那一閃而過的狠毒眼神,隨婢女在位置上坐下,只要她們不招惹她,她也不會理會她們,相安無事最好。

何輕語是王妃中年齡最小的,又沒有子女,在王妃們聊兒女經時,插不上話,只好扭頭專心看戲。

戲臺上唱着《長生殿》中的一折《貴妃醉酒》,扮楊貴妃的旦角濃妝豔抹,在臺上唱道:“好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啊,在廣寒宮!”

獨居廣寒宮,又有什麼不好的呢?至少清靜。

“楊玉環今宵如夢裡,想當初你進宮之時,萬歲是何等的待你,何等的愛你,到如今一旦無情明誇暗棄,難道說從今後兩分離。”

何輕語嘆了口氣,就算是傾城傾國的楊玉環,最後還不是一樣被賜死。這男人的寵愛就如鏡花水月,是靠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