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一番,別無他語,周峰說完且上路。身後,劉川同李少君看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終究是沉默難言……
所謂上窮碧落下黃泉,兩度茫茫皆不見。前方到底有什麼在等待周峰,註定不爲人知,只冥冥中,陰謀的味道愈發濃厚!
這是一場針對陰司的‘謀略’,關鍵之處不僅在於生死判官說的那些話,當年地藏王菩薩因何離去也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地獄大亂後,那位一殿秦廣王,如何能以一己之力,覆滅掉其餘九殿?
即使其鬼道了得,也無道理可言!
“秦廣王蔣,判官崔鈺,蓮花尊者,你們三者,究竟意味着什麼……”
兀自上路的周峰心中有所思慮。
那看似‘明朗’的局面,實則還有太多貓膩可循。而恰在這時,前方隱現出一片海域。
海域平靜,水面呈黑,唯一眼望去,尚有極遠距離!
周峰見狀,且頓了頓,繼而左右環視了番。
按照那崔鈺的說法,看到‘黑海’意味着他離秦廣王殿已然不遠。
可奇怪的是,走到這,他沒有看到任何城池殿宇的跡象,前方只是一片空曠。
空曠四野,了無遊魂,連帶着灰暗蒼穹呈現的魚肚白,一切看上去那般‘安詳’,這完全是副前路無邊無際的狀況……
“那姓崔的,果然在‘糊弄’我麼?”
莫名之中,周峰不覺皺眉。
這目見之處,根本沒有可去之地,哪怕再走下去,也只是‘投身’黑海。
至於秦廣王蔣的跡象,端是無跡可尋!
不過就在他想原路返回的時候,海域一邊有反光!
反光之點,不是殿,只因蒼穹光線摺疊,從而落於地面反射出詭譎光芒。
周峰挑了挑眉,旋即凝眸望向了那一面。
不望不知道,一望嚇一跳。敢情就在右首不遠處,似乎有面奇怪的透明鏡子。
該鏡甚大,約莫有一丈之高,只因面朝東方,周邊了無其他事物參照,因此在光線未疊之際很難注意到!
周峰注意到這個後,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在這種鬼地方,怎麼會有如此奇怪的鏡子放置?莫非,其跟秦廣王殿還有聯繫麼?
這般想着,他亦顧不上多想,馬上朝着那面鏡子走去。
待到他走近時才發現,這面奇怪的透明鏡子竟有十圍之寬,且鏡下有臺,檯面黑跡斑斑,看上去被廢棄了許久,這倒是蹊蹺!
然而更蹊蹺的事還在後頭。直至他站在這面高達一丈的鏡子跟前,周峰沒能看到鏡子的自己。
這面鏡子,宛如是面‘死’鏡!
“這……”
眼見這般,周峰愈發糊塗。
你說此地放置着這麼一個巨大的鏡子也就罷了,何以這面鏡子照不出周身事物呢?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小友無業障,自然不入內。”
就在周峰有所迷糊之際,頭頂驀然傳來這道聲音。
此聲一出,不由煞得他全身一緊,可再到他擡頭望去,卻沒能看到任何人!
“是誰?!”
莫名其妙的氛圍來得毫無預兆,只接着充斥的驚悚感遍佈四周,周峰有所警覺,當下赫然開口。
“本是無一物,何必惹塵埃……小友何勞慌張,在下並無惡意,”莫名之下,頭頂再傳聲音。
這道聲音落下,周峰依然看不到任何人,唯有那道聲音中飽含的佛偈氣息,令人感到高深!
冥界死靈?又或是佛門尊者?
驚覺中,周峰有所思,卻是諱莫如深……
“閣下若無惡意,何不現身‘說法’?”
思忖之下,他繼而開口道。
說着,且默自運轉起體內的大乘之道,以備不時之患。
不過沒等到地藏光輝再現,頭頂傳來的聲音終究不帶絲毫威脅性:“我已無體,只存殘念,又哪裡能現身?”
無體殘念?
聽到這話,周峰陡然震了震身體。
這倒不是被頭頂聲音嚇到了,而是來此前,劉川曾說過關於地獄殘念的話……
這種殘念大概便是身死之人猶帶不甘,從而入了地獄,也不得以實體化身,如此說來,‘頭頂’之人,便是地獄殘念之一?
“既是殘念,爲何纏我?”
念及於此,周峰很快鎮定下來。
雖然他並不清楚這種殘念有多可怕,但想必只有一道,尚且侵不得他的身。
不曾想,就在他抱着這種想法時,頭頂聲音忽道:
“哪裡是在下纏你,實乃小友‘找上門’的不是麼?”
嗯?
這話一出,周峰無由顯得愕然,此又該怎麼講?
“小友若是不解,可仔細瞧瞧你眼前置得是何物。”
便在周峰不得其解時,頭頂聲音如是說道。
這一說,周峰下意識的望了望眼前鏡子,
然而不管怎麼望,他都看不出有其他出奇的地方——這面鏡子古怪歸古怪,但也不至於說能惹來殘念吧?
“古有一葉障目,今有一鏡蔽體,小友不妨注意足下,想必能看出什麼吧……”這時,頭頂聲音再次提點道。
此一點,周峰疑心不減,還得仔細瞧了下去。
不料這一瞧,還真被他瞧出什麼——此鏡值得注意的地方不在於表面,而是地基之臺。那黑跡斑斑的檯面上,似乎鐫刻着一些字體!
“這是!”
再一審視下來,周峰發現了之前沒有注意到的字體。那些字被掩藏在黑跡當中,粗略看去的確難以發覺。
直到這時,他彷彿認出了那些字,旋即,只聽他下意識的喃喃出聲:
“孽鏡臺前無好人?”
喃喃七字,不盡詭譎。只話音落下的瞬間,鏡面有所反射,那是一陣光怪陸離的景象,又可稱鏡中像。
鏡像中,恍若呈現出了十殿閻羅以及大小地獄的畫面,其間各路鬼神,紛而顯出惡相!
惡相百變,盡出不窮,簡單的掃視下來,大概便是陰司日常。
周峰看得入神,又只因鏡像中呈現的鬼怪太多,他壓根難以靜下心來鎖定哪個事物,不一會,光怪陸離的景象消失不見……
“那到底是……”
等到鏡像不再,那一幕幕鬼怪的畫面卻是刻在了周峰的腦海中,其中,不但有百鬼夜行,還有閻羅十殿之間的內鬥爭伐!
“那是冥界的業障,一切因緣起,一切因緣滅。”
這個時候,頭頂聲音如是說道。
而聽‘它’這麼說,周峰確是一味不解了:“你說你是殘念,是何人的殘念?那鏡中景象,又究竟在影射什麼?”
不止於莫名的局面,充滿了詭異,他不明白這算什麼。
那崔鈺判官到頭來不是在引導他去往秦廣王殿,而是到這孽障臺麼?
可這孽鏡臺到底是什麼鬼!
“緣自地藏,小友乃是因緣法而來,到這,難道還分不出在下是誰,以及這鏡中像暗示爲何麼?”
愈發詭異的局面,伴隨着頭頂聲音的又一次出聲逐漸瞭然。
周峰聞言,恍恍惚惚不知醒。迷糊中,他霍然凝眸:
“閣下便是目蓮尊者?”
霍然之言,來得可畏。可事實上,從這道聲音出現的時候,周峰就該想到什麼了。
那張嘴即來的佛偈,放眼地獄,除地藏王菩薩,還有能誰做到呢?
然而他不明白的是,目蓮怎會變殘念?
想那獼猴所化,同爲佛門尊者,尚且苟且偷生了下來,目蓮尊者作爲輔佐地藏王的唯一佛陀弟子,豈會這麼容易身體消亡?
“南無阿彌陀佛……小友心中已有答案,何必‘癡迷’不悟?”不明所以間,但聽頭頂聲音這般道。
“癡迷不悟?你的這個說法,與那獼猴所化終究是殊途同歸。我想崔判官把我引到這裡來,不止是聽你說這些吧?”
周峰霍然‘明朗’,從那姓崔的口中說的話,想必有真有假,目蓮尊者消亡是真,但發生在冥界的變故,還沒那麼簡單吧!
“……”
‘果不其然’的是,頭頂聲音聽周峰這麼說,當場無語。
只周峰對此,不禁冷下臉去,到頭來,他此行還是被‘人’牽着鼻子走了,眼前的孽鏡臺,如同那金山寺,其中閃過的畫面,同諸佛黃昏大抵相似,可不同的地方在於是地藏王不再後的處境!
繚繞在他腦海中的鏡像,根本不是秦廣王蔣‘徇私枉法’,且爲了增長自身道行而不顧其他閻王意向吞噬羣鬼,根本就是其他閻王得了魔障,秦廣王蔣一者心如明鏡,從而挺身而出鎮壓!
“我不清楚那姓崔的幹嘛說一半漏一半,但你的殘念偏偏苦守在這孽鏡臺,想必同那姓崔的枯守在枉死城,是一個道理吧?”
有所瞭然之下,周峰橫眉冷對,一句話戳破了那‘陰謀’:
“說吧,你們到底在枯守什麼,又何必如此煞費苦心等我?”
此話一出,頭頂聲音終究不再沉默,承認自己爲目蓮尊者殘念的‘它’不由嘆息道:“萬法由心生,小友一朝看破,實乃難得。可有些事情,小友怕是誤解了。我與崔判官,並非有意等你,”
“呵呵!那你倒是說說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冥界這麼大,偏偏我們第一個找到的是枉死城,枉死城後,又是這孽鏡臺……”
冷言冷語不止,且伴隨着冷笑。
直到這時,周峰纔有所‘明白’。冥界種種,一如鏡花水月,真相,尚且被蒙在了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