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目前的周峰與在菩提世界時不同。
從他了解到佛祖寂滅輪迴的真相時,他的心態已然有所改變。
這種改變同修爲的遞進一樣巨大,面對種種莫名其妙之事,他不再畏首畏尾!
莫管前程如何,他只關心那些年那些事那些人,一如孽鏡臺前化身殘念的目蓮尊者。
如果換做平時,他定然要激動許多。可眼下,徘徊在他心中的情緒只有平靜,此平靜中,實有大不平……
“我搞不懂你們這些傢伙,幹嘛不一次性把話說個明白!難道非要搞這麼多幺蛾子,才能顯出你們煞費苦心爲我解密?得了吧,你們這樣搞下去,只是把簡單的事情弄得更復雜!何必呢?”
不多時,周峰神情冷漠,說着又是有所恚怒:
“你們指引我來,我來了!可你們倒是把事情講清楚啊!佛祖寂滅輪迴也好,地藏消失不再也罷,看似是在抽絲剝繭,但實際上你們只是把我往溝裡帶!”
“這種套路,難道不能少一點麼?!”
擲地有聲的怒言,句句都是心聲,旁人難料,這個時候繚繞在周峰腦中的話,赫然是那句:我走過最長的路,是你的套路……
可他已經受夠了,那不爲人知的真相到底是何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些人啊鬼啊,真的是有什麼說不得?還是僅僅爲滿足自己的惡趣味,編排出這一套又一套的路數?
“南無阿彌陀佛……菩薩曾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句話,想必小友也說過。”
“現如今,你入了地獄,卻還不明白麼?”
便在這時,目蓮殘念又是一聲嘆息,只嘆息過後,尚不算完:
“有些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如果你不親自走一遭,只聽旁人言說,終究是霧裡看花。”
“至於我與那崔判官,實際並無聯繫。我枯守在此,也只是不甘菩薩離去,空剩一絲業障罷了。”
聽‘它’這麼說,周峰卻是疑心更重——如此說來,是他想錯了?這目蓮尊者所剩的殘念,與那姓崔的並沒有苟合在一起?
“你的意思是,我會來到這,只是陰差陽錯。至於你的出現,也與我無關?”莫名之下,周峰不由皺眉道。
“然也,我只是見小友不明身前事物,特此出聲提醒而已,不料小友好似想當然的把我說成陰險之人,這讓我很無語呢……”
令周峰沒想到的是,目蓮尊者所化殘念如此說道。
這一說,周峰當場啞然。敢情之前‘它’的沉默不是故弄玄虛,而只是無言以對?
不對!那剛纔的鏡中像又是什麼回事?
難道不是‘它’想要爲自己解惑,從而主動施法呈現的麼?
“孽鏡也,乃是天地靈氣所結而成,凡人魂魄到此,即可照耀其本身面目,且絲毫不能隱藏。可這尚非孽鏡臺之利害,”
正不明時,目蓮殘念似乎能感應到周峰心中的想法,繼而頓了頓,遂如是講解道:
“因世人自少到老,一生罪孽重重。但人亦爲靈性之物,所做之事,自己明白,正所謂心知肚明,故將自己一生罪孽盡攝於心。”
“小友之所以在鏡中看不到自己,正因小友心中未藏罪孽!”
一番如是講,周峰有所明,敢情這就是孽鏡臺的作用麼?
“不對啊……那之前這鏡中像呈現的,又是何呢?”
明瞭中,他尚且沒有被完全矇蔽,只即刻想到此事,繼問道。
“這正是我所說的緣起緣滅。我不知小友‘生前’如何,但大抵能感應出小友體內蘊含大乘之道的同時,尚有地藏餘暉,恐怕正因如此,纔會引發孽鏡臺的業障重現!”目蓮所化殘念說道。
“這麼說……你並不是在此等我,也沒有編排我什麼,這一切,只是緣法?”周峰聞言,不覺挑了挑眉。
可說是這麼說,他總覺得哪裡不對!
不對的地方恰恰在於目蓮尊者所化殘念出聲時,後面說的那些話。
從那些話聽上去,‘它’對周峰的瞭解不止於冥界一行。也正是如此,周峰纔會懷疑,‘它’跟那獼猴所化是一路貨色。
可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目蓮所化殘念接着道:
“南無阿彌陀佛……正所謂萬法由心生,我心有業障,故存殘念於此。今此見小友攜有大乘地藏雙重佛法,不由忍不住出聲。眼下敢問小友,你來此是爲何?”
一問爲何,瞬間打消了周峰的‘顧慮’。
或許,真是他過度敏感。再仔細想來,這位目蓮尊者所化殘念,的確從頭到尾,都沒直接提過佛祖寂滅輪迴的真相,以及冥界發生何事之類的話……
“閣下並不知我爲何前來麼?”
回過神後,周峰終究不敢大意,只略一醞釀,旋即如此道。
“我只是一息殘念,哪裡能知前後。不過聽小友之前的話,似乎認爲我跟那崔鈺有所勾結。在此,且問小友是受崔判官‘蠱惑’,故而來到此地的麼?”目蓮尊者所化殘念聞言,只這般道。
這一道,周峰不由下意識的鬆了口氣,可能真的是他想多了,這位目蓮尊者卻是不像獼猴所化那類的角色。
‘它’甚至不清楚自己從何而來,又是抱了怎樣的目的……想到這,他當即道:
“在下爲求解冥界變故,聽說那秦廣王蔣是當下僅剩的一尊鬼王,故而想找他問個明白!”
此番口吻,與他來前並不符合。可有過那鏡中像的呈現,即便他還不確定,秦廣王蔣到底是不是那個一手鎮壓了其他魔障鬼王的殿主,但至少可以相信,冥界變故,不是崔鈺說的那樣。
“原來如此麼……小友是想弄明白冥界何以變成如此,才走到這的,那你確是來對地方了。此地爲孽鏡臺,孽鏡臺後,便是秦廣王殿,只是以凡人身軀,你是進不了這面鏡子的……”
目蓮尊者所化殘念聽周峰那麼一說,當即又是如此說道。
這話一出,周峰神情無由多變。
一變是沒想到這面鏡子後便是秦廣王殿,如此看來,那姓崔的在這件事上沒騙他,
可二變卻是沒想到以他目前的身軀,居然進不得這面鏡子!
“若果真如此,閣下可有辦法能讓我進去一瞧?”
思來想去,周峰大抵能想通其中的原理。
只怕這閻羅十殿同枉死城不一樣。枉死城不屬陰司中央,尚能隨意進入。而到了這閻羅殿,無非常手段,確是難進。
想到這,他還得問向目蓮殘念。
“唔……辦法倒不是沒有,不過敢問小友,那崔鈺到底與你說了什麼,讓你如此渴望想去秦廣王殿查詢事由?”
這時,目蓮尊者所化殘念,又是有些一問三不知的說道。
這一說,似乎更堅定了‘它’同姓崔的不是一路貨色,然而周峰思量之餘,卻陡然驚覺到什麼!
不對!目蓮貴爲佛門尊者,哪怕如今化身殘念,也沒道理對冥界變故一問三不知。可它如果知道的話,幹嘛還這麼問自己?
“在回答閣下這個問題之前,我還得問問閣下,你是如何消亡的呢?”
驚覺過後,周峰無由眯起眼睛問道,此一問,爲質問!
“這……當年地藏王菩薩莫名離開地獄,只留下我善後,豈料事後地獄大亂,我於十殿閻王爭伐之際受及隕落……”
面對周峰的質問,目蓮尊者所化殘念頓了頓,遂如是回道。
此一回,倒是沒什麼漏洞。周峰聽了,剛生出的疑心又不禁有些消減——這麼說,它也不清楚地藏王菩薩爲何離開地獄,只空留業障,死後不得超生,所以只能枯守在這孽鏡臺?
果然,想要解開此地謎團,還得找到秦廣王蔣才行麼?
想着這些,周峰不覺甩了甩腦袋。
一來此事矛盾重重,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且難以分辨。
二來,他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到底是那姓崔的有遺漏,還是目蓮所化尊者有鬼呢?
“既如此,還請閣下助我進入這孽鏡臺!”
或是怎麼想也想不通,周峰終究沒有糾結在這個方面,只暫時拋卻了腦海中的困惑,繼而求助於目蓮尊者所化殘念。
所幸目蓮尊者所化殘念倒也沒抓着他的這個問題不放,只頓了頓,繼而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雖不清楚小友何以如此執着,但念在你身通佛門大道,又與地藏有緣,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不過在此前,你需要明白閻羅十殿不比冥界他處。十殿之境全無生氣,若滯留太久,你將危矣!”
危言並不聳聽,實則句句在理,周峰聽了,只肅然以對:
“有勞閣下提醒,在下定會加緊!”
話音剛落,目蓮殘念道:
“好吧,現在,你且撤下防禦意識,將所有自主氣場盡數收斂,並保持神識安定。不論發生什麼,都不可動念!如此,我可以殘念入你身,以我殘念之靈,幫你進入孽鏡臺!”
聽着這話,周峰起始感覺有點不妥,可考慮到後方的劉川以及李少君不可能等太久,這會他也顧不得太多,當即點頭照做。
無形中,唯見他收心凝神,體內的大乘之道被強制性進入安眠狀態,連帶着天仙自主防禦的氣場撤銷。
這幾乎就是將他整個人轉化爲準凡人之軀,若有半點差池,恐怕朝夕間便會身死!
可饒是如此,周峰依舊堅定不移!
不論是緣是法,孽鏡臺後,該有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