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煙剛領人端了膳食進來,祿喜便領着凌染一同進來了,我擡眼瞧着凌染臉上那怪異的神情,不禁覺得有些奇怪,遂而開口詢問道:“凌染,你的臉色不太好看呢,可是出了什麼事?你不妨直說,你現在是我承乾宮裡人,若是受了委屈,我自會爲你做主的”
凌染淺淺一笑,朝我福了福身子,輕聲回道:“回蘇嬪娘娘的話,奴婢並未受什麼委屈,只是剛纔隨祿喜公公過來時,被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野貓,嚇到了,所以纔有些心神不定。”
“野貓?”我低頭喃喃的一句,隨即側頭問向身後的顧洛桀:“宮裡有人養貓麼?爲什麼我剛纔沒看到?”
顧洛桀眼神朝祿喜得方向看了看,接而笑着道:“以前有宮女偷偷養過,不過是隻貓而已,你不用太在意,我等會就讓祿喜派人抓了扔出去”
我輕點了下頭,不動聲色的輕瞄了凌染一眼,她臉上的恐慌神情,好像並沒有她說的那麼簡單,這其中肯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他們到底在隱瞞什麼呢?
“咱們還是趕緊用膳吧,太醫說你身子不好,要多吃點才行,來張嘴我餵你吃”顧洛桀夾起一塊山藥就要往我嘴裡送,我目光四處瞟了瞟,見翠煙等人都直愣愣的,看着我和顧洛桀,突然覺得尷尬起來。
我擋開顧洛桀的手,表情不悅的說:“我又不是沒長手,我自己來,不用你喂”語畢,我便拿起桌上的筷子,自己夾菜吃起來,全然不管身旁黑着臉的某人。
就在我感覺腹中飽了,起身離席之時,顧洛桀手腕一用力,又將我拽了回來,面色陰冷的道:“還沒吃完,跑什麼跑?”
“我吃飽了,你慢吃”我淡瞥了他一眼,雲淡風輕的回道
“不行,來把這些吃了再走”說着便給我碗裡夾了滿滿一碗的菜,又讓翠煙舀了一碗雞湯放在我眼前。
我看着那些各式各樣的菜色,實在沒有食慾,於是便搖搖頭,斷然回絕了他的提議:“我不要,要吃你吃”
“你再不乖乖聽話,我可要來硬的了,你是自覺點吃了呢,還是讓我餵你,自個兒選”
顧洛桀把筷子往桌上一摔,陰着一張臉,怒氣衝衝的說着。
身側的祿喜等人見顧洛桀發火了,都出言勸慰我道:“娘娘您還是吃一些把,皇上這也是爲了您好不是”
“是啊,娘娘,您還是再吃一點把,您身體不好,在府裡的時候就沒怎麼吃東西,若是現在再不好好補補,身子會垮的”翠煙也一臉擔憂的勸諫着我,眸中盡含關心之色。
我見翠煙也和顧洛桀站在一邊,不由得厲聲斥責起來:“翠煙,你到底是誰的人!”
翠煙聞言,怯生生的答:“奴婢自然是娘娘您的人啊”
“那你幫着他說話”我指尖輕指了下顧洛桀,繃着臉氣呼呼的說。
“皇上說的在理啊,奴婢也覺得您該多吃一點,娘娘您多少再吃一點吧昂?”翠煙邁步上前,拿起筷子放在我的手中,淺笑着說。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拗不過翠煙,只得低埋着頭夾菜吃了起來,這個沒良心的小妮子,也不幫着我說話,竟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當真可氣!
顧洛桀見我妥協,開始動筷了,不由得輕笑幾聲,隨即接過祿喜遞來的湯碗,也開始吃了起來。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時辰才吃完
,我倚在榻上扶着額角,凝神細瞧着忙活着收拾碗碟的凌染,心底疑問叢生。先前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得這一轉眼的功夫,就似變了個人一樣呢?還有,承乾宮裡的宮人們也都不見了,除了顧洛桀身邊的祿喜以外,好像就只有,翠煙,凌染兩人了,連那嘴長的秀文都不見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從榻上起身,邁步走到門外站下,院子裡只有今日和顧洛桀一起出宮的那些宮人,我先前看見那先宮僕們則全都不見了。我緊皺着眉頭,剛走到一個宮女身邊,想詢問一下情況,一陣夜風拂來,風中夾雜着淡淡的血腥氣味,味道雖淡,但卻沖鼻的很。
血腥之氣滿滿充斥在鼻腔,我只覺胸口一悶,接着便乾嘔起來,身側宮女見狀,連忙扶着我的肩,不停的拍着我背,神色慌亂的道:“娘娘,蘇嬪娘娘你這是怎麼了?”我緊捂着胸口,擺手示意她噤聲,她似是明白了我意思,抿了抿脣畔,動作輕柔的扶着我進了殿內。
剛沐浴完的顧洛桀見我在宮女的攙扶下進來,急忙上前詢問道:“怎麼回事?你可是又犯暈了?”我淡笑着搖了搖頭,並不作答,只是徑直走到牀邊坐下,沉默不語。
血腥氣味雖不濃,但卻清晰的很,不見宮人人影,又聞血氣,莫非是被人杖殺了?宮裡雖刑罰嚴明,但他們並未犯什麼大錯,不至於杖斃處死,可能是我多心了吧。我揉揉隱隱作痛的額角,自我安慰着,卻絲毫沒注意到,顧洛桀那愈來愈凝重的神色。
青城尚書府,一清秀美人,正倚窗而坐,神情哀怨淒涼,立在她身邊的婢女亦是一臉沉重。
“小姐您真要奉旨入宮,嫁與新皇做妃子麼,那安公子要怎麼辦?您就忍心撇下安公子麼,公子在您生病的時候,可是衣帶不解的伺候了您一夜啊”綠衣淚眼朦朧,帶着哭腔說道。
“綠衣,閉嘴!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插嘴,你下去把”王祈雨微側了下頭,嬌聲歷喝着綠衣,綠衣神色一緊,終還是頷首退了出去。
王祈雨呆看着綠衣離去的背影,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綠衣你可知道,你我兩人一直喜歡的,那風度翩翩的安梓成安公子,其實是個女兒身。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對“他”的思念卻一點都沒有減少過,而是越發的肆虐起來。我知道你也傾心於“他”,但我卻沒辦法把這個事實告訴你,因爲你還小,還很單純,你喜歡的只是“他”俊美的臉,卻不是“他”的人。
多一個人知道,只會讓“他”多一份危險,眼下“他”恐已身在宮中,再過幾日我也要進宮去了。我也不想進那宛若牢籠般的深宮,可是“他”在裡面,我不能讓“他”孤身奮戰。宮裡的女人都不是善茬,我害怕“他”會出事,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進宮去,哪怕我的力量微不足道,哪怕我的生命快到盡頭,我都要助“他”一臂之力。
我愛的不是那個聲名遠噪的元國第一美人,蘇婉馨。也不是名播千里的聚仙樓女諸葛,蘇婉馨。而是那個由蘇婉馨假扮的俊美男子,安梓成。我明白我的這份愛,不會有結果,但我還是沉溺於“他”的溫柔的中不可自拔。“他”的一顰一笑,言語動作,還都歷歷在目,我寧願這樣一直癡癡地愛下去,也不願抱着回憶而死。
只要一想到進宮就能見到“他”,我的心就抑制不住的緊張起來,是啊,能在“他”身邊陪着“他”也是好的,哪怕這
時間不長,哪怕“他”給不了我想要的,但是隻要能一直在“他”身邊守護着他,能看着“他”的溫柔笑容,我就知足了。我要的不多,只是想在多陪“他”一會兒罷了。
呆坐在廊下的綠衣,耳畔不住的迴響着王祈雨那些無情的話語,淡漠不屑的神情,胸中氣憤之極。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我本來已經打算不和你爭了,我想祝你們幸福,只要你們開心的在一起,我也就知足了。可是你爲何要這麼絕情?安公子明明那麼在乎你,你卻爲了進宮爲妃,而狠心拋棄了他。
你這個狠毒無情的女人,寧願享盡榮華,也不願伴安公子終老是麼?要不是我拿不到賣身契,我還能在這精心照料着你?我早去安公子身邊了。既然你一心只要榮華,不要他,負了安公子的心意,那就別怪我綠衣手下不留情了。你想出人頭地,備受皇恩是麼?我綠衣偏偏就不讓你逞心如意。
你奉旨進宮,我亦會當你的陪嫁侍女進宮,雖然我綠衣的姿色是不如你,但是不代表我的手段就不及你。等着瞧吧,我一定會幫安公子出這口惡氣的,你就慢慢爬把,爬的越高,摔得也就越慘!綠衣緊攥着拳頭,眸中泛着青光,指尖狠狠地刺進皮肉中,她竟未覺痛。她渾身戰慄不止,低頭瞧了眼掌心的殷紅,隨即冷笑一聲邁步離去。
定陽王府。
一襲白衣的白泯諾呆站在院中,手中緊捏着一張信紙,氣的臉色鐵青,他咬了咬牙,隨即衝着身旁的流雲冷聲道:“戶部主事怎麼說的,他可願意讓流汀代替自己女兒入宮?”
流雲點了點頭,低聲回答:“他自然願意,他的女兒早就許配給平南的綢緞商了,豈會願意把女兒嫁進那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中,再說,主子您對他有恩,爲了報恩他也會答應的”
“那就好,讓流汀自己小心些,別被顧洛桀看出了馬腳就行”白泯諾深吸了一口氣,悠悠的說。
“屬下遵命,屬下明日就去戶部大人府中告知流汀”流雲朝白泯諾拱了拱手,乾脆利落的道。
“白兄不是來賀本王,喬遷之喜的麼,怎得會和流雲在這說悄悄話啊”顧洛亦輕笑着走到白泯諾身側,出言調侃道。
白泯諾聽此,淡笑着道:“王爺哪裡的話,白某隻是有些擔心家中二老而已,王爺也知道,白某的父母孩子心性,四處遊歷慣了,白某隻是怕他們又偷偷跑走了,這才吩咐流雲傳話回去,找人看着點,以免又生出什麼事端來。”
顧洛亦聽聞此言,不由得大笑出聲:“是啊,伯父和伯母,確實不讓人省心,白兄應該多注意點纔是,不要又像上次那樣,給你尋了一大堆姑娘回來,然後自己偷溜走了,讓你尷尬善後。”
就在白泯諾與顧洛亦談笑之際,林風突然從樹上一躍而下,單膝跪在顧洛亦身前,沉聲道:“王爺,人都安排好了”
顧洛亦輕應一聲說:“讓他們在暗地裡護她周全就好,千萬不要被皇兄察覺了”
林風頷首道:“是,屬下會吩咐下去的”
“白兄,咱們進去喝酒吧,今夜不會再有閒人打擾,我們可以喝個痛快了”顧洛亦笑着衝白泯諾說着,白泯諾輕點下頭,隨後便跟着顧洛亦進屋飲酒。
身陷情慾中的人兒,心裡念得都是自己鍾愛的人,一心只爲保她,可謂是費盡苦心。可是被人所愛的人,卻渾然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