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宮人們聽聞此言,都不由得唏噓起來,連連感嘆顧洛桀本事大,有福氣,連這足不出戶的聚仙樓“女諸葛”都能帶進宮來。聽着他們小聲的嘀咕着,我頭疼的更厲害了,還嫌我的處境不夠麻煩是不?估計顧洛桀早放出消息,告知羣臣我已做了他的人,原先頻頻造訪聚仙樓的大臣們必然不會輕易放過我,因爲我知道太多他們的秘密。
他們的抱怨,他們的憤怒之語,我全都看在眼裡,聽在耳裡,這朝堂上暗中營商,賄賂官員,買賣官職的人不在少數,每每交易,都是在我的屋子裡進行,我是見證人,爲了公平起見,也爲了不被外人察覺,他們交易單都存在我手裡。
我知道那些看起來平凡無奇的紙張以後定有大用處,所以我便全都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而他們問及時,我則說已經悉數燒掉了。他們雖然惋惜,但也安心了許多,東西沒了對他們來說也是件好事,應爲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秘密,就算知道了也找不着證據指證。他們一直瀟灑的活着,可是卻不知,那些單據一直在我手裡。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尤其是和這些官員打交道,稍不留神就會跌進萬丈深淵,身敗名裂。爲了保護好姨娘的聚仙樓,也爲了我自己,我不得不留下一些重要的東西,若是沒有那些東西爲籌碼,聚仙樓怎會享譽整個元國,我又豈會安穩的活了這麼多年。
宮裡本就是是非之地,朝臣的們眼睛已經盯在了我身上,我現下又處深宮,日後要與那些朝廷官員的女兒們朝夕相對,本就煩惱不堪。她現在又無故的說出這番話來,無疑是想讓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我蘇婉馨的存在,顧洛桀即位之後,那些官家女子一旦進了宮,得知消息,我就會腹背受敵,身陷險境。
一個女子還好對付,但是十幾個女子擰成一股繩,就算我蘇婉馨有上天入地的本事,那也對付不了啊。我靜看着那笑語嫣然的女子,氣的咬牙,遂而心生一計,轉頭問向一側的顧洛桀:“你先前說這承乾宮的人,都是我的,隨我處罰對吧”
顧洛桀輕笑一聲道:“沒錯,朕是這麼說的”
我若有所思地的點點頭,繼而冷聲衝着面前的宮人們說道:“秀文姑娘方纔說的話,你們就當沒聽到,閉緊了自己的嘴,若走漏了一點風聲,我就殺了你們所有人,一隻老鼠害一鍋湯,是死是生,你們自己選”
“奴婢等定當嚴守這個秘密,還請娘娘仁慈寬恕”一干宮人聽到我那麼說,急忙求饒叩頭,都不想白白丟了自己的命。
我冷笑着看了眼秀文,淡聲道:“這就對了,懂得自保的纔是聰明人,要是日後其他宮中的宮人問及我的身世,你們又該如何回答呢?”
跪在前頭的一個宮女,低頭細想了一番,接而低聲道:“回娘娘話,要是真有人問及,奴婢等會說娘娘您是外地的富商之女,身家優渥,再具體點的奴婢等就不知道了,元國營商之人那麼多,就算有心者去查,也不會查出什麼的。”
我看着她微微一笑道:“你倒很聰明,叫什麼名字?”
她頷首答;“奴婢叫凌染,”
“嗯,那日後就由你監管他們好了,你那麼聰明自然也會明白我的意思”
“是,奴婢遵命”
我甚是滿意的看着神色慌亂的衆人,眉梢一挑,輕笑着對着秀文說:“秀文姑娘雖已有主,但是既已在我承乾宮裡,那就是我承乾宮的人,還請姑娘日後警言慎行,不要壞了某人的全盤計劃纔好”說着無心聽者有意,我漫不經心的說着,顧洛桀和秀文的神色卻隨之一緊。
顧洛桀招來祿喜,在他耳邊低語了些什麼,隨後祿喜便領着衆人出去了,房中只剩四個人,我,顧洛桀,秀文,還有翠煙。
顧洛桀神色一緊,厲聲呵斥着秀文:“你先前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朕可沒吩咐你那麼說”
秀文撲通一聲跪下,面色懊惱的道:“奴
婢失言,還請聖上勿怪,奴婢只是想試探一下娘娘,怕她日後在宮中無法立足,所以才說出那番話的”
這麼說來她倒是在爲我着想了?真是好巧的一張嘴啊,明明就是有意那麼說的,現在卻還聲稱自己無辜,這主僕二人一唱一和的在我面前做戲,看來真把我當傻子耍呢?既然想你兩費盡苦心演戲,那我又怎麼好當面拆穿你們,讓你們主僕二人下不來臺呢?你們在我面前裝,那我也只好笑着看你們繼續裝。
我緩緩起身,剛要開口說些什麼,眼前的事物突然變得模糊起來,頭也暈的厲害,我手扶着額角,試圖想看清眼前的景物,卻怎麼也看不清楚。翠煙見我身形不穩,連忙上前扶住我,擔憂的問道:“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翠煙這一喚,倒讓一旁神色凝重的主僕二人回過神來,顧洛桀見此景象,急忙將我攬在懷裡,緊張的詢問道:“你怎麼了?堅持一下,我這就傳太醫”顧洛桀輕撫着臉頰,繼而衝着秀文大吼道:“愣着幹什麼,還不給朕去傳太醫!”秀文一驚,連忙奪門而出,匆匆去了太醫院。
顧洛桀將我抱到牀上,背抵在牀頭,他則坐在牀邊,神色擔憂的瞧着我。我大喘着粗氣,眼前仍是混沌不清,只覺得胸口悶的很。翠煙拿來浸溼的布子爲了擦着臉上的汗水,含淚抱怨道:“奴婢都說了讓您找個大夫看看,您偏不聽,這下好了,您要是出了什麼事,奴婢我該怎麼辦啊”翠煙撅着小嘴,抑制着哭腔,語氣裡滿是懊悔。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得了什麼病?”顧洛桀一把抓起翠煙的手,神色凌冽的問道,眸中滿是急切之色。
面對顧洛桀的冷聲質問,翠煙只得如實道出,翠煙咬了腰咬脣畔,聲量低低的道:“其實娘娘她已經有好幾夜沒合過眼了,飯也不好好吃,奴婢也曾勸過娘娘休息,可娘娘說她睡不着所以寧願睜眼呆坐着,也不願睡覺”
顧洛桀氣的咬牙,就在欲要斥責翠煙之時,秀文帶着太醫匆匆趕來了,太醫快步上前,掏出帕子放在蘇婉馨的手腕上,隨後搭手診脈。
“許太醫怎麼樣了,她可是得了什麼病?”顧洛桀面色焦急的問道。
太醫輕嘆了一口氣說:“娘娘沒什麼大礙,只是沒休息好,氣血不足,一時怒火攻心,這才導致暈厥,還請皇上放心”
顧洛桀聽到太醫這麼說,不禁鬆了口氣,緩緩地道:“沒事就好”
“臣會開些補氣益血的藥給娘娘,還請皇上務必要親自督促娘娘飲下,臣先行告退了”
太醫朝顧洛桀拱了拱手,隨後便在秀文的帶領下退出了屋內。顧洛桀和翠煙一直守在我的牀邊,我小睡了一會兒,才感覺舒服了好多,頭也不是那麼疼了。
“你醒了,要不要喝水,想吃些什麼,我吩咐御膳房給你做”顧洛桀扶着我起身,語帶關切的詢問道。我沒答話,只是朝翠煙伸了伸手,翠煙也聰明,頓時明白了我的意思,連忙攙扶着我下了牀。
翠煙扶着我到桌邊坐下,又給我倒了杯茶放在手邊,我望着外便已暗的天色,漠聲問向翠煙:“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顧洛桀走到我身後,手搭在我的肩上道:“天才黑不久”接着又對着翠煙說:“你出去讓他們傳膳把”翠煙領命退下,她這一走,房中便只剩了我和顧洛桀兩人。
“你不走麼?”我飲了口茶,語氣波瀾不驚的問着顧洛桀。
“整個後宮現在就你一個妃子,我可捨不得走”顧洛桀輕笑着坐在一旁,接着又把我拽到他懷裡坐下,湊近我的耳邊,低語道:“我今晚會留下來陪你”他溫熱的氣息撒在我的頸上,我身子一顫,險些從他懷裡跌坐在地。
“放心吧,我不會對你幹什麼的”語畢,他便喚來侯在門外的宮人進來,宮女手端托盤緩緩邁步走到桌邊,先是作了個揖,隨後便將盤中的藥碗放下退了出去。
我盯着面前黑乎乎的藥碗,很
是不解的問向顧洛桀:“這東西是什麼?”
顧洛桀將我往懷裡攬了攬,讓我靠在他的肩頭,他則用湯匙舀起一勺藥汁湊近我嘴邊道:“一點湯藥而已,是對你身體好的東西,不是毒藥,快張嘴”
我捂着鼻子擋住他的手,連連搖着頭:“味道太難聞了,我不要,要喝你喝”
顧洛桀聞此,笑着威脅道:“趕緊喝了它,不然我就來硬的了”
我斜眼瞄了瞄他臉上那,不善的笑容,眉頭一皺,終還是張嘴喝了下去,藥汁順喉而下嘴裡滿是苦澀味道。他一勺一勺的喂着,我一勺勺的喝着,比喝毒藥還艱難,殿裡他正動作溫柔的餵我喝着藥,可是殿外卻一片血色。
承乾宮後院的地上,橫七豎八的倒着屍體,祿喜甩甩手上的拂塵,衝着一旁的侍衛說道:“把這些都用草蓆裹起來送到宮外去,那裡自會有人接應,其餘的事情你們就不用管了”侍衛輕點了下頭,隨即便開始擡那滿是血跡的屍身。
祿喜數數血泊中的屍體,很是滿意的點點頭,遂而走向那一臉煞白的女子,陰森一笑道:“娘娘想放了你們,可是老奴我卻不這麼想,紙是保不住火的,終有一日還是會泄露出來,雖然此事與你們無關,是秀文姑娘無意道出的,但是爲了安全起見,還是要肅清才行。”
女子聽此臉色又白了幾分,連忙跪在祿喜腳邊,驚恐的說道:“奴婢求公公高擡貴手,饒了奴婢這條賤命把,奴婢不想死,不想死啊......”
祿喜俯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子,笑着道“娘娘說你是聰明人,老奴我也看出來了,正因爲這樣,老奴才沒有殺掉你,這宮裡啊不比外面,娘娘是第一個住進宮裡的女子,我相信你也聽說了,在皇上即位大典後進宮的女子均是官家之女,分配的宮所也離皇上較遠,我說了這麼多你可明白是何意思了麼?”
凌染輕抿了下脣,幽幽說道:“奴婢明白,蘇嬪娘娘在皇上心中是個重要的女子,這點奴婢看出來了,因爲皇上在娘娘面前,自稱“我”,由此奴婢便可看出,娘娘對皇上的重要性”
祿喜點了點頭,讚揚道:“不錯,耳朵還挺尖啊,留你一條命,是想你在蘇嬪娘娘好生伺候着,娘娘初進宮中,雖然聰明,卻不知這深宮險惡,這後宮的女人哪個沒有點小手段,皇上的意思呢,是讓你呆在娘娘身邊,一邊幫娘娘出謀劃策,一邊把娘娘的所有動作稟告給皇上,怎麼樣,能做到麼?”
凌染嚥下口唾沫,語氣堅定的道:“奴婢能做到”
“那就好,你在侍奉在麗貴妃身邊那麼久,必然也學了不少東西,如今貴妃已殉葬,你的主子換成了皇上身邊最得寵的蘇嬪娘娘,接下來的事情,你知道該怎麼做,做好了自然會有賞,說不定皇上一高興還能放你出宮,但是做不好你這條命可就沒了”祿喜湊近凌染身邊,一字一頓的說着,語氣雖很平淡,但卻句句深藏深意。
凌染在聽到出宮兩個字時,眸子亮了一下,心中暗道:爲了能早日從這牢籠解脫,我什麼事都願意去做,蘇嬪娘娘不比麗貴妃那麼心狠,還要很多東西她不明白,這輔佐起來恐會有點困難,不過爲了重獲自由,爲了保命,就算在困難我也要去做!
“時辰不早了,老奴也該去侍奉皇上用膳了,你先回去把身上的衣服換了在來吧,”祿喜眼神在凌染身上輕掃了一下,隨即轉身離去。
凌然低頭瞧了瞧自己沾血的衣衫,又看看那遍地殷紅,不禁感嘆起來,人命如螻蟻,在這宮裡更是脆弱不堪,她眼瞧着自己熟悉的人兒,一個個的在她面前倒下,她卻無力去救。她心中憤恨之極,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同伴的悽慘下場,她們都是宮內鬥爭的犧牲品。
一股清風吹過,撲鼻而來的竟是血腥之氣,月亮高掛在天上,銀白色的月光,懶洋洋的灑在滿是血跡的地上,凌然腦中突地閃過同伴死時的,淒涼的尖叫,頓時心如刀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