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

在朱芳平步出服裝城的時候,外面迎頭刮來的冰刀霜劍,把臉傷得體無完膚,她撐着一口氣死死地頂住。

就像她的人生好不容易在風和日麗時,張磊的一棒,把她打入了貧窮的邊緣,那時候她不也以結婚的方式重拾回自己的尊嚴。

朱芳平把兩隻手放在胸口呵着氣,白色的雪把這座繁華的城市裹得晶瑩剔透,然而這種美麗並沒有引起她的驚喜。

她的腦子裡只想着如何讓自己溫暖起來。

這時高大的服裝城旁邊,她看見有一座陳舊的旅館不起眼的夾雜其中,門口一張大紅的紙上歪歪斜斜地寫着招人。

伴着朱芳平的腳步,大門口的前臺小姐正在節奏地剝着核桃。聽到她的腳步聲,頭也不擡地道。“住雙人房還是單間?”

“我?.......”朱芳平有些臉紅。

“住還是不住?”正在低頭敲核桃的前臺有些不耐煩地道。“雙人房120元,單間80元。”

“這裡招人不?”漲紅了臉的朱芳平鼓起了勇氣。

前臺把一個脆皮的核桃扔進嘴巴里,嘎嘣嘎嘣地咬了一會後喊道。“老闆娘,有人來面試服務員了。”

“來了!”不久從前臺側邊一個類似廚房的房間裡跑出了一個掛着圍裙的中年婦女。

“哎喲!”那中年婦女圍着朱芳平看了一會。“南邊人。跑來冰城幹啥子,我們不招你。細皮嫩肉的,能幹得啥子活。”

“不招我也行,這裡有沒有暖氣的房間,我住的時間多些,要算便宜點。”

前臺剛要吭聲,老闆娘突然大聲道。“住久點也不便宜,一天100元,我們這裡交通好的很。像我們這樣的地帶,你去打聽打聽,有誰家出得比我們價低。”

拷!還便宜呢,比前臺報價還要狠。

朱芳平攏了攏身上的衣服馬上轉身就走。

“喂!95元!”

不回頭。

“85元了喂!”

開玩笑!

“行了,你們南邊人就是小氣。75元。”

朱芳平一聽,猛地回頭大聲道。“50元,愛給住就住。”

“不給住。”老闆娘拍拍屁股馬上轉回廚房。“看你到哪裡尋摸到這麼好交通又便宜的地方。”

這時前臺大聲喊道。“老闆娘!我這個月750元的工資什麼時候發?”

呃!

老闆娘停了一下腳步。

朱芳平偷笑了。

“住吧!給你住吧!”老闆娘瞪了朱芳平眼。“至少先交一個月的錢。”

“好嘞!”朱芳平毫不含糊先交了1500元。

前臺剛要給她鎖匙,朱芳平卻對她道。“妹妹,你在這裡住宿舍不。”

“住啊!”前臺有些納悶了。

“那我給你一塊住,因爲我怕一個人睡的。”朱芳平沒有接過鎖匙,直接轉身對老闆娘道。“另外一張牀,提供鋪蓋。”

老闆娘樂得眼睛都笑沒了。“成!”

前臺連忙提醒朱芳平道。“暖氣。”

“對,還有暖氣!”朱芳平會意後連忙補充。

老闆娘對前臺翻了個白眼。

前臺視她爲空氣後,又笑眯眯地道。“記得二十四小時的熱水。”

是噠!“熱水。”老闆娘這德行,怪不得人前臺情願吃核桃也不願意招呼客人。

老闆娘還要翻白眼。

前臺又道了。“最高清的電視機,還有飲水機,報紙......”

“得了,我的祖宗。我求你了。人家只交了50元一天吶。”

“是啊!”朱芳平也插嘴了。“才50元一天,所以我的要求也不高,除了暖氣,熱水,電視機,飲水機,報紙以外,我通通都不要求了。”

老闆娘倒!

而前臺伸出手對朱芳平自我介紹道。“未來的室友,我叫楊茜,日後請多多關照。”

從此,前臺多了一個人和楊茜一起剝核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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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

張磊站在窗邊,沒有打開窗簾的房子裡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在偶爾投進的光線中零星的在地板上閃動。

白天和黑夜在厚重的窗簾下分不清輪轉,他還未分辯後面已響起了腳步聲。

章子柏的聲音。“查到了,你在老婆在冰城。”

“唔!”張磊只淡淡地應了一聲。

章子柏奇道。“你不是要急着找你老婆嗎?”

張磊語氣索然。“我想,她需要時間知道只有留在我身邊纔是最好的。”

章子柏聽得腦子處在於混沌狀?“那你是等着她回來?”可能嗎?朱芳平可能不夠美麗,可能不夠溫柔,但是她夠韌性。

張磊薄薄的嘴脣向上斜起,“我會讓她儘快知道的。”他說出的話十足的溫柔。

他修長的手臂拉開了窗簾,爭先恐後的陽光涌了進來,但卻揮不去他腳下的陰影。

“所以我一定要讓她知道,我是不能輕易原諒她的。”

章子柏擡眼,看到張磊的眼睛在陽光下微微地綻開。“當然,朱芳平很快就會明白這個道理。”

一股冷冽的味道散發着犀利在他的四周瀰漫開,章子柏聽得身軀一震,身上的血液有一瞬間凝固。

-------------說不清是爲朱芳平擔心,還是在心裡咒罵她的愚蠢。

此時,冰城的一座小旅館裡,楊茜反主爲客,在前臺的小廳裡邊看電視,邊拿了條黃瓜在啃。

而朱芳平正在前臺正用親切,祥和的語氣對前來的一對學生道。

“喲!100元的單間不貴了,給你們加牀被子兩個人一起睡,每人分攤才50元呢,不過瞧你們的模樣還是學生吧!沒掙錢要省着錢花啊,我做主再送兩份早餐,省得大冷天的到外面吃。”

那兩個學生聽得眉開眼笑,連忙笑着點頭。

咬着黃瓜的楊茜爲了獎厲他們的入住,還特特給他們每人分了一把核桃後再領着他們上房。

而在廚房支着耳朵聽的老闆娘再一次悔恨當初爲什麼不招朱芳平。

沒等她悔恨完,朱芳平又笑笑對着另一位進來又想出去的女客人道。“妹妹,外頭冷進裡面坐。不住也避避風雪,喝上口熱茶先暖暖身子。”

等人進來喝完茶後,朱芳平繼續用溫和的語氣對客人道“暖完身子後順便可以看看房,反正你也是要找地住的,我們這裡的房間可乾淨了,單間100元,再送你份早餐。不過我看到你很親切,如果不嫌棄,早餐就去掉,只算你80元如何?”

看着朱芳平熱情如童叟無欺的笑臉,女客人很快就點頭。在楊茜抓了一把核桃繼續送人上房後,老闆娘再也忍不住地衝了出來。“我說,小芳啊,你要什麼工錢才願意留下來。”

朱芳平老神定定地斜了她一眼道。“俺們南邊人嬌弱,只適合在寫字樓,大公司裡頭做些輕巧活兒。所以對不起索。”

“1000包吃住如何?”

這時送完客後下樓的楊茜陰聲細語道。“我剛來時,她也是開了這個價!結果不但降了,而且還發得不準時。”

“誰說不準時了。”老闆娘塞了錢到楊茜的袋裡。“吶!給你當初說好的一千元。”

“還有200元的夜班補貼費。”

“給,都給。”老闆娘拿出了四百元直接塞到楊茜的手裡。“剩下的兩百元給你當獎金。”

朱芳平和楊茜相視一笑後在背後互擊一掌。

可是不知爲何,朱芳平的右眼皮連跳了幾下。

這時海城,一輛銀色的車子駛進機場,張磊從車裡下來。

他的視線投注在停在坪道的一架飛機。

龐大的機身像一隻大鵬雄據在中央。

丁丁咚咚,一陣如黃豆大的雨點節奏,靜靜地從天上盤旋而來落他的耳邊,宛如縈迴的低語敲打在心上。

張磊的側臉在銀絲的閃進中,嘴角微微上揚。

朱芳平!我曾經的少年夢想在你的任性下零落成泥,而十年之後,你還在傷害我之後絕意轉身——將我再次遺失。

所以他修長的身形以無可比擬的冷淡進入了機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