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請客

六爺從來沒有如此的狼狽過,想要撤手,可是面子上又過不去。於是,他通紅着一張臉,汗珠滴滴如雨下,膽怯的對張陽說道:“你……你撒手。”

張陽笑了笑,嘴角微微上翹道:“你連刀都拿不穩,還怎麼出來混?”

說完,他手一用力,一把大環刀就從六爺的手裡飛了出去,直接插在了地上,發出嗡嗡的迴響,在紅豔樓裡迴盪着,像是死神的催眠曲。

六爺手裡的刀丟了,就像是他的命丟了一般,這是他賴以爲生的刀,刀都丟了,他的將來也就丟了。

六爺像是突然間老了好幾十歲一般,本來才四十來歲的人,突然間好像變成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他癱坐在地上,垂喪着一張臉道:“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張陽又坐會到了剛纔的位置上,他獨自倒了一杯茶,然後一飲而盡道:“聽說了,剛纔他們叫你六爺。”

六爺本來想用自己的名號嚇唬嚇唬他,可是現實好像不太好,人家根本就不買他的帳。於是,六爺只好用他大哥的名字來威懾。

“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

張陽剛把茶杯放下就道:“你叫六爺,你大哥難道是五爺?或者是大爺?你大爺的,你想陰我?”

說到了大爺,張陽微微發怒,被人家佔了便宜他當然怒。

六爺坐在地上道:“我大哥是三爺手下最厲害、最能打的鐵劍老大,你惹了我,我大哥是不會放過你的,三爺也不會。”

三爺應該就是三馬,或者是三馬中的老三,即使大概知道,但是張陽還是要問道:“三爺是誰?”

六爺一聽,以爲張陽害怕了,所以馬上站了起來道:“三爺當然是馬武馬三爺了,他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就等着吧!”

張陽向六爺揮揮手道:“你去叫他來,我就在這裡等着他,他若是不敢來就是我孫子。”

六爺從來沒見過敢如此對三爺不敬的人,別人叫他六爺,但是他在三爺面前絕對不敢稱 爺,就算是在鐵劍老大的面前他也絕對不敢稱爺,所以,他覺得張陽要麼是在找死,要麼就是個瘋子。

六爺狼狽的逃走了,顧媽媽尷尬地過來向張陽賠不是道:“爺,不是我叫他來的,他在這裡就是個霸王,我們誰也不敢惹他。”

張陽不會和顧媽媽計較什麼的,他來這裡不是爲了找他們的麻煩,主要是把三馬引來,現在既然已經有些眉目了,他當然不會再找麻煩了。

張陽對顧媽媽道:“我要吃飯,我要喝酒。”

顧媽媽連忙道:“馬上就來,我們這裡有最好的女兒紅,還有陳年的竹葉青,最上等的花雕,你 要喝什麼?”

張陽道:“燒刀子,街頭老陳家燒刀子。”

顧媽媽以爲自己聽錯了,等她再三的確認了之後才驚訝地吩咐酒保去街頭買酒,因爲紅豔樓根本就沒有這種劣質的燒酒,一般的客人都喝不慣那又辣又烈的酒,只有街頭浪子們和窮人家的漢子纔會喝那種劣質的酒水。

顧媽媽吩咐了酒保,然後對張陽道:“您要吃點什麼?熊掌?魚翅?燕窩?還是……”

張陽笑道:“烙餅,山東的烙餅。”

顧媽媽又一次吃驚,張陽今天已經讓她連連吃驚了,她實在是想不通,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到底要幹什麼?

顧媽媽這次沒有再問,直接吩咐夥計去準備。

燒酒如火一般的燒,只有這樣燒着的酒他才能入口,只有這樣燒着的酒才能讓他忘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只有這樣燒着的酒才能麻醉着他的心,好讓他能揮刀殺人。

三張山東烙餅下肚,一斤燒刀子喝下去,整個人彷彿燃燒了起來,雖然燃燒了起來,但是他的刀還在手上,他的眼神還很自信,他的手也還很穩定。

沒過多久,顧媽媽居然把整個紅豔樓的女孩子全部叫了下來,張陽有些詫異,他之前這麼說完全是找茬,沒想到顧媽媽還真這樣做了。

紅紅豔豔、花花綠綠的女子們一個個站在張陽的面前,一個個笑容滿面搔首弄姿。張陽的眼光從衆女子身上掃過,然後對顧媽媽道:“這就是紅豔樓的所有姑娘?”

顧媽媽看着這些個被她調*教得花容月貌的女孩子們驕傲地道:“對,我們紅豔樓所有的姑娘都在這裡,整個洛陽城沒有哪兒的姑娘有我們這裡的漂亮。”

張陽突然間指着一個正在掃地的老媽媽道:“我要請她喝酒,其他的人都走,都離開吧?”

顧媽媽再次驚訝,她越發的相信眼前的人一定是個瘋子,來到紅豔樓不要貌美如花的女子,非要請一個年老色衰的老婦人喝酒?這樣的人不是瘋子是什麼?

顧媽媽實在是不想伺候張陽了,不過又怕張陽會遷怒於她,畢竟就連六爺都解決不了的人,她就是再有十個膽也不敢得罪張陽,她揮揮手,紅紅豔豔的女子們邁着蓮步各自回到了屋子裡去了。

掃地的老婦人老根嫂是個寡婦,不但是個寡婦,而且還是個無兒無女的寡婦。她在這裡掃地已經三年了,從來沒有一個人正眼看過她,所有的人從她的面前走過時,要麼是看不見她,要麼就是想趕緊的離她遠遠的。因爲她又老又醜,而且還沒有兒女,沒有丈夫,所以,她就像是一個災星般的活在這裡,活在所有人的蔑視與不屑中。

此時,居然有人要請她喝酒,她使勁的恰住自己的大腿,劇烈撕心的疼痛告訴她這是真的,可是,到底是爲什麼?她實在是想不通,不過她也不用去想,因爲她除了一身年老色衰的軀體之外,沒有任何的值錢東西,一無所有,所以也就不會害怕未知的事情,哪怕是被騙,還能騙她什麼呢?

老根嫂被張要陽請到了桌上,她不問爲什麼?也不問張陽是誰?更不問喝了酒要她幹什麼?

因爲她一無所有,所以也就不會害怕失去,根本就不存擁有,還怎麼失去呢?

張陽給她倒上酒,她就喝,痛快的喝。

顧媽媽在一旁站着,不知是嫉妒還是羨慕,或者都不是,她只是覺得眼前的人都是瘋子。

張陽恭敬的給老根嫂倒滿了酒,然後道:“您可知道我爲何要請您喝酒?”

老根嫂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杯子裡有酒她就喝,杯子裡的酒本來就是用來喝的,有酒當然得喝了。她喝完了酒纔對張陽道:“不知道。”

張陽道:“你不想知道?”

老根嫂雖然老,年老色衰,但是她的眼裡還有年輕人的朝氣,還有年輕人的勇氣,還有年輕人的年輕的心態。她道:“你說我就聽,你不想說我也不問。”

張陽翹起嘴角,微微笑道:“這就是我請你喝酒的原因,你在這裡掃地幾年了?”

老根嫂不明白張陽的意思,她也不需要明白,她道:“三年了,自從我老伴死了之後我就一直在這裡,我無兒無女,更沒有任何親戚和朋友,除了這裡我不知道還能去哪兒?只有在這裡我才能活着,才能不被餓死。”

張陽又給她倒了一杯酒道:“我看得出來,一個有兒有女的老婦人是不會在這種地方做工的,哪怕是餓死也不會,因爲人們總是要面子。”

老根嫂舉起杯子道:“是的,我一無所有,所以我不在乎面子,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正因爲如此,我才請你喝酒,你一無所有,我請你喝酒別人就不會認爲我對你有所企圖了。若是請個漂亮的姑娘,那麼他人一定會說我好色;若是請一個有錢人,那麼他人一定會說我愛錢;若是請一個有權力的人,那麼別人一定會說我阿諛奉承。”張陽自己也喝了一杯像火一般在燒的烈酒,然後繼續道:“我請你喝酒,別人要麼以爲我是個瘋子,要麼以爲我是個傻子。”

老根嫂是個沒什麼見識的人,張陽說了半天,她雖然大多能聽懂,但是後面這句話她怎麼也不明白,於是她問道:“你寧願別人認爲你是瘋子或者傻子?”

張陽眉頭一皺,然後看着門外道:“世上就是瘋子和傻子太少了,所以,聰明的人都知道巴結奉承,都知道愛美色,愛錢財,聰明的人多了,錢財美色總是會少的,巴結奉承的人多了,有權力的人也就多了,然後權力也就不是權力了。”

老根嫂還是不懂,不過她不打算再問了,因爲她知道問的再多自己都不會明白的。

張陽請老根嫂喝酒的事情,沒到一個時辰就傳遍了附件的大街小巷,當然也傳到了三馬的耳朵裡。

此時,已經正午,六爺正帶着他的大哥鐵劍老大趕往紅豔樓。紅豔樓裡的張陽也正在等着他們的到來,其實他等的應該是三馬,可是現在還沒有驚動洛陽城裡的三劈烈馬,驚動的只是些劣馬而已。

正午的陽光剛從門裡退出去,太陽已經到了紅豔樓正上方,火辣辣的照耀着紅豔樓,火辣辣的照耀着來往的過客,好像要把整個紅豔樓燒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