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鐵劍老大

六爺回來的時候張陽和老根嫂剛好喝完最後一杯酒,六爺的身後跟一個揹着一把鐵劍的年輕人,雖然是跟在他的身後的,但是,六爺走在他的前面卻是弓着腰的,他就是一個領路的人。

老根嫂已經退走,她喝完了酒就該退走了,她的出現也只是喝酒而已。

六爺把和他一起來的年輕人引到張陽身邊,然後恭敬的往後一站,什麼話也不說,當然也輪不到他說。

背劍的年輕人走到張陽對面坐下來,然後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來對張陽道:“我叫鐵劍,江湖中的朋友們都給我面子叫我一聲老大,在整個洛陽城裡還沒有誰敢不給我面子的,閣下貴姓貴姓?”

張陽端坐着,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刀道:“你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字,叫一個比你更高級的來,你不想死的話就趕快走,不然我當斬斷你的腿。”

鐵劍老大眉頭一皺,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用語言來解決了,看來必須用劍才能解決。

鐵劍老大把杯子裡的茶一飲而盡道:“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你有什麼要求?或者是想要我巨劍盟幫你辦事?你說,只要我能辦的事情我一定幫你辦妥,我巨劍盟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鐵劍老大之所以叫老大,那是因爲他講理,衆人都服他,所以纔有了老大這個稱號。此時,他在做最後的努力,他不想多一個敵人,沒有人想多一個敵人。敵人能少一個是一個,朋友能多一個是一個。

張陽不是來和他叫朋友的,當然也就不會是來求巨劍盟辦事的,他來只爲一件事情,殺人。

他要殺的不是眼前的人,所以他一直坐着沒有動,一直聽着鐵劍老大再說,等鐵劍老大說完了他才道:“我一不求巨劍盟辦事,二不求你鐵劍老大幫忙,三不和你商量任何的事情,這裡是紅豔樓,既然別人能來,我爲什麼不能來?”

找茬的人當然要給自己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張陽的理由既不高尚也不下流。

鐵劍老大勉強的笑了笑,這是他最後對張陽的一笑,瞭解他的人都知道當他對你勉強笑笑的時候就是對你已經不抱任何的希望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動武,在洛陽城裡敢和鐵劍老大動武的人無論是誰都是個厲害的角色。所以,有人對張陽已經另眼相看了,哪怕是他將要死在鐵劍老大的手裡。

這時候,太陽從一個窗戶裡照進來,正好落在兩人面前的桌上,熾熱的陽光正好把兩人分開,好像黑白分明一般的分開。

正午過後的紅豔樓已經陸陸續續的來客人了,進來的客人們都看着兩人,大多人都認識鐵劍老大,因爲他們大多是常客,不但見過鐵劍老大,而且還認識三爺馬武。

鐵劍老大的劍已經解下來了,黝黑的劍鞘裡藏着的是他縱橫江湖的利劍,也是一把名劍,因爲在整個洛陽城裡不知道他這把劍的人不多。

鐵劍老大看着自己的劍,眼裡帶着一種久久的迷戀,好像一個多情的人對他的情人一般的迷戀,他悠悠地對張陽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想從今以後江湖上再也不會有你這一號人物了,因爲在我的鐵劍下還能活着的人不會用手指都能數得過來,你絕對不是其中的一個。”

張陽面不改色,眼放精光道:“你的話太多了,要麼動手,要麼就去把你的主子叫來。”

鐵劍老大是三爺手下最能打的一個,在他的鐵劍下喪生的江湖好漢不知有多少?敢如此囂張的他從來沒有見過,敢如此對他的更是沒有見過。他本來是個脾氣不錯的人,但是,現在心裡已經微微發怒了,能讓他生氣的人不多,能讓他發怒的人更是沒有見過。

此時,張陽的態度、動作、表情。完全就是對他的蔑視。

直到此時,鐵劍老大才怒,他怒的後果當然很嚴重,瞭解他的人都知道,鐵劍老大一發怒就要拔劍了。他的鐵劍只要拔出來,那麼必定得見血。

鐵劍老大雖然怒,但是他還是保持着鎮定,臉色只是微微一變就恢復了正常,恢復了他殺人時候的鎮定與冷漠。

他伸出手,慢慢的把鐵劍拔出來,那把握在他手裡已經有些年頭的鐵劍就像是他的手臂般的靈活,彷彿鐵劍早已融入了他的身體,早已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了。

鐵劍是黝黑的,就像是死亡一般的黑,一股深深的誘*惑從劍身裡透出來,彷彿要把人帶往地獄。

鐵劍出了鞘當然得動,當然得飲血,當然得有它出鞘的動機。

這是鐵劍老大最出名也是最爲厲害的一招,毒蛇吐信。

一招就足夠,鐵劍老大一般不會和人動手,若是動手他一般只出一招,也是他最厲害的一招,毒蛇吐信,只要能殺人,一招就足夠。

鐵劍帶着一股黝黑的暗芒刺向張陽,經過桌子上空,經過陽光的照射,黝黑的劍身一閃,在陽光下一閃。即使是黝黑也帶着一種閃爍的耀眼的光芒,能帶人走向死亡的光芒。

鐵劍老大的劍動,張陽的刀也動了。

想要斬殺猛烈攻擊過來的毒蛇,必定要拿住他的七寸,鐵劍老大的七寸就是他的手腕。

或許,每一個練劍的人的手腕都是脆弱的,脆弱的地方當然是七寸。

張陽的刀出鞘,熾白的刀光斬向鐵劍老大的手腕,只有一斬,師父教了他九斬,現在他也只會一斬。有用的刀法,一刀就足夠,一斬就能殺敵。

熾白色的刀光劃過陽光照射的桌子上空,刀光比這陽光更加的熾白,更加的熾烈,和鐵劍老大的黝黑的劍芒相交,霎時間,兩種不同的光芒在這陽光下又催生出了一種絢爛多彩的如彩虹一般的光芒。

光芒彷彿一種死亡般的絢爛,整個紅豔樓的人們無不被這光芒所吸引,死亡神奇而又可怕的東西,既讓人好奇,又讓人感到可怕。

張陽的一刀揮出,鐵劍老大一劍揮出,兩個人都是竭盡全力的一招,都是畢生所學的精華,都是必殺的一招。

針尖對麥芒,鋒刃對上劍光。

刀光閃過,劍鋒閃過,勝負就在這一瞬間分曉,生死就在這一瞬間決定。

一輩子的努力,一生的苦練都集中在在這一瞬間。

刀光過後,劍鋒過後。

整個紅豔樓一片安靜,一片寂靜,死亡一般的寂靜。兩個人同時停止了動作,所有的人也都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看着兩人。所有的人都看着張陽和鐵劍老大兩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着兩人,兩人相對站着,各自的手裡都握着各自的刀劍。

沉默,生死瞬間的沉默,勝負已經分曉,但是,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誰勝誰負?所以,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他們都想知道誰勝?誰負?

打破沉默的是鐵劍老大。

原本兩人是相對站着的,但是,鐵劍老大突然間坐下,鐵劍已經掉在了地上。

鐵劍老大的鐵劍,相伴了他一生的鐵劍,隨他殺敵,隨他經歷風雨,隨他奔走在風雪中的鐵劍,此時,居然被他就這樣丟棄在地上。

一個愛劍的人,一個練劍的人,一個劍客,怎麼會把自己的劍丟棄在地上呢?

鐵劍老大也不想這樣,但是,事實讓他不得不如此,因爲他右手的手腕上慢慢地冒出了一條紅線。

一個人的手上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一條紅線,紅的是鮮血,線卻是刀芒留下來的。

刀,當然是張陽的刀。

鐵劍老大坐在桌前,左手握住右手,面色頹喪,比死了還難看,比死人的臉還難看。

“我敗了,居然敗了?”此時,他還不相信自己會敗,不相信自己會敗的如此的徹底,不相信自己會連劍都握不住。

張陽也坐了下來道:“敗了有什麼大不了?你可以重來,無論什麼時候再來找我,我都奉陪到底。”

鐵劍老大擡起頭看着張陽道:“是你手下留情,對不對?不然的話我這隻手早就斷了,對不對?”

張陽不想承認,但是想了想還是決定告訴他事實,他道:“是的,我只用了三分力,若是多用一分,你的手就斷裂了。”

鐵劍老大撕心地道:“你這是侮辱我,爲何不殺了我?爲何不斷了我的手?爲何還讓我活着?”

對他來說這比殺了他還難受,他是一個劍客,劍客的使命就是揮劍,現在,他的手已經不能在用劍了,他的一生等於是廢了。劍客的命就是劍,現在,他連劍都握不住了,那麼他還怎麼握住自己的命運呢?

張陽沒有說話,他低下頭,默默地對着鐵劍老大的嘶喊,他知道,這是他理虧,雖然是他理虧,但是他必須這樣做。甚至,剛纔他和鐵劍老大說的話也是半真半假,他說謊我爲了要迷惑三馬,要讓他們對自己的實力產生誤判。

因爲如此,張陽對鐵劍老大難免理虧,所以,他只有默默地承受着他的嘶喊。

鐵劍老大不可能在這裡嘶喊一輩子,片刻之後,他用左手撿起他那成名很久的鐵劍,然後看了看張陽道:“士可殺不可辱,你可以殺了我,甚至可以殺了這裡所有的人,但是,你居然如此侮辱一個劍客,你死定了,三爺不會放過一個侮辱他手下的人。”

張陽擡頭看着鐵劍老大道:“我等着他,也等着你,你隨時可以找我,把你的尊嚴拿回去。”

鐵劍老大沒有再說一句話,默默地走出了紅豔樓,好像是走出了這個江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