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沈家宅,這個住過各種流放犯人的宅子成了白山縣最出名的鬼宅,連父母官王縣令都喪命於此,新縣令遲遲不到,衙門主薄暫代縣令之職,傳說半夜時鬼宅水井旁邊有女鬼哭泣,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說撞見了無舌女鬼,要拔了自己的舌頭裝在她嘴裡呢。花嫂子生前就是出名的長舌婦,做鬼反而沒有舌頭,晚上經過鬼宅的人都不敢說話或者打哈欠,就怕女鬼跳出來拔舌頭。
鬼宅傳說很快飄到了黑山縣,沈家一家五口人的小相都張貼牆壁上,每個人的人頭都是黃金百兩,沈今竹最貴,足足兩百兩。黑風寨裡,沈今竹看着撕下來的小相,不由得笑道:“這畫師該打,把我畫醜了。倒是我弟弟畫的挺傳神,這小臉繃的,像一頭狼似的。”
朱思炫面有憂色,“伯父他們去了那裡?在寨子裡沒見過他們。”
沈今竹說道:“你放心吧,他們去了很安全的地方。如今林同知對我們下了格殺令,一點機會都不給,流放隱忍失去了作用,保命要緊,有黑屠夫他們護送着,他們已經遠走高飛了。”
黑屠夫父子兩個帶着人保護沈今竹的家眷撤離,瞎先生等人跟着沈今竹來到了黑風寨和朱思炫會和。但是林同知捏造的消息是沈家畏罪潛逃,全部都躲在黑風寨,所以對於外頭的那些人而言,沈家就是會移動的六百兩黃金,這座金山比藏寶圖要靠譜多了,何況林同知還許諾說會封百戶,吃軍餉呢。
這一招非常狠毒,直接勾起了人性的貪慾,在這種地方,爲了十兩銀子動刀槍的都不算罕見,何況是百金之巨的財富!消息放出後,不僅僅是黑山縣其他山頭的匪類開始派出探子前往黑風寨,就連黑風寨的自己人兄弟們也人心浮動,互相打聽寨子裡是否住進了沈家人。整個黑山縣,不,是整個東北,無論黑道白道,都在盯着懸賞告示饞涎欲滴。
沈今竹一直沾着鬍子和假喉結扮作男人,她很慶幸自己那晚果斷將家人先送走,沒有跟着自己赴險來到黑風寨,隱藏一個人容易,一家老老少少的就難多了。朱思炫看着案几上的一小摞懸賞告示,心中大急,說道:“表姨,我們撕下了這些,第二天縣城又貼滿了告示,昨日周寨主還處決了一個叛變的金剛,百密一疏,困在黑風寨始終不是辦法。我不能擅離封地,否則就是謀反。表姨,你不要管我了,趕緊跑吧。”
沈今竹說道:“藩王無旨不得離開封地,不過也有例外的時候,我們需要給你製造理由,合情合理的離開黑山縣,對天下人有個交代。”
打小就見識了表姨的聰慧,表姨在大事上好像還沒輸過呢,朱思炫希望之光死灰復燃,忙問道:“有什麼法子?”
沈今竹指着懸賞告示說道:“他能貼告示,我們也能。而且我們的告示比他還多,散播的地方更遠,不拘於東北之地……”
白山縣集市,黑屠夫家和鋪面都貼了一個大大的“封”字,據說黑屠夫也是通匪的罪名,他兒子黑子更是被沈嬌娘迷惑了,殘忍的“拔出”了花嫂子的舌頭!經過黑家肉鋪的路人們都指指點點,越說越邪乎,甚至有人說晚上聽見花嫂子冤魂慘叫說“把舌頭還給我!”
“拉倒吧!沒有舌頭咋說話?嚇唬人!”
“鬼又不是人,不需要用舌頭說話,反正肉鋪本來殺氣就重,是個邪乎地方,這事一鬧,就更不得了了,據說這條街的街坊鄰居要湊銀子請和尚道士做法呢。”
路人正說着話,不知誰指了指蔚藍的天上,叫道:“你們快看啦!天上飄着一個大風箏,風箏下面還拴着一個籃子呢!”
一傳十,十傳百,集市行人都擡頭看去,果然如此!風箏越飄越高,突然引線被剪斷了,失了力氣開始墜落,拴着的籃子也空中打轉,裡頭的東西散落開來,一張張白色的紙在集市上空飄揚着,路人好奇的撿起來,有識字的人眼睛瞪的比銅鈴還大,念道:“懸賞白銀兩萬兩!”
幾乎在同一天,同一個時刻,東北各個縣城集市的上空都下起了“紙雨”,林同知聽到屬下的報告,臉色比鍋底還黑,案頭上擺放着一摞白紙,用館閣體寫着“懸賞”二字,右下方是林同知的肖像!旁邊寫到:“錦衣衛同知林勤,殺害白雲縣王縣令並鋪頭衙役等十七人,栽贓嫁禍給沈家,借剿匪之名行誅殺崇信王之實,罪大惡極,現懸賞白銀兩萬兩取其人頭,懸賞人崇信王朱思炫。”
之前朱思炫早就傳出有藏寶圖在身,東北皆知,如今出了這麼一個懸賞告示,衆人質疑真相如何的同時,又深深的被兩萬兩銀子吸引住了,曾經當過的太子的人,銀子應該假不了罷?
“混賬!”林同知聽說整個東北都傳遍了這張告示,心頭大怒,一舉將案頭的懸賞告示全部撫在地上了,“朱思炫乳臭未乾,他做不出這種計劃,分明又是沈今竹的手筆!這個女人就是喜歡做這種鬼祟的小伎倆!”
林同知一拳砸在案几上,目光像是結了冰,說道:“傳我的命令,東北全縣在明晚之前交出灑落的告示,明晚掌燈之後,如果再搜出這張告示,無論是誰,都會被當做土匪同黨,格殺勿論!”
手下說道:“是。”
格殺令可不是鬧着玩的,絕大部分告示被主動交了上去,堆在集市裡當場化爲灰燼。次日一早,天還沒亮呢,林同知就被手下叫醒了,說道:“大人,有飛鴿傳書急報。”
林同知展開一看,頓時臉色煞白,懸賞告示以同樣的方式出現在了京城,朝野震怒,連紫禁城都飄進去了!按照沈今竹慣用的手法,恐怕不過幾日,南直隸、甚至雲南偏遠之地的城市上空都會飄揚着他的懸賞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