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的是他,那個悄無聲息每天來這裡自己帶着拖鞋,爲她準備新鮮的蔬菜,還有卓美美每晚挽進來的包裹,可口的瘦肉粥,真的出自他之手。
陸敬之的話再次在耳畔響起,她閉了閉眼睛,剋制自己剛纔翻涌而來的激動。
思宇,畢竟是小孩子,在他的世界裡,只有好壞之分,他不容許別人玷污最親近的人,就如她努力維繫着與吳希彥飄搖的婚姻,那份執着何嘗不是一種負擔。
轉身,思宇那道瘦小的身子仍站在原地,透過開啓的門板,她的喉嚨堵塞,難受地掩住雙眼。她不可以哭,不可以脆弱,放手,揚起嘴角,溼潤的雙瞳恢復一片溫柔。
輕柔地握住思宇的小手:“寶貝,媽媽很感激你對媽媽的維護,可是終究打人是不對的,明天我們去向小丁同學道歉,知道麼?”
思宇倔強的小身子忽地一鬆動,眼角那懸着的淚珠滑落下來,在蘇婉摟進懷中之時,不小心碰到傷口後,他“哎呀”地忍不住疼得直叫。
蘇婉心疼地將他抱在懷裡,撫着那被上過藥的背部,聽到他低低地暱濡聲:“不疼,陸叔叔已經給思宇上過藥了,明天就會好了,一點都不疼!”他伸出小手揉揉媽媽眉間的摺痕,蘇婉縱是再堅強,也無法不被思宇的懂事體貼感動,一整夜她都將小思宇摟在懷裡,避免他背部靠在牀上,在他睡熟之時,又將他全身檢查了一番。
還好,那些傷口並沒有傷在要害,想着那些可惡的孩子衝思宇嘲罵,胸口如撕開一道口子,雨水灌進去,冰冷地讓她渾身打顫。
當她執意帶着思宇趕到醫院,在VIP特護病房裡看到躺在牀上,腦袋纏着紗布的丁瑞函時,所有的歉意,因爲被迎頭的唾罵消失散盡。
“我們不需要沒有教養的孩子來賠禮道歉,帶着這些骯髒的東西滾出我們的視線!”,丁家媽媽一臉的嫌惡,將蘇婉剛放在牀頭的果藍拎起來扔到門口。
思宇本低垂的小臉兒忽地揚起,憤怒地抿着小嘴,卻被蘇婉硬是拉到自己的身邊,低聲地說道:“無論如何,函函的傷是思宇打傷的,他來賠禮道歉理所應當,很抱歉,我沒有教好他!”
“哼!你以爲道歉就可以解決問題了嗎?我們函函傷得這麼重,到現在檢查結果也沒出來,你來道個歉就想息事寧人嗎?”丁家媽媽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指着蘇婉的鼻子,就差跳腳。
一張圓潤的臉因爲叫嚷而扭曲變形,潑婦一般地發泄她心中的火氣。
當她低垂眼睛看到正一臉冷漠望着牀上自己寶貝兒子的思宇時,氣得渾身哆嗦:“看看他這副有娘生沒娘教的樣子,哪有來賠禮道歉的誠意!”
蘇婉不是沒有發現思宇的眼神,冷冰冰地掃過室內丁家父母,嘴脣抿得緊緊地,如是不是她抓得他太緊,她幾乎可以斷定思宇一定會扭頭走人。
雖然丁家父母說得非常難聽,但畢竟是孩子受傷,饒是誰家父母也會心疼。
她握了握思宇的小手:“思宇,媽媽怎麼跟你說的?嗯?”
思宇擡眼望了一眼給他鼓勵的蘇婉,臉上的緊繃稍微緩和,只是還未張嘴,便聽到丁家媽媽尖銳的斥責:“夠了,別一副假惺惺的貓哭耗子,我們這種正派人家消受不起您這種家教的低聲下氣,其實,這上樑不正下樑歪,也難怪孩子在外面招惹事端”。
丁家媽媽嘴角銜着一絲鄙夷的笑容,句句不離挖苦諷刺,看着蘇婉蒼白的臉更加肆無忌憚地大加嘲笑起來:“最近可聽說學校的某位家長不知廉恥,竟然勾搭人家老公,充當小三又要立貞潔的醜事被傳得沸沸洋洋,後來被老公一氣之下拋棄,馬上又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你說這種女人是不是很賤?”
“閉嘴!”思宇衝到蘇婉身前,守護神一般怒斥着滿臉堆笑的丁媽媽,小小的年紀並不覺得因爲自己的挺身而出,而變相承認了這個事實。
只是他滿臉的憤怒,那種被割到心頭肉的疼痛使他差點上前將她推倒。
“看看!看看!這孩子,打斷大人的講話,這麼沒教養,果然是有娘生沒娘教的野種!”
“丁太太,您在強調所有沒教養的人都是有娘生沒娘教的人嗎?”蘇婉扯回憤怒中的思宇,站在他身前,擋住丁媽媽那一臉的驕橫。
她並不是沒有脾氣的人,她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受她言語上的攻擊,無非也是因爲牀上躺着的是無辜的孩子,如此想來爲什麼思宇會將他打得那麼嚴重,一向溫和無害的思宇爲什麼會變得那麼暴躁。
她怒斥着驚愣的丁媽媽,毫無畏懼地抵擋她眼底刺向思宇的嗤笑。
她不會容忍別人如此地侮辱她的孩子,縱然可以對她橫加辱罵,但是思宇,是她唯一的親人,她沒有權利觸及她的底限。
丁媽媽被她突然轉爲凌厲的眸光一怔,但很快又恢復鬥志,揚着驕縱的下巴:“我說錯了嗎?攀附權貴,給自己丈夫扣了綠帽子,還企圖生下別人野孩子的,這種女人不該被人唾棄嗎?”
蘇婉眼中盛滿了從未有過的火焰,灼燙到丁媽媽再企圖說出什麼時,喉中有些堵塞。
“是否該受到唾棄,還輪不到外人來評判,丁媽媽,我今天來只是帶思宇向您的兒子賠禮道歉,如果你連這個都接受不了,那麼我沒必要在這裡讓我兒子受到你沒有教養的指責!”
“這是什麼態度!”丁媽媽半晌憋出一句話,轉眸看向一直站在身後沉默的丈夫:“你看她這態度,是來道歉的嗎?還是以爲就一藍破水果就可以打發我們?告訴你,我們瑞函有半點閃失,你都休想在這個城市立足!”
終於說到關鍵點了,蘇婉嘴角勾着一抹冷笑,其實他們也無非是怕她窮到連醫藥費都付不起吧。
還要動用他們那個尚是派出所所長的爸爸微弱的官銜,震攝她休想獨善其身。
蘇婉牽起思宇的小手,看着門口那散亂在地上的水果,臉上不再保持着溫和的愧疚之色,她本沒有想要虛情假意的不了了之,支付孩子的醫藥費是她的責任,更何況在她來之前就已經有這種自覺。
只是在她還未張嘴之時,低沉渾厚的嗓音從門外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