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武漢之行《二》

要論2012年國慶節的武漢之行,誰最能引起趙子易的注意,非得沈清晨莫屬。除了她,再也沒有人能讓人如此傷神,如此無語。

她添的亂,製造的麻煩,沒有章法的做事,破壞整體美感的諸多事蹟,夠趙子易記一輩子的。

10月2日下午,清晨終於坐上了開往武漢的火車。之前每次坐火車,都是奔波於家鄉和工作地,來來回回目的地不過兩座城市,她已經對這一路線熟得不能再熟,慢慢的也就對這兩座城市沒有了新鮮感,而且,待她看膩了深圳的高樓大廈,繁華忙碌後,漸漸的,對深圳有了審美疲勞。她不想再花心思去深入瞭解這座給她工作,養活她生命的城市,卻生髮出想了解深圳以外,更多她沒有踏足過的城市。

中國知名女作家畢淑敏說過這麼一句話:環球旅行要趁早。

這句話清晨是非常認可的,她認爲,有這個意願和條件的人,一定要趁着年輕多出去走走,看看世界各地美麗的風景。

人們常說,出門觀世界,纔有世界觀。

這是有一定道理的。

普通人從未涉足過的地界和領域,若僅憑影視作品或者書中所看,腦中所想,多少還帶點未知的成分,沒踏足之前,人對世界各地只有憑空想象而來的感悟,待親眼看過之後,或許在諸多觀念上會有所改變,從而得出新的感悟,形成新的世界觀。

所以,人在年輕的時候,有條件的話,還是要多出去走走,沒有條件的人,最好自己努力創造出條件來實現這個夢想,哪怕多去幾座城市就業,也相當於多了幾次旅行。

趁着胳膊和腿還矯健,趁着體力充沛,身體不需要別人的照顧。去吧,去努力實現兒時的夢想。當然,對外面的世界不感興趣的人可以除外。

清晨看着火車內擁擠的人羣,仔細觀察着他們的衣着和神態,她連連不斷的搖頭和感慨,心裡想,自己唸了十幾年的書,學了這麼多知識,但目前對於國家的發展狀況,和國人的富裕程度還是一無所知,說起來真是慚愧至極。若沒有這次提前到來的黃金週旅遊,恐怕清晨這隻井底之蛙不知會在舒適區待到什麼時候。

她原先的旅遊計劃是:等以後有錢了再說。

但她何時有錢,答案有誰知道呢?有錢的事永遠說不定,若一直沒有錢,豈不是一直沒辦法去別的城市?想做的事豈不是口頭說說而已?幸好這個願望給寧願提出來了,窮遊花不了太多錢,只要解決溫飽和住宿問題,其他的好說——額外花銷,可有可無。

雖然火車內的人很多,但火車內的空調一直以來都被部分國人所詬病,夏天能給人凍出了感冒,冬天能暖得讓人冒一身熱汗。清晨體寒,溼氣很重,冬天怕冷就罷了,但她夏天也怕冷。所以夏天坐火車時,她都會隨身攜帶一件外套,就是爲了方便在火車裡感覺到涼意的時候能披上。

距離火車出發還有2分鐘的時候,清晨從揹包裡翻出了一件外套,或許是怕車內人多熱量大,乘務員提前調整了火車內的空調溫度,清晨一上火車就感覺車裡的溫度比平時坐火車時的溫度要低得多。冰涼的冷氣從四處襲來,不禁讓她打了個寒顫,她趕緊把外套披上。

就在她披好外套的同時,寧願的電話像踩好時間點一樣的響了起來,清晨趕緊按下了接聽鍵道:“喂,寧願嗎?你這時候打電話給我有啥事?我現在在車上,明天早上就到武漢了。”

“嗯,就是想確認一下你是否已經上了火車,看看你有沒有遲到個啥的,是趙子易讓我給你打的。”寧願有點欣喜的說道,看來她確實很重視清晨這一次有沒有守約,她似乎有點怕清晨不去武漢。當她聽到清晨已經在車上時,清晨很明顯的感到她的語氣變得歡快起來。

“不用擔心,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努力去辦到的,明天早上你們記得過來接我就好了!”

“明天,明天我可能不會去接你哦。”

“啊?你不來接我?那誰來接我?”清晨有點吃驚的問道,沒想到寧願竟然說不來接她,這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她以爲自己晚到,同學們爲了彌補她不能與他們同時遊玩,同時享受趙子易爲他們接風洗塵的節目的損失,都會一同前來火車站排隊迎接她的大駕光臨,給她來一個隆重的歡迎儀式,算是給她的一點補償。哎,她也算腦洞大開的,真是矯情得可笑。

“對啊,明天只有趙子易一個人去接你,他給我們安排好了旅遊景點,讓我們先去做準備,明天需要玩的節目很多,路線也很長,如果我們都跑去接你了,原計劃就會被打亂。而且我們這兩天玩得很累,如果都跑去接你,會浪費掉很多精力的。”寧願慢悠悠的給清晨分析道,清晨聽了她的敘述,氣不打一處來,她可以想象到寧願在電話那頭一臉無辜的表情。

剛開始聽到說只有趙子易一個人來接她,她是怎麼都不願意的,後面聽到寧願說這兩天玩得很累,想着他們可能體力不支需要補覺,心又立刻軟了下來。

“那趙子易豈不是更累,他爲了接待我們已經夠辛苦了。”清晨這時倒有點心疼趙子易了。

“對啊,他比我們更累,畢竟全程都由他負責,你等一下,趙子易說想跟你聊兩句。”寧願說完直接把手機遞給了趙子易。

“喂,清晨,我是趙子易。你現在已經上了火車對吧”趙子易溫柔的笑着說道。

“嗯,是的,火車已經出發了,明天早上就到,你累不累?要注意照顧好自己哦!明天還得麻煩你來接我呢!”清晨疼惜的說道。

“累啊!”趙子易在電話那頭跟清晨訴苦道。

清晨聽到趙子易有點撒嬌的對她說“累啊”時,她竟然愣了一下,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呆呆的不知道對趙子易說些什麼纔好。她以爲趙子易會很有男子氣概的對她說:“不累,這有什麼,總不過就是玩而已,有什麼好累的呢!”

但是趙子易卻跟他訴苦,這有點不尋常。這在普通人的眼裡,只會有兩種想法,要嗎就是這個人坦誠,有什麼說什麼;要嗎就是他想依賴她,所以纔會把自己心裡的想法告訴她。而趙子易向來不是一個非常坦誠的人..

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說他很累時,其實這句話在女人心裡的殺傷力無異於他在她面前哭了,而什麼樣的男人才會在女人面前哭泣?趙子易這麼要強的男人,他怎麼會....

清晨愣了好一會,纔回過神來對趙子易說道:“如果很累的話,今晚你好好休息,養好精神,不要玩太晚。”說完戀戀不捨,其實她心裡還想對他說:“聽到你說很累,我真的很想抱抱你,讓你感到不那麼累。如果我現在能在你身邊,替你分擔一點工作,減輕你的負擔,就好了,我很心疼你。”但是她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有些話,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裡,永遠都不能讓對方聽到....

經過了十幾個小時的舟車勞頓,還有將近一個小時就到達武漢了。

這時,推銷員照例還要沿着火車過道再走一遍,一邊走一邊忙不迭的推銷她們的商品:“來來,麻煩腿讓一下,讓一下,瓜子餅乾礦泉水有人要嗎?花生薯條方便麪有人要嗎?”“..走一走,看一看啊,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跳樓價大甩賣啦,水果10塊錢3盒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要買的趕緊下手咯!”清晨被推銷員的叫賣聲吵得沒法再繼續休息了,趕緊起身去了趟廁所旁邊的洗漱臺洗了把臉,好讓自己清醒清醒,她把自己從頭到尾的衣着和頭髮全部整理了一遍,再灌入幾口自來水衝了衝口齒,然後回到座位收拾好行裝做好下車的準備。

清晨給趙子易打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的趙子易顯然還在睡覺,清晨提前撥通的電話驚擾了他的好夢,他有點不悅,懶懶的回覆清晨:“馬上就到,不用着急,我已經看過你所乘的火車到達武漢的時間,我們學校離你所下車的車站很近。”

五年不見,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面,雖然清晨並不是有意的。

“喂,趙子易,我到了,你在哪裡啊?我怎麼看不到你,我身穿一套粉橙色的運動裝,就在火車站出口。”清晨有點緊張的說道。

“我也在車站出口處,爲何沒有看到你出來?你站到出口大門這裡來,我好找你。”趙子易語氣平穩的說道。

“嗯嗯,好的好的,你不要掛電話,不要亂走,不要亂動,就停在原處....我好像看到你了。”清晨沿着正門外的洗手間轉了一圈才走到出口,此時的她是個徹徹底底的路癡,走到哪都不懂。出了火車站,她就跟隨着擁擠的客流一起擠出了火車站的出口,出了站口處的大門,她以爲還有一個出口,竟然沿着武昌火車站前方的衛生間轉了一大圈。

最後,她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出了車站口,而且就在出口附近轉了大半圈,才慢慢的停住了腳步,四處尋找趙子易的身影。突然,她看到不遠處有個筆直又挺立的身影,有點像趙子易,他拿着手機貼到耳邊處接聽,背對着沈清晨而面向出口處。

“趙子易,你好!好久不見。”清晨笑若春風的對着趙子易說道。

而趙子易好像沒有聽到一般,連連盯着沈清晨看了好幾眼,那神情彷彿在看影視大明星似的,清晨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反應過來。

最後,他終於認出了眼前這個漂亮的女生,就是他初中的同學沈清晨,他被眼前的她驚豔到了,竟有點羞赧的低下了頭,假裝把手機收好,然後再擡起頭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會,才問候到:“你好,清晨,一路辛苦了。”

清晨對着他傻傻的笑了起來,回了一聲:“不辛苦,這是應該的。”

此時的她,好像一位站在陽光下的仙子,落落大方,身披光芒。通身的氣派,跟五年前的她完全不一樣,同一個人,卻似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當然,五年前的她在地上。

趙子易沒想到五年不見,沈清晨竟然出落得這般美麗動人,比初中時期的她更好看,更嬌俏,更有氣質了。說得誇張一點,此時的她與五年前的她根本就不在一個層次上。

而趙子易在沈清晨眼中,也有着同等的震撼。沒成想五年不見,他竟然比她高出了一個頭,已經有了七分成熟男子的氣質,再也不是當年還帶着一點稚氣的他。五官雖沒有多大的變化,但臉部的輪廓和線條卻比以前更加分明俊朗,而且他的氣質也越發的好了,整體而言,很有魅力。

“清晨,沒想到你變化這麼大,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

“你也是,我也差點認不出你了。”

“你餓不餓?吃過早餐沒有?我帶你去吃一點東西吧?”

“我不餓,今天早上在火車上已經吃過了?你吃了嗎?如果你沒吃的話,就先去吃個早餐吧!”

“我也不餓,先辦正事再說。”

兩個人又相視着看了一會,清晨笑着說道:“你能否帶我去一下武漢汽車站的售票廳?我想買一張返程票!”在來武漢的路上,清晨突然開竅了,想着公司7號早上上班,她無論如何都得在5號那天晚上趕回深圳,畢竟坐車得耗費一天的時間。既然到了武漢,就去武漢汽車站碰碰運氣,看看武漢到深圳的大巴有沒有5號晚上的票,票價貴不貴,如果票價可以接受的話,她馬上把票買下來。

趙子易沒想到清晨到武漢的第一時間不是火急火燎的趕着去玩,而是着急着去買返程票。他當即有些不悅,但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默默不語,帶着清晨就往大巴車站走。清晨服服帖帖的跟在他後面,不敢多說一句話。

在大巴車站售票廳的窗口前,趙子易排在清晨的後面,清晨總覺得很怪異,她感到全身上下很不自然,好像趙子易在她背後仔細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似的。他呼出的鼻息氣似乎飄到了她的脖子上,有點癢癢的,暖暖的感覺。兩個人並排站了好一會,他突然用手掂了掂清晨的雙肩揹包,有點驚訝的說道:“額,挺沉的,你揹着這麼沉的揹包應該很累吧,把揹包退下來,換我的,我幫你背,你來揹我的。”

“不用不用,我的揹包我自己來背,你揹你自己的好啦!”清晨客氣的說道,她做事情有個規矩,凡是自己能辦得到的事,就絕不會麻煩別人,特別是不熟悉的男子,她不想引起別人的誤會,更不想做那種撒嬌賣萌的軟弱女子。

再三推脫後,趙子易見清晨態度堅決,立馬換了一種口吻對清晨說道:“還是讓我來背吧,免得給董權輝和許少傾他們知道了,該說我做人不厚道了。”說完,還腆着臉笑了一下。

清晨不語,她凝思了一會,眼睛盯着趙子易看了看,想到趙子易終歸是個男子,她如果強行駁了他的面子,總不見得是件好事。便鬆了口答應道:“那好吧。”

清晨與趙子易換了揹包,趙子易問清晨道:“如何?我的包比你的輕吧?”

“輕了好多,你的包好像是空的一樣,你到底有沒有放物品進去啊?不會是揹着個空包吧?”說着就想扒開趙子易的揹包瞧個究竟。

趙子易立馬按住了沈清晨的手說道:“就放了一瓶水,一張地圖,還有幾個零星的小物件,沒有其他的了!”清晨見他攔住她,也就不好打開了。

待售票窗口前,還需等兩三個人就到清晨的時候,清晨突然想起自己還沒有拿身份證,連忙叫趙子易轉過身,她打開揹包,往裡面掏出了身份證。清晨拿好身份證後,趙子易轉過頭,問清晨拿來她的身份證讓他瞧一下,當他看到清晨的身份證寫的是91年的時候,眉毛忍不住往上挑了挑,眼睛睜大了一倍說道:“你是91年的呀?”

“不是的,這身份證上的年齡是錯誤的,2003年全國人民重新辦理二代身份證的時候,村長不小心弄錯了我的出生年月日,所以身份證上的年齡其實是不正確的,我是90年出生的。”清晨解釋道,她也不懂自己爲何會着急向趙子易解釋這個年齡的問題?或許,她並不打算對趙子易隱瞞自己的真實年齡,而是想借此告訴他,我是90年,比你大兩歲,比你年長,能當你姐姐了,所以你要以對姐姐的方式來尊重我。

到底有沒有這層用意,這其中的奧秘,恐怕只有清晨一個人才能解釋得清了。

“你到旁邊去等我吧!你排在我後面又不買票,也幫不了我什麼。還不如站到別處給需要購票的人讓出一個位置來。”

“嗯,也好。”趙子易這回很老實的就站到了後排的無人區等清晨。

清晨問了售票員,她們都說沒有5~9號開往深圳的大巴車時,清晨沮喪着臉,表情很呆滯,然後她傻傻的走了出來,嘴裡喃喃的說道:“回不去了,怎麼辦?回不去了..”

趙子易連忙迎上前去問她:“怎樣?有沒有買到票?”

清晨彷彿沒有看到趙子易一般,眼神有點悲傷,還在不停的說:“回不去了..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