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聽了這話,面上的神色一滯。
顧初雲見了,自然是問道:“怎麼這幅模樣?可是有什麼不能說的?”
南景搖搖頭,低聲道:“是謝七爺收集到了汪世勤這些年來作惡的證據,說是在朝堂上,衆位大臣都紛紛開始彈劾汪世勤了,到了最後,不管謝七爺遞給皇上的那些證據是真的還是假的,這汪世勤想要活命都難。”
“更別說後來謝七爺派了禁衛軍去汪府抄家,搜出來的古玩件件價值不菲,更別說那銀票銀子地契都過了百萬兩銀子了,更別說汪家還在外頭放了不少印子錢,聽人說,謝七爺主張將這些銀子一分爲二,一份撥給災民,還有另外一份則拿來修建黃河堤壩,衆人都說謝七爺這主意甚好……”
說起來,連她都覺得有幾分唏噓了,若自家娘娘乃是待嫁閨中的姑娘,得這樣的男子傾慕,只怕她高興都來不及,可如今,只能化爲一聲長長的嘆息了。
良久,顧初雲也緩緩道:“這法子的確是好。”
除了這話,她也實在不知道再說什麼的好。
一時間這後宮中沒了主子,衆人頓時去慈寧宮去的更勤快了,太后娘娘雖向佛,但平日裡也不是個不喜歡的熱鬧的人,就算是真的累了乏了,大不了直接開口說就是了。
更何況,這衆位主子一見着太后娘娘眉眼之中露出幾分疲乏來,忙不迭就開口告辭了。
說起來,太后娘娘和善,好像對誰都很好,除了顧初雲,這事兒連皇上都瞧出來了。
甚至有一次皇上還問起來了這事兒,太后娘娘只笑着道,“怕皇上不明白,這後宮之中最要緊的就是一碗水端平,皇上在後宮之中最寵愛的就是雲貴妃了,若哀家再疼愛雲貴妃,那還給不給旁人活路了?所以皇上多疼了雲貴妃幾分,哀家便少疼雲貴妃些,免得旁人吃醋。”
皇上這纔信了。
不過這樣的話,也就一個傻子纔會相信了。
顧初雲無心理會太后娘娘對自己是否有成見,她想的很明白,若一個人喜歡你,那你做什麼他都是喜歡你的,若一個人不喜歡你,饒是你整日在她跟前賠笑賣好,那人依舊不會喜歡你。
至於太后娘娘,自然就是後者了,有好幾次,顧初雲從太后娘娘的眼裡看到了滿滿的憎惡。
如此過了幾次,顧初雲給太后娘娘請安的時候,便刻意落在了人羣的最後頭。
衆人來了慈寧宮,她也在,衆人走了,她也忙跟着走,一時間倒也沒什麼事兒。
只是太后娘娘不知道爲何卻是擡舉起秦安寧來了,熙妃死了,皇后娘娘被軟禁起來了,這後宮之中也就顧初雲一人獨寵,如何叫太后娘娘能夠放心的下?
思來想去,太后娘娘便扶持了秦安寧起來,不僅派了梳頭的嬤嬤給秦安寧,這雪花洋糖燕窩粥補湯日日都給秦安寧送去,將秦安寧那單薄的身子都養的豐腴起來,更是時不時將秦安寧往皇上跟前推。
太后娘娘是個什麼意思,旁人不清楚,蘇姑姑卻是最清楚不過了,“……太后娘娘,您這是何苦了?皇上明顯對寧嬪娘娘淡淡,您還在寧嬪娘娘身上花這麼多心思,實在是有些浪費了。”
“浪費?”太后娘娘捻着佛珠的手連停都沒有停一下,只淡淡道:“自從熙妃之後,哀家實在是不敢去相信旁人了,這後宮始終都是那年輕女人的天下,哀家對她再好,栽培她再多,一轉身她還不是忘個乾乾淨淨?到了最後更是還威脅起哀家來了,像熙妃那樣自作聰明的人,哀家實在是不敢再用了。”
“就算是寧嬪樣貌生的差了些,膽子小了些,不得皇上喜歡,可卻是有一點好,哀家扶持她得皇上喜歡,哪怕這恩寵再多,可背後依舊沒有孃家支撐的,除了哀家,還能依靠誰?她也只能緊緊依附着哀家了。”
就算是如今熙妃死了,也依舊是她心頭的一根刺,當初她對於熙妃是有幾分真心實意的疼愛,可熙妃錯就錯在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和她提條件,簡直是找死!
蘇姑姑只嘆了一口氣,道:“可您莫要忘了,這寧嬪和雲貴妃可是好姊妹了……”
“你到如今還覺得這後宮中還有真心實意可言?怕是當年那些事兒都忘了,所以才說出這樣的話來罷?”太后娘娘譏誚一笑,慈愛的臉上浮現的滿滿都是不屑,“寧嬪也不算是個蠢笨的,知道哀家不喜歡雲貴妃,這幾日在哀家跟前只說起雲貴妃的不是來,你忘了方纔,雲貴妃本打算與寧嬪一起走的,可寧嬪卻藉口還有事兒要與哀家說,不能和她一起走,這其中是個什麼意思,哀家明白了,難道雲貴妃那樣聰明的人會不明白?”
“所以啊,這宮裡頭哪裡有什麼真心實意可言,在恩寵面前,一切都不值一提。”
說實在的她選擇提拔秦安寧和顧初雲倒也有一定的關係,這顧初雲在宮中也就與秦安寧交好,若秦安寧站在自己這一邊了,顧初雲在後宮之中豈不是沒有了幫手?
更別說如今謝七爺已經去了災區賑災,這短時間內是回不來的,倒是她下手的好時機了。
蘇姑姑也只能陪着太后娘娘笑了笑,轉而說起別的話來了,“……說是皇后娘娘病了,這幾日都在鬧着要見皇上,說有話要對皇上說,可奴婢去了坤寧宮,說要給皇后娘娘請個太醫過來,皇后娘娘卻又不答應,只口口聲聲說要見皇上,您說這該如何是好?”
就算是皇后娘娘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好,可到底還是一國之母,若是真病了,到時候這矛頭又會落到太后娘娘身上來了。
太后娘娘淡淡道:“她既然病着,那索性就任由她去就是了,難道皇上是太醫,皇上去看了她,她的病就能好了?”
說着,她更是譏誚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哀家是清楚得很,不過是知道那汪家數百口人都要流放到西北去,覺得於心不忍,所以想與皇上求情罷了,她知道皇上心軟,一定會答應她的要求的!皇上心軟,可哀家不能心軟!”
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道理,她可是知道的,這汪世勤是個有本事的,最好在流放的路上死了最好。
蘇姑姑點頭稱是,可末了又道:“但奴婢今兒去瞧皇后娘娘的時候,發現皇后娘娘的臉色的確是不大好看……”
“既然臉色不好看,直接叫孫太醫過去就是了!”太后娘娘瞥了蘇姑姑一眼,淡淡道:“你年紀大了,如今又在吃齋唸佛,這心倒是愈發善了。”
蘇姑姑笑了笑,道:“之前奴婢心狠那是因爲被蘭貴妃她們逼的,若是能夠選擇的話,誰不想一輩子當個大善人?好在如今奴婢只需要跟着您吃齋唸佛就行了,別的事兒,什麼都不用理會了。”
她乃是真心向佛之人,如今連心都變得和善起來。
可太后娘娘向佛不過是爲了打發時間罷了,這一點,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如今捻着佛珠的手頓了頓,道:“好些日子沒聽到舒太妃的消息了,她如何了?”
“還不是老樣子,日日被您拘在院子裡抄佛經,就算是有那滔天的本事,也施展不出來的。”蘇姑姑嘴角含笑,又輕聲添了一句,“您放心,奴婢日夜叫人盯着舒太妃那邊了,不會有什麼岔子的。”
太后娘娘點點頭,道:“你辦事,哀家向來放心,只是舒太妃幺蛾子太多,不得不小心。”
蘇姑姑又應了一句是。
這八角麒麟獸香爐中飄出淡淡的檀香香氣來,可太后娘娘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是怎麼都靜不下來的,總覺得這皇后娘娘倒了,後宮裡的事兒又等着她了來做決斷,要操心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
可思來想去,那些不過都是些瑣碎的小事兒罷了。
想了又想,太后娘娘纔想起問題的關鍵來,“你說雲貴妃那兒到底該怎麼做纔是?”
這些日子她一直對顧初雲沒有下手,不過是顧及着和謝七爺之間的情分罷了。
蘇姑姑嘴角的笑頓時凝住了,半晌才道:“您當真是打算要了雲貴妃的命?”
“難道不成嗎?”太后娘娘聲音之中帶着淡淡的冷意。
蘇姑姑搖搖頭,道:“不是說不成,只是奴婢瞧着雲貴妃這幾個月來乖覺懂事得很,又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若雲貴妃沒了,皇上怕是會難過的。”
提起皇上,太后娘娘眉眼中的神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一拍桌子,那佛珠敲着桌子,發出砰砰的響聲,“當真是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啊!”
對於這一切,顧初雲渾然不知,這個時候卻是路口子處等者秦安寧。
遠遠地,她就見着秦安寧走了過來,也不知道是這些日子秦安寧進補的湯水吃的太多了,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連她都覺得秦安寧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若說之前的秦安寧像一朵結着苞的茉莉花,但如今的秦安寧就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茉莉花了,正是她最好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