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螢只覺得這話中頗有深意,想了想,才點頭道:“娘娘這話說的是極有道理的,奴婢再派人多去查一查。”
她就不相信了,這坤寧宮還能像鐵桶似的,什麼都查不來嗎?就算是這平姑姑有天大的本事,只怕一個人也顧不過來罷。
誰知道還未等玉螢查清楚坤寧宮那邊是怎麼回事,這皇后娘娘就已經鬧出動靜來了。
皇后娘娘如今已經開始日日夜夜吹起笛子來,笛音哀切,就算是守在坤寧宮周遭的嬤嬤與宮女略說了好幾次,可皇后娘娘到底還是後宮之主,又是在自己的宮殿裡吹笛子,難道旁人還敢非議不成?
可如此一來,太后娘娘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她自詡對皇后娘娘本就放了一馬的,可皇后娘娘這些日子居然不好好反省自己的錯處,時不時弄出這般幺蛾子來,她就算是性子再好,卻也忍耐不下去了。
當初皇后娘娘有汪家當靠山的時候,又何曾將她這個太后娘娘放在眼裡過?
所以沒幾日,就有宮女來報,皇后娘娘私自在坤寧宮之中爲故去的母親和弟弟燒紙錢,宮中雖嚴令不可如此,但這麼些年宮中死了的冤魂何止一兩條?這私底下燒紙錢偷偷祭拜的事兒也不算少,大家也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但這行徑落在皇后娘娘身上,那就變成了不知悔改了。
當在坤寧宮伺候的宮女來報的時候,太后娘娘還在小佛堂唸經,聽到那宮女怯怯的聲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淡淡道:“既然皇后這般愛折騰,那索性將她挪到冷宮中去罷。”
那宮女應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太后娘娘卻是心靜如水,好像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似的,等着她一卷佛經唸完,去了偏廳,已經有不少妃嬪前來請安,卻見着那宮女在外頭探頭探腦的。
太后娘娘知道自己將皇后挪到冷宮中的事兒是瞞不住,若是沒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由頭,這怕是有人會說閒話的,索性就將那宮女叫了進來,“怎麼,又有什麼事兒?”
那宮女這才進來,輕聲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好了,奴婢將您的話轉告給了皇后娘娘,誰知道皇后娘娘暈過去了……”
“暈過去了?”太后娘娘饒有興趣掃了她一眼,對着在場的妃嬪道:“這話倒是有些意思了,哀家自詡對皇后已經百般忍讓了,可皇后不僅不好好反思自己錯在何處,甚至這些日子還偷偷燒起紙錢來了,哀家沒有法子,吩咐人將她挪到冷宮中去,可好端端的,這人卻是暈倒了,還真的是有些意思啊!”
顧初雲坐在下首,頓時明白了,只怕今兒太后娘娘要徹底解決皇后娘娘了,原先太后娘娘放了皇后娘娘一馬,估計是覺得皇后娘娘是再無翻身之日了,但皇后娘娘卻時不時鬧些這樣的小動作來,雖不足以傷到太后娘娘的分毫,卻惹得太后娘娘十分厭棄。
就像一隻哈巴狗似的,時不時上來咬你兩口,那太后娘娘只能將它給打死了。
在場的妃嬪一聽這話,當即忙附和起來,就連那不善言辭的秦安寧都忍不住說道:“太后娘娘是吃齋唸佛之人,可這心也太善了些,您這般處處忍讓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還以爲您不能奈何於她了。”
秦安寧當真是變了,原先在衆人說上幾句話都磕磕巴巴的,但如今卻能這般大大方方說出那諂媚的話來,還說的這般得心應手。
想想也是,原先誰人見到她都一副漠然樣兒,甚至因爲忌憚顧初雲的緣故,不少人將火氣都撒到她身上去了,說話那叫一夾槍帶棒。
可如今了,因爲太后娘娘的關係,誰見到她哪怕是說上幾句阿諛奉承的話,那也是笑臉迎人的,這人啊,也就漸漸變的膽子大了起來。
太后娘娘點點頭,淡淡道:“寧嬪這話說的倒是有道理,不過說到底也是哀家照顧不周,蘇姑姑,既然皇后病的這般厲害,你就過去看看罷,順便等她醒了告訴她一聲,這坤寧宮太過於喧囂,怕是不利於她養病,叫她好好去坤寧宮養病。”
蘇姑姑應了一聲,正欲下去的時候,卻聽見太后娘娘的聲音又傳了過來,“罷了,還是哀家帶她們一道去看看,畢竟她們也算是姊妹,也好叫她們見見皇后最後一面了。”
說到底,太后娘娘還是不太相信蘇姑姑的手段,更是想要噁心噁心皇后娘娘。
這皇后娘娘是什麼人?原先被人捧着慣了的,如今自己落魄了不少,還要衆人見證自己的窘境,只怕依照着皇后娘娘的性子,這筆殺了她更叫她難受。
這宮裡頭多得是殺人不見血的法子啊!
顧初雲喟嘆一聲,跟着衆人一起朝着坤寧宮的方向走去。
這條路,各位妃嬪主子走了無數遍,但卻從未有哪一次像今日這般雀躍和期待,皇后娘娘馬上要被貶居冷宮了,那是不是表示她這後位也坐不久了?如此一來,好像自己也就有些機會了。
想及此,衆人對太后娘娘的吹捧更甚,恨不得就說太后娘娘乃是天上的觀世音菩薩了。
顧初雲不承認,也不拒絕,像在太后娘娘跟前的每一次一樣,當成了個隱形人。
沒多久,衆人便已經走到了坤寧宮大門口,原先那坤寧宮門口的花草擺置乃是極爲講究的,可如今這門口的雜草都長了有半米高了,依舊沒人打理,處處透着一股荒涼的意味來。
蘇姑姑上前扣了扣門,卻是無人應答。
侯在門口的嬤嬤忙上前道:“方纔奴婢應太后娘娘的吩咐,說是要將皇后娘娘挪到冷宮去,平姑姑見着皇后娘娘暈倒之後,卻是拿着掃帚將奴婢等人都給轟出來了,更是從裡頭將門給關上了。”
說着,她窺了太后娘娘一眼,這才說道:“蘇姑姑,您說要不要派人將門給撞開?”
太后娘娘那慈祥的眉目之中多了幾分怒容,“當真是笑話!蘇姑姑,繼續敲門!”她不相信皇后娘娘膽子會這麼大。
蘇姑姑繼續敲門,那銅環與朱漆木門發出的聲音格外響亮,一個個人似乎連大聲呼吸都不敢,只盼望着這一場好戲。
依舊沒人前來開門。
太后娘娘不怒反笑,那眼神卻是落到了人羣末尾的顧初雲身上去了,“雲貴妃,你覺得皇后這是個什麼意思?”
被點名的顧初雲猛不防及,下意識說道:“臣妾蠢笨,實在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在想些什麼。”
太后娘娘只含笑看着她。
這老七素來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若顧初雲是個笨的,老七如何看的中?
顧初雲感受着那道如炬般的目光,只能笑着說道:“若臣妾能夠知道皇后娘娘在想些什麼,之前與皇后娘娘鬥得那樣厲害,若能夠知道皇后娘娘在想什麼,那也不會久久佔不得上風了。”
這話雖不大好聽,但卻是實話。
太后娘娘笑了笑,正欲說話的時候,那朱漆木門後卻傳來了平姑姑那戒備的聲音,“誰在外頭?”
“是我,蘇姑姑!”蘇姑姑答了這麼一聲。
朱漆木門後頭有片刻的沉靜,可下一刻,平姑姑的聲音便又想起來了,“蘇姑姑,我知道你過來這一趟是爲了什麼,還請您回去告訴太后娘娘一聲,不管是太后娘娘要如何處置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都無話可說,但皇后娘娘只懇求最後見皇上一面。”
頓了頓,那聲音又響了起來,“爲了皇家的顏面,爲了太后娘娘的顏面,爲了皇上的顏面,還請蘇姑姑在太后娘娘跟前說說好話,要不然到了最後事情鬧得太僵,誰面子上都不好看。”
這話的意思是再明白不過了,若見不到皇上,皇后娘娘哪怕是死在坤寧宮都願意的。
太后娘娘卻冷笑一聲,淡淡道:“怎麼,連哀家來了,皇后都還不肯開門嗎?皇后當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她這話音剛落下,那朱漆木門倏地就被打開了,平姑姑就算是有再大的膽子,也萬萬不敢將太后娘娘關在外頭的。
見着門外頭這麼大陣仗,平姑姑忙跪了下來,“奴婢不知道太后娘娘來了,有失遠迎,還請太后娘娘降罪!”
只是太后娘娘卻是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帶着身後那浩浩蕩蕩的人就闖了進去。
寢宮之中,皇后娘娘正躺在牀上,原本她的身形就瘦弱得很,如今經了這麼一場變故,只剩下皮包骨了。
她見着太后娘娘等人來了,先是微微一愣,接着這手便下意識緊緊捂住小腹,扯出幾分笑來,“臣妾身在病中,不能給太后娘娘請安了,還望太后娘娘恕罪。”
“不礙事兒的!”太后娘娘臉上的神色淡淡,連語氣也是淡淡的,“哀家聽說了你病了,如何病了?爲何不請太醫來瞧一瞧?你這身子骨從小就不錯,可也別仗着自己身子好就這般折騰,到時候苦的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