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被兩個無良法師矇蔽的小盜賊此刻正站在擂臺上躊躇滿志,別看斯爾先前面對奧迪那瑞的叮囑唯唯諾諾,其實心底裡卻打着小算盤,眼看着同伴都有卓越的表現而贏得了觀衆的簇擁,而自己卻沒有可以值得注意的勝果,別提心理多憋屈了。地下世界的旅程,雖然各人都有收穫,可是得益最大的還應該是自己,龍血最佳的契合者和最完備的人體煉成受試者,理應以豪華的表演吸引觀衆的眼球。可是現在觀衆追捧的對象卻是娘娘腔半野蠻怪力女牧師和猥褻老頭,就連僅出場一次的大苯熊也受到了歡迎,但是這種榮譽就是沒有自己的份。看看自己幹了些什麼,逼昏了一個,嚇跑了一個,這哪裡是成果,簡直就是笑料嘛,難怪連打氣的人都沒有。當然享受這種“待遇”的不止自己一個,還有奧迪那瑞,可是他是法師耶,誰都知道法師是整個團隊的謀策者,所以所有榮譽都會自動算上他一份。

那,自己呢?是惟命是從而一無所獲,還是絕地反擊?雖然奧迪那瑞說得在理,野蠻人免疫背刺,可是當利刃架在他咽喉之上的時候,也會服氣認輸吧。斯爾全面否定了法師的策略,決定聽自己的。

所以當裁判示意比賽開始時,斯爾並沒有快速移動,而是默唸起咒語來,他要施展隱形術!在昨rì里老頭傳授法術之後,他已經反覆實驗過了,成功率超過了一半,現在他信心滿滿,只要摸到對手身後,就可以爲所yù爲了。

若是今rì由自己結束全場比鬥,觀衆也會爲他而瘋狂吧,斯爾懷揣着美好的期望努力着。之所以沒有選擇使用盜賊技能,一是因爲今rì陽光燦爛,條件不允許;二則是希望出其不意,以奇制勝。

可是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對方也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好手。野蠻人見對手呆立不動,立刻就抓住了這個機會,他反手摘下了重新掛在背後的板門大刀,連刀鞘也不退,直接就朝着斯爾投去。

哧,巨刃擦過斯爾的腦袋,遠遠戳在賽場的牆壁上。那都是堅硬到連魔獸的爪牙都不能留下痕跡的青磚大石,居然被此刀一插而入,可見這一擊的強勁。

斯爾此刻已經被嚇得呆滯了,他從來沒有意識到,死神如此之近地擦身而過。被石化蜥蜴吐息擊中手臂的時候,面對着上古兇獸赤龍王的時候,都沒有感覺到這麼強烈的死亡威脅。他一動也動不了,全身都彷彿失去了知覺,但又清晰地覺得一邊的臉頰有明顯的刺痛感,還有某種溫熱的液體慢慢地流下來,這是巨刃帶動的風壓制造的創傷。只是風壓就具備這般殺傷力,若是被刀刃直接擊中?小盜賊不敢想象。

野蠻人步步逼近,隻手提起斯爾,輕輕放落到擂臺下。

斯爾看着對手行動,清晰得象一格格連貫的畫面,下意識地就要閃避,可是身體就是不聽使喚,直到落在了擂臺下,仍然是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

“這個笨蛋,只知道自己出風頭,卻壞了我全盤計劃。”奧迪那瑞氣得大罵,斯爾陽奉爲他增添了麻煩,本來以斯爾與野蠻人遊鬥,令其疲之,在接連派上維洛妮斯和戈萊斯兩個生力軍,贏面還是很大的,再不濟自己也能夠撐上幾個回合,可是現在卻被野蠻人輕易地過了第一關,接下來幾場可就難了。

“現在怎麼辦?”幾個人都等着年輕的法師拿主意。

“雖然事情的發展在意料之外,但是我們自己不能亂了陣腳,還是按計劃辦,畢竟這還是大家都認可的最佳方案,”奧迪那瑞冷靜下來之後開始擔當團隊決策者的重任,分配各人的任務,“維洛妮斯,按原計劃你先上,不必急於求勝,只要避對手和你比拼力氣就成,儘量消耗他的體力;戈萊斯,你與我一起觀察比鬥過程,想辦法找到對手的弱點;老頭,你也別閒着沒事,去把笨蛋小賊拖回來,不要讓他繼續在那丟人現眼了。真是的,本來也沒有什麼很強的勝負心,只想着矇混到大會結束就行了,可是這次不一樣了,再怎麼說,五個人敗於一人之手,讓我們以後如何在大庭廣衆之下露面,太丟人了吧。所以大家一定要盡力。”

衆人被鼓動得熱血沸騰,齊聲應諾,只有修瑞老頭髮出不同的聲音:“團隊輸給個人有什麼丟臉的,蠻族漢子的前幾個對手不都是這樣子的。”不過他的喃喃自語被當作了空氣。

維洛妮斯上得擂臺,面對對手錘擊盾牌,發出震天巨響,這是向對方挑釁,同時也是爲自己打氣。殊不知野蠻人見了此情此景,反而放下了心結。

被世人稱爲蠻族或者野蠻人,並不是意味着他們就是未開化,智力低下的種族,事實上這是大衆的誤解,能夠在冰凍高原這個冷酷地域中生存的生物沒有一個是具有明顯缺陷的,否則就會被自然無情地淘汰。

看到接下來的對手採取正面對戰的策略,野蠻人倒是反而感覺輕鬆了許多,武者之間的直面對抗他是向來不懼的,而對於施法者他更是佔盡了優勢。對於野蠻人而言。最爲頭疼的對手還是象斯爾這樣的遊蕩者,他們的攻擊固然不能製造巨大的傷害,可是依靠迅捷的速度,野蠻人也很難發出制勝的一擊,野蠻人與盜賊之間的關係就好象雄獅與蚊子,誰也沒有辦法奈何誰,但若是渾不在意,雄獅也會被蚊子叮咬而隆出血包;特別是當蚊子還有同夥時,雄獅吃的虧就更大了,所以野蠻人也會迫不及待地驚天一擊,以求儘快地解決這個棘手的對手,如果被拖入持久戰就麻煩了。所以莫要看那凌空一擲輕鬆寫意,實則是其不得已而爲之,那一刀將野蠻人的和意志消耗一空,至少今天再要如法施爲是萬萬不能的了。

對手重鎧重甲,全副武裝的模樣,野蠻人倒是不再猶豫,他舞動已然取回的巨型大砍刀向前急突;維洛妮斯也不畏懼,持盾護住身體,以雷霆之錘上迎。兩個人步行着對衝,其聲勢卻與騎兵衝擊無異,及至眼前,維洛妮斯高舉神器猛力下砸,野蠻人雙手反持巨刃,勢往上撩,雙方居然都不使用任何武器,純粹以蠻力比拼,好象都指望着這一擊解決對手。

只聽得震天般一記巨響,兩條人影各自分開,神眷女牧師身形晃動好似風中落葉,但是須臾之間已經穩住;野蠻人則是連退三四步,堪堪止住退勢,這一局力量的比拼,他竟然落於下風。維洛妮斯既然得勢便不饒人,提錘前行,接着猛砸,野蠻人yù躲閃已然來不及,只得繼續以巨刃相抗。

賽場管理人員早已經見機開始調設結界,將場內的聲音輸出調低,若不是這樣,光第一聲就可以將觀衆震撼得恍惚,再受那如爆竹接連不停的巨聲的摧殘,明天因納泰爾城說不定就會多出幾萬個瘋子出來。當然賽場內的諸位就沒有如此優渥的待遇,衆冒險者與裁判在這快逼人發瘋的噪音下苦苦支持,幸好斯爾也被這轟雷似的聲音驚動得回過神來,靈機一動,割破了衣衫,扯下幾條破布堵住耳朵方纔覺得好受些。其他人受其啓發,也紛紛如法炮製。

“準備熱身吧,光靠小丫頭可搞不定對手。”老頭推了推半騎士。由於噪音和布條的雙重干擾,就算想竊竊私語也得扯着嗓子大喊,有時還得加上肢體語言。

“爲什麼?她不是佔盡了上風嘛。”戈萊斯以同樣的大聲問道。

“嘿嘿,小丫頭畢竟是沒有經過武技的訓練,只知道用氣力蠻幹,這樣一味的猛追猛打,自己的身形都亂了,空有力氣也發揮不出一半的威力是稍微持重一點,調整好步伐,憑藉她的天賦,這一仗說不定就贏了。”

“現在也不是挺好的嗎,對手被逼得連連後退,再多退幾步就出擂臺了。”

“年輕人就是見識短,仔細看看吧,對手的步伐絲毫不亂,章法有度,哪裡是無還手之力了。野蠻人極其擅長在壓迫中反擊,他現在在蓄勢,將承受的壓力積聚起來,只要一有空隙,立刻反攻。”

老頭話音剛落,野蠻人就好象找着了機會,接連幾刀將維洛妮斯的攻勢打斷,縱身跳躍拉開了距離,居然一改先前的頹勢,開始與女牧師對攻起來。

維洛妮斯舉着雷霆之錘猛敲猛打,而野蠻人的攻擊卻很怪異,每一刀都不是直來直去的,反而是打着旋兒,迴轉劈擊,卻總能例不虛發,準確地砍到錘頭,而且還能將神器盪開幾許,彷彿野蠻人的氣力又增大了幾分。

“老人家,我有個疑問。”奧迪那瑞也參與到評論圈子裡來,自打在與拉曼查勳爵的騎士對抗的那一場,老頭初顯身手之後,他就開始不斷製造意外的驚喜,雖然老頭的行事大多不上臺面,但是卻具有出人意料的上佳效果,反正現在奧迪那瑞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了,言語之間也會自發的帶着尊重,“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所以歷來的武者爲了講究這出招的速度,向來都是以直線進攻的,爲何野蠻人卻是刀刀均走曲線,更加古怪的是居然還能追得上維洛妮斯的錘子,爲什麼曲線進攻比直線還來得快呢?”

“什麼,冰凍高原你也去過!”這下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冰凍高原號稱是大陸上的不毛之地,環境惡劣,物產貧瘠,在那生存的生物都是時時在與死亡相抗爭,所以從那裡而來的野蠻人才會如此強悍,所以高原上衝襲下來的獸會成爲帝國的禍害,而相對羸弱的平原人能夠到高原上走一遭後平安而返,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要這麼意外嘛,雖然那裡如傳言所述,是一個荒涼之地,但是也藏着鬱郁生機。”老頭若有所思,彷彿在回憶那個驚險的旅程,“在那個世界裡,最強的敵人是極度冰寒,接下來就是怒卷狂風,在那裡生存的生物可以說無時無刻不在與這兩個強敵鬥爭,這個野蠻人的刀法就是與颶風抗爭的成果。冰凍高原上的寒風都是打着捲旋轉而來的,如果按常規的方法是使用武器直來直去的砍殺,往往都會被終年不停的烈風乾擾以至偏離了目標,所以野蠻人部族纔會集思廣益,發展出他們獨特的武技,就是這種旋風似刀法。刀走偏鋒,似狂風席捲,順着風勢變換武器的走向,既不會爲風所幹擾,又能夠借風勢而增加其威力,而現在那野蠻人使用的就是這種刀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句話是不錯,但是你們看到的只是表面,小丫頭攻勢直來直去,可是一招一擊之間卻不連貫,而且套路單調,很容易被對手預先估計攻擊的走向;那野蠻人就不同了,這種刀法長處就在於如風勢連綿不絕,每一刀都能夠借用前一刀的餘勢,再加上刀路詭異,對手實在不容易應付。彼慢己快,雖然路徑稍微長了一點,但還是能夠趕上與錘子對峙。小丫頭虧就虧在沒有受過武技的訓練,所以纔會受困於這種技法,你們看着吧,最後能夠取勝的應該還是這個野蠻人。”

果然未過多久,維洛妮斯就被不知不覺引到擂臺邊上,野蠻人突然使壞,虛晃一槍未與其鬥力,而是轉到她背後以刀背擊之,女牧師就這樣帶着鬱悶的眼神摔下了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