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隆歡喜着歸座,皇上對梅兒道:“朕有些好奇,也不知傳授啓隆功夫的那位道長,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亦或只是憑花拳繡腿來混吃混喝的?不如你來試試啓隆這半年來所做學的成績,也正好看看你們的劍法路數,是否存在某種淵源。”
皇上糾結於他們倆昨晚刺殺巨熊那招實在類似,梅兒說形似神非,但此話不能令皇上完全信服,興許只是個人學藝領悟不同,纔有了差別,因此讓他們當場演練,那麼兩人劍法路數是否相同,便再也隱瞞不住了。
梅兒猜到皇上的心思,但事已至此,只得應聲說道:“謹遵聖諭,但此間狹小,還是到外邊比劃吧!”
皇上說好,於是一衆人等魚貫走出暖閣,向院中空地走去,皇上邊着時,悄悄吩咐裴公公,傳話讓宋悅即刻過來一趟。
少時,衆人在院中一字排開,皇上居中坐好,招手讓侍衛分別遞給梅兒和啓隆一柄青鋼長劍,後先對啓隆道:“別小看朕跟前兒這個丫頭,雖說大不了你幾歲,又是個女兒身,但她的武功實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地,你只管放心大膽施展所學便是,不必心存什麼顧慮。”
啓隆早對御前得寵的梅兒有些好奇,又見她潔身自好,不爲金錢所動而心生好感,昨晚驚見她手刃巨熊力挽狂瀾,功夫遠勝自己,就更加欽佩了,眼下能和她切磋劍術很是高興,於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
皇上轉向梅兒道:“啓隆年紀尚小,初學乍練,也不知到底是個什麼水平,怕是完全沒有臨陣經驗的,下手時難免不知輕重,待會兒場上你可要多費點心思,叫雙方萬萬不可有絲毫損傷纔是。”
梅兒心道:皇上到底在意自己的骨肉,其實自己也沒多少實戰經驗,不過和年僅十二歲的皇子比試起來,還是完全有把握掌控情勢的,隨即應聲稱是,朝啓隆拱手道:“殿下請賜招吧!”
啓隆自被逐出宮門後,一心想要再討父皇歡心,課業從未落下,此時見父皇對自己意外所學的武功大感興趣,正想好好展示一番,因此未及出手已下了狠心,聽梅兒話落,亮劍出鞘,左手掐了個劍訣,右手挺劍分心便刺,起手式,可不正是玄天劍法。
梅兒早知他所學的劍招邪門,居然與自己師父九難所授的獨門劍法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不同的是其劍勢極其狠辣,招招致命,待一交手更覺迅猛異常,只可惜他內力單薄,若與他兩劍相碰,十招之內便早完敗了。
梅兒瞧出啓隆皇子是想盡力展現所學,既爲保全皇子顏面,也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遂故意含着內力不發,全在劍招上與之周旋,並取守多攻少之勢,引他進招。
梅兒幼年時,曾和京中多位成命的武師學藝,入門級的劍法也雜七雜八學會了很多,此時與啓隆對劍,本以爲用那些便可足可以應付了,卻不想,等到二十幾招過後,在不用內力的情形下,就不得不用本門的絕
學玄天劍法來對抗了,如此一來,看似一模一樣的兩路玄天劍法同時呈現人前,但一個仙幻曼妙,一個鬼魅陰毒,皇上冷眼旁觀後,再不懷疑梅兒的話了,而啓隆多半也沒說謊,至於爲什麼啓隆學到的劍法會是這樣,不光是皇上,就連梅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此時,宋悅得招來到院中,見梅兒正和皇子殿下比劍,不知是怎麼回事,速速走到皇上跟前見禮問安。皇上讓他仔細看看啓隆所使的劍法出自何處。宋悅應聲定睛看去,憑着自己見多識廣,卻也看不出什麼眉目來。
場下二人你來我往,很快又拆了二十餘招,啓隆久戰不下,已累得渾身冒汗,體力大不如前,而梅兒還是一如既往,氣定神閒的樣子。啓隆心知對方已是有心謙讓,估計最多才使了七八成力,而自己早就拼盡全力,卻還佔不到丁點兒便宜,心煩焦躁之下,內息突然走了偏差,一股內邪之氣自丹田升騰而起,迅速直達四肢百骸,進而青筋暴起,雙目瞪得通紅,仰天獅吼一聲,劍招陡然突變,一劍快似一劍,其中夾雜着刀法的劈、砍、剁、斬,看似凌亂毫無章法,卻招招取人性命,比之前更加兇狠數倍,連面容都有些扭曲猙獰了。
宋悅警醒,朝左近觀戰的侍衛驚呼道:“不好,殿下似乎走火入魔了,咱們快一起上去將他制住。”說着從腰間拔出鐵扇,在手中一展衝下場去。宋悅身爲梅衣御衛統領,級別比乾清宮侍衛總管還高一級,聽了他的招呼,衆侍衛都一擁而上。
啓隆見人圍攻,更如困獸一般,不光用劍,頭、手、腳甚至牙齒無所不用其極。那些侍衛本就膽怯不敢傷了皇子,畏手畏腳之下哪裡是他的對手,少時,一個喪命,兩個重傷倒地,剩下兩個也都掛了彩,血腥之氣瀰漫在空氣當中。宋悅最厲害的是暗器和施毒,可那都是給皇上辦事時對付異己用的,怎能用在皇子身上,因此一時也是無計可施。
梅兒自出師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比武這麼拼命的,若是旁人,自己儘管毫無顧忌地吐出神力將對方打殘也就罷了,可對方偏偏是個身份貴重的皇子殿下,因此萬萬閃失不得,如此可就棘手了,要是光照看自己也就罷了,偏偏還上來幾個幫倒忙的,更是分心意亂。
雙方較技時,將對手戰敗容易,明明可以取勝,卻要不動聲色地故意謙讓就難了,眼下梅兒不但要如此,還要顧忌着旁人安危,可不更是難上加難了。
如此還是手忙腳亂之下,忽見宋悅遭遇險情,忙趕去迴護,不想那是虛招,啓隆突然回劍刺來,眼看劍尖抵到眉心,梅兒情急之下,不容多想,左手運上十成內力出指一彈,只聽“啵”地一聲,啓隆手中長劍登時爆爲兩段,斷開的劍尖迴旋反射向啓隆面門。
“啊!”在場之人見狀,無不驚呼一聲,膽小的宮女甚至用手捂住了眼睛。
啓隆被梅兒突然爆發的勁力震得半條手臂都麻了,電光石火之間哪
裡還躲得開。幸好梅兒反應機敏,暗叫一聲:“不好!”,擡手凌空一彈,正是拈花指第一式“瓶花落硯”的最高境界,御真氣爲暗器發射過去,後發先至,將飛在半空的那截劍尖撞離原來的軌跡,向旁偏開半寸,幾乎緊貼着啓隆的面頰飛了過去,劃了半寸來長一條小口子,幾滴鮮血溢了出來,真是險之又險。
啓隆驚愕之際,梅兒凌空再彈一指,點中他頸後風池穴,使其失去抗力癱軟下去,跟着搶上一步,將他扶住盤膝坐下,轉而雙掌抵在他後心導入真氣幫他梳理錯亂的氣脈,少時,見啓隆臉色由白變爲紅潤,知是轉危爲安了,皇上和宋悅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啓隆在鬼門關前走了一招,方纔種種事端,渾渾噩噩地完全記不清楚,只彷彿做了場噩夢一般,他摸了摸臉上的血跡,再看看身邊死傷的侍衛和地上半截斷劍,茫然不知所措。其實不光是他,在場之人早都出了一身冷汗,半天沒回過神兒來,其中宋悅更是驚歎梅兒那兩招御氣彈射,慨嘆自己怕是再練十年也達不到如此境界呀!梅兒間接又救了皇子一命,皇上再填感激之情。
梅兒雖然擺平了險情,也自知險些闖下大禍,忙惶恐着朝皇上雙膝跪下,怯聲說道:“奴婢罪該萬死,差點誤傷了殿下,請皇上恕罪!”
纔看過兇險一幕的皇上,心潮起伏,見他“霍”地從龍椅上站起身來,不看梅兒,目光直逼啓隆,用顫抖的手指着他,吼道:“你這學的都是什麼邪魔劍法,這哪裡是在強身健體,分明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取人性命,被人利用了還不知道,真是糊塗!”
啓隆見父皇震怒,登時頹然跪下,額頭冒出虛汗,嚇得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皇上懶得聽他囉嗦,將手中腕珠往掌中一摔,叫聲“住口!”後道:“宋悅聽令!”
宋悅聽了,“刷”地合起鐵摺扇插在腰間,單腿點地拱手跪在皇上面前,道:“臣在!”
皇上帶着怒氣下令道:“速速派梅衣御衛全力緝拿那個妖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此人居心叵測,務必查清楚他的底細,說不定又是什麼邪教亂黨在暗地作祟,這次居然搞到朕的鼻子底下來了,真是可惱!”
“得令,屬下即刻招人去辦。”宋悅言罷,看了梅兒和啓隆一眼,匆匆下去了。另一邊,裴公公招呼人快將死傷的侍衛擡下去,並清理地上血污。
皇上憤憤地瞥了啓隆一眼,低聲吩咐裴公公,讓妥善處理好死去的那名侍衛,說好歹也是一條性命。裴公公應聲說:“請萬歲爺放心,奴才知道該怎麼做。”
皇上的此話讓啓隆更加汗顏,卻令梅兒對皇上又甜好感。
皇上故意先不理啓隆,單對梅兒朗道:“郎墨梅!”
梅兒此前一直拘在地上,聽皇上叫自己大名,心中一凜,隨口應道:“奴婢在!”心道總算輪到自己了,也不知怎個懲罰法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