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瓦朱殿森白骨4

這席酒罷,雪照行便帶着何復泉下山去了。

山腳之下,林文遠帶着好幾個弟兄下山來爲他倆送行,林文遠見他倆二人單薄,關切問道:“此去燕京還有幾日路程,路長而險,不如我派幾個弟兄去送你們一程,護送你們到燕京如何。”

林文遠剛剛說完此話,便覺失言,慚愧道:“是我多心了,憑雪兄弟之才,莫說這短短几日路程,便是天涯海角,哪裡去不得,真當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失言,失言。”

雪照行笑道:“就此別過,他日有機會,定當再聚。”

雪照行帶着何復泉一路向北,剛過了黃河,入了河北境內,又不見了中原那破落景象,人丁又興旺了起來,何復泉感嘆道:“一河之隔,恍若隔世啊!”

燕京城,地處明王朝北方邊境,與蒙古相去不遠,亦是明王朝的北都,中原一等一的繁華地帶,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同時又是依長城而設的一處要塞,北拒蒙古,守護着明王朝的九萬里山河,登長城而望,大漠孤煙,長河落日,一片邊塞盛景。

何復泉第一次見到這座古城,着實震撼,此地的繁盛絲毫不輸金陵城,又有着與金陵城截然不同的韻味,如果說江浙之境像個柔情似水的姑娘,那這燕京城便是個粗獷且成熟的漢子,默默無聞的護佑着似水的姑娘與她的家鄉。

雪照行見何復泉這幅吃驚模樣,微微一笑道:“既然你沒來過,那就好好欣賞一下吧,趕路倒也不急,咱們去找一處酒家歇息片刻,之後帶你好好轉轉吧。”

何復泉道了聲好,便放慢了腳步,悠悠的在城中轉了起來,慢慢的尋找有沒有合適的酒肆休息。

小半日光景,二人還在燕京街頭兜兜轉轉,並非找不到酒肆,而是何復泉玩心大起,就這麼一直在街頭轉着,不願歇息。

雪照行默默陪伴着他,只道他還是個孩子,天真無邪,糟了橫禍才跋山涉水來了這燕京城,對他更多了幾分憐惜。

忽然雪照行眼神一凝,拍了拍何復泉,示意他收心,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有人在跟蹤你。”

何復泉“啊?”了一聲:“跟蹤我?”

雪照行點點頭,領着他去了路旁的一件酒肆,要了一壺茶水,靜靜觀察着跟蹤他們的人的舉動。

二人一盞尚未下肚,跟蹤他們的人便走了過來,是一名身着素衣的年輕男子,歲數與何復泉相仿,頭頂帶着一粒斗篷,年輕男子見二人早已發現了他的行蹤,便不再隱瞞,直接現身來。

他先是走到雪照行面前,雙手合十,對着雪照行一拜道:“這位施主心細至極,處事謹慎,能在紅塵鬧市中留有一番警惕,居安思危,很是難得,日後必有善福。”

雪照行見他如一個僧人一般雙手合十,對自己一拜,心知他並無惡意,於是站起身來,同樣雙手合十向他還了一禮,並未過多言語。

這年輕人轉身看了何復泉,突然摘了了他頭上的斗笠仍在一旁,同樣雙手合十,對何復泉拜了一拜。

二人這才心知他爲何帶着斗笠,這年輕人去了頭上三千青絲,頭頂一個個戒疤很是顯眼,竟然是一個出家人。

年輕人道:“這位小兄弟眉清目秀,眼睛清澈,街上游玩,對燕京城一草一木都滿是好奇之心,讓我猜猜,想這位小兄弟不是燕京城人吧。”

何復泉也站起身來,雙手合十,還了他一禮道:“小和尚說對了,我確實不是燕京城人。”

年輕小和尚又道:“讓我再冒昧猜一句,小兄弟可是來自金陵城?”

何復泉點點頭。

小和尚微微一笑,接着道:“苦海無邊,冤冤相報何時了?我法號悟止,與何施主有緣,煩請他日空閒,何施主上五臺山與我一敘。”

倒是旁邊正在品茶的雪照行心頭震驚,端起來的茶水懸在半空,猛地擡頭看了小和尚一眼。

那名叫道止的小和尚雙手又合十雙手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便退後幾步離開了。

何復泉被這個小和尚說的一臉錯愕,平白無故讓他改日去五臺山一見,這是何道理?

他看向雪照行問道:“你怎麼看?”雪照行沉思片刻道:“他看出你不是燕京人而是金陵人倒也情有可原,一方水土一方人,有眼力的遊行和尚見人辯鄉不在話下,我驚奇於他爲何知道你是姓何的?你若信了他,山西五臺山倒也可以一去。”

何復泉點點頭道:“這也是個理兒,他是如何知道我姓何的?”

他對小和尚知道他姓氏的驚疑猶在其次,他更在意小和尚說的兩具禪語:“苦海無邊,冤冤相報何時了。”

“他果真有大才?能知道我來燕京城尋找王環瑛爲父母報仇的事情?悟止,悟止。”

何復泉在心中默唸了兩邊那小和尚的法號,心中下了決定,一定要去五臺山向他問個明白纔是。

“走吧,帶你去見你舅舅。”

何復泉自打幼時就沒跟舅舅見過幾面,他對舅舅的印象很是淡薄,遠親不如近鄰,即便再親密的關係,疏遠這麼久,也都變得跟陌生人一樣了。

“你那舅舅本名馮碧蕭,他因與我共同學習了風動決,雙雙改了名字,我叫雪照行,他改名叫做風蕭動。”

雪照行說道。何復泉心中暗想:“雪照行伯伯如此風度翩翩,英雄氣概,舅舅叫風蕭動,能與他齊名,想必也是風華絕代的人物吧。”

馮碧蕭的居住地在燕京城郊,原理鬧市,一間破落的小屋,院子也不是很大,堪堪夠一個人居住,院子裡東西七零八落,雜亂無章。

剛進入那間小屋,二人便聞到了沖天酒氣,難聞至極,屋子裡更是亂的一塌糊塗,牀上正有一箇中年模樣的漢子醉醺醺地睡着。

何復泉眉頭大皺,向雪照行問道:“這...這真的是我的舅舅嗎,怎麼這麼一副頹廢模樣?”

雪照行答道:“確實是他,你現在這裡歇息吧,等明日你舅舅酒醒我再過來看你。”

何復泉嘆口氣,他先將屋子中仔細整理了一遍,又將破落的小院打掃整齊,等他忙活完,已經是日暮西垂。

他看着整理後潔淨的小院嘆道:“這小院雖小,但遠離燕京鬧市,依山傍水,別有一番韻味,這麼稍微一作打理,簡直能跟江南風景媲美,這麼好的地界,怎麼就不多做收拾,偏偏任由他雜亂呢?”

何復泉整理完,他也累了,就在屋中睡了下去。

他這一路向北,趕路不輟,雖然也在沿途驛站休息,但是驛站哪裡有家中睡得踏實,一到燕京,全身心都放鬆了下來,這一覺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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