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不是她!”
在沒得到海叔迴應時,沈衍衡向前走了幾步。
那是一間寬敞明亮的客廳裡,他頎長挺拔就站在璀璨的水晶燈下,和我所處露臺的昏暗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玻璃推拉門之外,有風有月光,有清新的空氣和獨身的我。
而推拉門口之內,有警方有技術員,還有身處社會各界層的人們,圍繞着他。
鶴立雞羣的他,站在人羣裡依舊那麼的耀眼,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他脣角緊抿,那張和海叔對持的臉,冷峻而隱帶憤怒。
卻是隨着再一次的追問,那掏向西裝口袋裡錢夾的手,又是謹慎中透着珍惜。
這一刻,我那早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沉重了的心,一下疼了又緊,看見他抽出錢夾裡的那張照片,嘴角微微上揚了下。
聽到他說,“究竟,她是不是她!!”
瞧着沈衍衡手裡的照片,海叔困難的嚥了咽口水,張嘴想要叫出一聲‘少爺’,但喉嚨好像猛地被什麼東西給卡住了一樣。
“…噗!”幾次張嘴努力下,海叔一口白沫吐出來。
原本因爲膝蓋的槍傷,全身無力的只能靠着身後的民警,但下一秒,整具身體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海叔!”沈衍衡情急,奔過去。
“……”海叔嘴裡白沫不斷的往外冒,兩眼死死的盯着沈衍衡,想說話可什麼都發不出來,只是只能反手握住處沈衍衡的手腕。
張大了嘴,想要表達什麼的時候,身體猛地一陣抽搐,腦袋一歪,手指落下的瞬間,指向了夏明月!
“海叔,是她下毒害你,還是她就是救我的人,海叔!!”沈衍衡低吼着,儘管倒在地上的海叔已經沒有了任何反應,他還是不停的做着按壓施救。
整個過程,誰都沒有說話,都像受到了驚嚇一樣,看着。
也是,向來以沉穩穩重著稱的沈衍衡,誰又會相信此刻的他,在按了一會沒有反應後,單手不停,另一隻手快速脫了西裝,又繼續。
每一個動作,都透着張力和性感,卻模糊了我的雙眼。
聽到技術員說,“沈先生,別按了,他應該是來之前就提前服藥了,根本就無解,再搶救下去都只是白費力氣,我們——”
“閉、嘴!”沈衍衡依舊按着。
差不多十幾分鍾過去,在發現還是沒反應後,他雙手一握,發出清晰的‘咯嘣’聲,噌的站了起來,等衆人反應過來,就見沈衍衡緊緊扯着夏明月。
“說,是不是你下的毒!”此刻,沈衍衡滿臉陰鷙,瞪大的雙眼透着血絲和殺氣,隨着強悍有力的胳膊在用力,夏明月因缺氧,臉色白了又青。
最後漲紅着,近乎猙獰的看着沈衍衡笑,臉頰還極力貼向他手背,“衍衡,你終於肯碰我了,你的溫度還是那麼熱,就是那夜…你…我的第…咳咳!”
“夏明月,看來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沈衍衡低吼了一聲,因爲憤怒,之前從錢夾裡掏出的照片,好巧不巧的掉到夏明月手裡。
“哈哈!”夏明月一陣狂笑,在沈衍衡想要奪回來的時候,三下五除二,瞬間撕得粉粹,“沒有咯,你能拿我怎麼樣?”
“你——”沈衍衡剛開口,就被夏明月給打斷,“我什麼我?沈衍衡,任是你智商再高,可情商怎麼就欠缺一塊呢,就算我撕了,你把我殺了,照片就能復原?就算復原了,找來找去,找到最後發現我依舊是當年救你的人,你想怎樣?”
趕在沈衍衡開口前,她繼續,“想知道真像是吧,那好!”
她說着,朝我所在的位置笑了笑。
那笑容就像海叔被押過來,保安隊長打電話驗證誰纔是幕後主使時是一陣的詭笑,彷彿還藏着我們所不知道的變數。
難道是她自信的法寶該亮相了?
這個念頭蹦出來的時候,聽到了夏明月說,“真像就是……,當年救你的女孩,其實她是——”話沒說完,她用沒戴手銬的那隻手,快速拿了什麼按進嘴裡。
“夏明月!”沈衍衡一聲吼叫,臉色都變了。
我不知道,他那刻的失控,有沒有夾雜着他們之間的舊情,亦或是對當年救命之恩的虧欠,只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見沈衍衡如此失控。
直到技術員確認夏明月所服的東西,和給小白鼠喝的不同,不會馬上死亡,這才見沈衍衡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很快救護車趕到,有民警帶走海叔的屍體,以及早已經不省人事的夏明月。
端坐在沙發裡陳局,也表示先回去整理材料,有需要沈衍衡協助的,還得多麻煩。
一旁站立的保安隊長也向沈衍衡告辭,並留下海叔的手機和從他身上掉出來的鑰匙。
宋清柔人似乎累了,揉着脖頸,臨走提醒沈衍衡,“你的女人完好無損,該抓的都抓的,記住我的獎賞,明天我過去公司取!”
說完,踩着高跟鞋,噠噠的離開。
跟着又是學姐和學姐老公準備離開,估計我站在推位門之外的露臺,一直沒走動也沒出聲音,他倆以爲我受到了驚嚇。
臨走安慰了我幾句,又說,“今晚去酒店吧!”
“好!”直到這一刻,我才感覺自己不像局外人,“路上小心。”走出露臺,我站在玄關處,朝學姐揮了揮手。
彼時,身後客廳裡面,沈衍衡像泄了氣的氣球,一下跌坐在沙發裡。
就算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眼裡的光芒,但那種濃重的失落感,卻清清楚楚的感覺出來。
好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
大概是雲少寧待不住了,彎腰撿起茶機上的鑰匙,他說,“沈總,你們早點休息,我那什麼,先去海叔家裡看看,能找到什麼有用的。”
沈衍衡嗯了一聲,在雲少寧轉身,走向玄關時,忽然站起來,“等一等,我和你一起過去。”
瞧着他臉上的倦色,雲少寧看了看一直一言不發的我,表示他自己去就可以了,敞開防盜門時,雲少寧像是記起了什麼。
轉身走向沈衍衡,從兜裡掏了張照片,“這張照片一直沒來得及給你,你看看給羅頎遞護士服和剪刀的這個男人熟悉嗎?”
“回頭再說!”接過照片,沈衍衡沒看,裝兜也拿起了車鑰匙。
因爲剛纔送學姐,我還站在玄關處,見他有離開的樣子,我先來到外面等。
卻是沈衍衡推開門,經過我身旁時,似乎才意識到對我的忽視,“宋夏,對不起,你……”說到這裡,他似乎才意識到房間裡剛剛經歷了怎樣的血雨腥風。
胳膊伸過來,隨前頭的雲少寧,一起拉着我進了電梯。
狹仄的電梯內,因爲是高檔小區,牆壁都是那種金碧輝煌,能當鏡子來用的。
我沒有回頭,就從牆壁上看到沈衍衡落寞的臉上,擠出來的笑容是那麼的僵硬。
他說,“宋夏,一會我把你送到夏日酒店,你呢,肯定也困了對不對,我和少寧忙完就過去找你,想吃什麼早點?”
揉着我發頂,他語氣裡有些示好的味道。
叮,電梯門打開,雲少寧率先走了出去。
“怎麼了?”沈衍衡在走了兩步,發現我沒跟上,側身問道。
“沈衍衡!”我叫着他的名字,明明在過去的一年裡,已經叫過了無數次,可這一次卻是最沉重的一次,我沒拉也沒擋他,只是仍舊站在電梯裡,“是不是,非要海叔家裡不可?是不是非要找到當年救你的那個女孩,不可?”
聽我這麼說,沈衍衡有些錯愕。
畢竟這一年,我從沒阻止或抗議什麼。
瞧着他微微擰緊的眉頭,儘管在面向我時,他臉色緩和了些,我還是感覺到無邊的痛。
那一種痛,是從開始不知覺的沉重,到現在結局的心痛,我說,“如果,我就是不讓你去,想要讓你陪着我一起去酒店呢?”
趕在他開口前,我繼續,“在發生了今天晚這些事,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也需要安慰?這張在你面前看似平靜的面孔下,其實也有一顆害怕的心?我知道你需要趕在警方過去前,提前找一找,看看海叔那裡有沒有當年那女孩的信息!可沈衍衡,她對你就這麼重要嗎?”
“宋夏!”他向前,牽着我手,由電梯到小區門口,最後來到雲少寧早已經開過來的轎車前,“不然你跟我們一起?”
呵,這一刻,我明白了他的選擇。
“不了,送我去夏日酒店吧!”曾經在這家酒店,他因爲網上的非議,公開發布記者會向我求婚,儘管不是因爲愛。
可仍舊暖心,令人感動。
但現在呢?
路上,我們誰都沒有開口,直到車子再停下。
入眼看見夏日酒店的霓虹燈,在漆黑的夜晚發出七彩斑斕的光芒。
我忽然拉住沈衍衡的胳膊,因爲握住的位置較上,我兩手緊了緊,這纔在防他掙脫的前提下,下滑,拉住他手腕。
“告訴我,如果找到她,你打算怎麼處理我?”趕在他口前,我捂住他的脣,苦笑,“讓我說完,不管我猜的對不對,都讓我說完!沈衍衡,我記得你曾說過,我們的婚姻以三年爲約,我現在就是想知道,這三年也是你給自己的時間,如果找不到她,你就會和我一直走下去?
可反過來,萬一找到了,我們的結局是離婚?
沈衍衡,你愛一個人的基礎是建立在,這個人是不是當年的她爲前提,對不對?”最後這句,我用了他質問夏明月是不是農夫的口吻。
我說,“如果你今晚和雲少寧出去,找到亦或是證明夏明月不是當年的她,那這個尋找還會繼續,一直持續到找到她爲止?這期間,我這個人,在你心裡算什麼?”
這些話,如果不是因爲肚子裡又多了一個神奇的小生命,我想我都不會說出來!
從前只有我自己的時候,因爲愛他,我什麼都可以裝糊塗,可孩子不行,萬一她找回來,難道就要因爲生他的母親,不是父親當年的救命恩人,所以他就要成爲私生子?
這些年,和梅女士在怎樣的非議中長大,我再清楚不過,我不要我的孩子,再重複我的童年,我曾經所承受過的非議。
“沈衍衡,我不要作備胎,也不要做任何人的頂代品,在三亞的時候,我就說過,我是宋夏,我只活我自己的人生,如果在你心裡,我僅僅只是一個備胎,那麼你可以上車和雲少寧走!”
是的,站在馬路旁,對面是燈光閃爍的夏日酒店,身後是雲少寧開來的車子,這一刻,我和他對持着,要他做出決定:上車或跟我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