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的槍聲顯然已經吸引了復修遠的注意力,立刻把緊凝的目光投了過來。視線中毫無預兆地出現路蔓那張驚慌失措的面容。護着顧悅的手臂猛然僵硬,本來緊蹙着的眉頭更加地靠近。
這邊的路蔓躲在草叢中。眼睜睜的看着那些逃跑中的賓客一個個的倒下,鮮血直流,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小腹,儘可能減少傷害。
堅持住。路蔓!
只要不被他們發現就行了,一定一定要保住肚子裡的孩子!
這樣的信念自她的胸膛升起。促使她緊緊捂住嘴脣,不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即使這樣。心裡還是怕的厲害,手腳冰涼,連指尖都在顫抖。
可是似乎老天從來都不會眷顧她。
就在她極力降低存在感時,一個蒙面的黑衣人眼睛突然朝她看了過來。然後似發現了獵物一般,露出嗜血的表情。右手端着槍,一步一步的朝他快速過來。
不不!
她在心中大聲吶喊。祈求能出現點什麼奇蹟。
但是乎並沒有什麼用,眼看對方快要走到她跟前了。她也能想出什麼好的對策來。
她想逃,卻怎麼也動不了,腳似灌了鉛有千斤重。像是陷在了地上。怎麼也移動不了。
原來這裡還藏了一個,黑衣人的聲音很冷,一點溫度也沒有,給人一種死亡瀕臨的恐懼感。
剛說完,就緩緩端起了手中的槍,用黑黢黢的槍口對準了路蔓的腦門,彷彿下一秒就會有一顆子彈自裡面射出來!
這下,一切都彷彿成了定居,她今天將會和還未出生的孩子死在這裡,死在復修遠和顧悅的婚禮上。
對方看到她絕望的表情再次快意的笑了笑,眼神卻是冰冷,食指搭上了手槍的扳機。
呵呵,似乎沒有什麼好掙扎的了。
她認命地緩緩閉上了雙眼,睫毛微顫,以最最平靜的姿態去迎接這個突如其來的死亡。
“啪嗒”一聲,扣動板機的聲音響起,疼痛並沒有預期到來,而是被一個溫熱的懷抱緊緊抱住,順着慣性滾向一邊。
緊接着,一聲低吼傳入她的耳朵,“你是笨蛋嗎?就不知道躲開,想死嗎?”
原本寂靜的心底浮起一層激盪,久久不能平靜。
接着,接連幾道轟鳴的槍身在他耳邊炸響,震得鼓膜生疼。
悄悄睜開眼睛,正好看見剛纔的黑衣人就這麼直接仰躺了下去,激起一城灰土。
心中的震驚無以復加,愣愣轉頭看向滿面怒容的男人,抖着嘴脣確認道:“復……復修遠。”聲線也抖得厲害,連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從未見過男人如此緊張的模樣,一貫乾淨的俊臉上沾着些許灰塵,本來熨帖的衣領也皺了起來,袖口也因爲射擊而被扯出了個大洞……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
男人眸光閃動,眼中映出她蒼白的臉頰,一邊帶她朝後撤去,一邊低聲吼道,“你是瘋了嗎?剛纔爲什麼不逃?!“”
他的情緒似乎非常激動,說話的力道也不知不覺的大了起來,扯得她的胳膊鈍痛,卻沒有一絲的不適,反而升起一股難言的驚喜,但出口的話,卻一下子變成了——“你過來了,那顧悅怎麼辦?”
復修遠似乎很厭惡她這句話,眉心蹙的更緊,幾乎要湊在一塊了,厲聲喝道:“你這時候還裝什麼聖母,懷了孕還不好好照顧自己。這裡的槍口不長眼睛,要是我不來,你是不是就準備就這麼死掉了!該死,這個艾麗怎麼辦事的!”
面對他這一番壓抑不住的訓斥,路蔓一時無法回答,只覺得在這種緊急關頭,她還和他置氣,真的顯得挺矯情的,倒像是在無理取鬧。
這麼想着,她也就壓下心口所有的不安,任復修遠拉着她朝安全地帶跑去。即使心裡還是被不安佔據着,但腳步比之剛纔,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似乎他的出現,給了她無窮的力量。
那邊正準備突破重圍衝過來的艾麗見覆修遠經把路蔓給安全帶走了,心下稍稍安定,開始專注的對付旁邊狡詐的毒梟,同時開始向潛伏在周圍的中國警察請求支援,讓他們一起協助、進行逮捕。
可是顧悅那邊似乎就沒那麼輕鬆了。
她原本是在復修遠的庇護下,被保護的嚴嚴實實,自然也沒受什麼太大的驚嚇。可這下他突然走了,竟去跑去保護路蔓那女人,只留她一個人面對這槍林彈雨。忍不住害怕了起來,一時無法思考,只得四處逃竄。
慌亂間,對路蔓的恨更加強烈,也突然發現復修遠並沒有表面上的那麼愛她!
但是,恰時這場轟動的婚禮讓那些毒梟誤認爲復修遠最愛的女人是顧悅。這就意味着只要抓到了顧悅,然後就能以此威脅他,從而取得最終的勝利!
於是乎,離顧悅最近的兩個黑衣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步伐一致地朝她靠了過去,連打幾槍。
顧悅被嚇得慘叫連連,婚禮進行時的一切優雅都化爲無有,只剩下無盡的狼狽與驚慌。
最終在逃竄時,不小心腳跟崴了一下,跌落在地。很快被趕上來的黑衣人死死擒住。
他們一人禁錮着她,一個人拿槍抵着她的腦袋,冰涼堅硬的觸感瞬間讓心如死灰的路蔓僵硬地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那邊復修遠和路蔓很順利地衝出了危險區,簡直筋疲力盡,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身後便傳來一陣爆喝:“復修遠,站住,你愛的女人落到我們手裡了!不乖乖放下槍,就一槍崩了她!”
由於隔得遠,他們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晰地傳進了兩人的耳朵裡,同時頓住了腳步。
路蔓心口一緊,下意識地去看復修遠的表情,毫不意外地撞進了一雙滿含歉意的眸子,心頓時痛的像是要被撕扯開來。
她抿了抿脣,腦中閃過無數思緒和判斷,最終憑着本能抓緊他的袖子,眼中閃爍着碎光,低聲哀求道:“不,不要相信他們好嗎?”
可是,男人似乎早就決定好了,聽到她近乎卑微的乞求後眸光只是沉了沉,已然掰開她緊捏住的手指,聲音淡地縹緲,“對不起,蔓蔓,你先走,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不——”
她動了動脣,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手變得空落落,心也像缺了一塊,正呼呼地朝裡面吹着冷風,頓時手腳冰涼。
呆滯的視線轉到五十米處的兩個黑衣人身上。只見他們一人控制住顧悅,一人端槍似乎隨時準備射擊。而那個修長挺拔的背影正一步步朝被擒的顧悅靠近,沒有任何防禦措施,隨時都有可能被擊殺。
路蔓垂下了眼瞼,掩住眼底肆意瀰漫的悲傷,指甲深摳進掌心,卻渾然不覺。
他爲了顧悅竟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那……她又算什麼呢?
若是他死了,她又該怎麼辦?
一個個問題將她緊緊纏繞,不得動彈。
而復修遠這邊並不能容他思考太多,因爲對方的子彈也許會在一不留神時就射過來,把他打成馬蜂窩。所以,不能掉以輕心!
被死死壓制住的顧悅見男人趕了過來,本來花容失色的面上露出極度驚喜的表情,想要說話,可被人捂住了嘴巴,只能“嗚嗚”地叫着。
等復修遠走近了,那兩個黑衣人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
他們本來就不準備殺了這個給組織帶來嚴重損失的男人。老大交代了,人一定要抓活的,然後帶回去好好折磨,以泄心頭之恨。
是以,剛纔在他沒有任何防禦的情況下,他們沒有輕易出手,等的就是活捉的那一刻!
復修遠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微微勾了脣,冷清的目光在異常狼狽的顧悅身上一掃而過,開口道:“放開她。”
聞言,其中一個黑衣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帶着些嘲諷道:“呵,都說復總難過美人關,這下竟然爲了女人放棄抵抗。看來傳言還真是沒錯啊!”
他懶得回答對方的諷刺,面無表情,甚至不摻雜一絲情感,重複道:“放開她。”
“嘁,都這個時候還這麼拽,下一秒你不得任我們宰割。”對方不屑地嗤了聲,揚了揚下巴示意道,“放下你的槍。”
語氣很篤定,甚至帶了一絲倨傲,似乎認定他會聽從他們的要求,“放下槍,我們就放了這個女人。”說着,還異常輕佻地用指尖劃過顧悅的臉蛋。
復修遠的表情未變,只是冷冽的眸子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然後貌似順從地緩緩蹲下身做出要放槍在地的動作。
見狀,兩個黑衣人同時勾起勝利的微笑,不禁放鬆了警惕。
可是,下一秒意外出現了,復修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擡槍,再扣動扳機。
“啪啪”兩聲,兩個黑衣人應聲而倒,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沒有理會被嚇傻了的顧悅,緩步走到已經沒有任何行動能力的黑衣人旁邊,踢走掉在身側的槍,蹲下身子拉開其中一人的面罩,視線裡出現一張不算陌生的臉。
那人胸口被打了一槍,正從傷口處淙淙往外流着鮮紅的血液,滲透了黑衣,顯出一片暗色。
復修遠像看螻蟻一樣望着,一向淡漠的雙眸中驟然迸射出一股濃的化不開的恨意,拿槍抵着他的腦門,一字一句沉聲道:“這就是你當年謀殺我父親要付出的代價!”
就這麼短短兩分鐘,剛纔還囂張跋扈的黑衣人便淪爲階下囚,被人狠狠踩在腳下。只見他抖着脣,顫聲道:“我……我沒有參加謀殺你父親的活動啊,你誤……會我了。”
聞言,復修遠的表情未變,冷的像覆上了一層冰霜,陰沉地可怕。
聽到他的解釋,復大少只是冷哼了聲,然後手上用力,讓槍口更加靠近他的頭顱,讓他感受到自己的恨意,聲音如修羅一般不摻雜一絲感情,“你以爲我不知道?王越,毒梟第一大組織的副會,怎麼可能不參加這種大型活動。而且,我還知道,那次車禍是你親自上陣的,還想狡辯?!”
當年父親發生的車禍現場幾乎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只被監控錄像抓拍下了一張極爲模糊的照片,照片中的男凶神惡煞,卻給復修遠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剛纔,當他轉身的一瞬間,就看到了那雙露在面罩外面似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