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回過神的梨綰才發現慕辛盛不見了。
還有,怎的一直未見蘇歿?
“阿堯,蘇歿呢?”
墨堯握着摺扇的手一頓,“我也不知曉。”
怎麼可能?
梨綰看着墨堯的神色,見他無半分不自然,仍是將信將疑。
“好了,先回九重天再說。”
卻見前方的繆杉突然停住腳步,“不行,我要回去。”
“別忘了,你方纔答應皇兄什麼。”
“可他……”繆杉欲言又止。
“皇兄如何都與你無關,你若是回去改了他的命格,定會鬧出更多事端來。”
“阿堯,你有事瞞着我。”與墨堯相處那般久,雖從他的神色不易看出不對,但他方纔的語氣,卻令她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皇兄是去了魔界深淵。”拗不過梨綰,墨堯只好道。
他就知曉瞞不住。
“昨晚去的?”若昨晚的人不是蘇歿,那他就是從昨晚去的深淵。
“你怎麼知曉?”她記起什麼了嗎?
“阿堯,繆杉仙子不見了。”
她一定是故意的。“爲何要幫她?”
“大概,是她與我有些相像吧。”
“那你可知曉,放她回去,是害了她?”墨堯沉聲道。
梨綰想起一個可能,心中一驚。
難道……?
“不錯,正是你想的那樣。”看出她所想,墨堯答道。
怪不得,慕辛盛情願下狠心趕她走。
怪不得,他對繆杉總是一副厭惡的模樣。
“原來如此。”他竟是待繆杉那般情深。
可她,都做了些什麼,以爲放她回去便是成全二人。
“你想回去救她?阿梨,晚了。”
梨綰怔住。
“不過你也不必過於自責,自皇兄想改了繆杉的命格開始,他們之間都變了,你會做這樣的決定,都逃不過天命二字。”
不可以,她一定要去阻止繆杉。
“錯,是我犯下的,理應由我來承擔。”
這個阿梨,還是那般固執。
墨堯望着梨綰離去的身影,心下嘆息。
“阿慕,你沒事吧?”跟着繆杉仙子回到客棧的梨綰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四處都是木桌的殘骸,有的,甚至濺到血跡。
方纔,發生了什麼事?
“阿慕,你回答我。”繆杉使勁推着木門,白皙的額頭滲出汗水。
“你還回來作甚?”許久,梨綰聽到裡頭傳來男子冰冷的話語。
“我知道你是故意引我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能令我留下來?”
裡頭再無出聲。
“梨綰,我求你,幫我打開這扇門。”她拉了許久,門都不開,想是鎖住了,而現下客棧這般亂,哪還能尋人來開門。
想起那個可能,梨綰搖頭。
既然是她犯了錯,那便不能任其錯下去。
“爲什麼?”繆杉問。
“因爲,若開了這扇門,你們間的命格又會更改。”
“我不在乎。”繆杉毫不猶豫地說,“梨綰,我只要你幫我開這扇門,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
“你怎麼還在?”門突然被打開,快到梨綰都反應不過來。
繆杉看着他咬牙切齒的模樣,微微一笑:“我就知曉你不會丟下我。”
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梨綰現在才明白墨堯的意思。
天命本就是註定的,無法改去。
而繆杉,註定了不能與慕辛盛相守。
“你沒傷着哪裡吧?”繆杉拉住他的手,問道。
“杉兒,小心。”慕辛盛突然推開她。
劍即將刺下時,繆杉轉頭,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生生地站到劍面前。
劍止住,離她的脖頸只有一尺之遙。
“公主,皇上下令除去慕大人,還請公主讓開。”
竟是先前駕馬的車伕。
“有我在,我不允許你傷他,就連皇兄也不可以。”皇兄分明知曉她歡喜慕辛盛,怎會下這諭旨。
“公主,臣也是奉命爲之,還請公主不要爲難。”
“皇兄爲何要殺他?”一邊是屬意的人,一邊是她唯一的親人。
那人默了默,“公主可是知曉最近錦城的流言?”
繆杉雙眸瞪大,搖了搖頭:“不可能。”
“公主,皇上想除去慕大人,也是爲了保住你。”
“您與慕大人,是註定了有緣無分,而且,流言還說,您將會爲了慕大人而死,是以皇上才下令要除去他。”
就因爲這個要除去阿慕?繆杉突然笑起來,笑聲很是淒涼。
自古帝皇無情,皇兄便是將他所想的,強加在她身上。
“阿慕,他說的,是真的嗎?”
看見他歉疚的目光,她便什麼都明白了。
先前那女子的出現也有了解釋。
皇兄要令她死心,於是安排了那女子在慕辛盛身邊。
阿慕定也是知曉此事後,才配合皇兄要趕她走。
原來,他並不是不愛她,只是不能愛。
那人看準時機,劍狠狠地刺下。
梨綰想使着術法替她擋住,可渾身的修爲似被封住般。
看清楚刺中的是誰後,他驚慌地ba出劍。
“杉兒。”慕辛盛不敢置信地抱住她下滑的身子。
怎麼會這樣,他明明,都改了命格。
爲何還是逃不開那結局?
繆杉吃力地摟住他的脖頸,“阿慕,我做不到。”做不到與皇兄爲敵,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你死去。
“杉兒,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你,我們重新開始,回到最初。”
“阿慕,我很高興呢,你並不是負了我。”繆杉的話語帶上哽咽,“知曉這個,便已經足夠了。”手也逐漸下滑。
“我就不該相信那所謂的預言。”如若不信,或許還能陪她一段時日。
察覺懷中的身子漸冷,慕辛盛低喃道:“杉兒,你最喜歡桂花糕了是不是,我做給你吃好不好?再不醒來,到時便會被吃光。”
可懷中的人兒再沒有回答。
“杉兒,你還記得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嗎?”他柔聲道,像是在講一個故事,“說實話,我是有些氣你以石頭扔我。”
“哎,你是誰?”少女坐在樹上,嬌美的臉上滿是驕橫。
樹下的人並沒有回答她,反而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是哪位臣子的兒子?”
見他又是不理,少女氣呼呼地跳下樹,從地上撿了一塊石頭扔他,“你倒是說啊。”
那人被扔中,不滿地朝她道:“慕辛盛。”
“哦……慕家僅留的庶子,話說,你怎麼在這?”
“看風景。”
“……”這裡哪能看到,要看也是到樹上看纔是。
見他又是不理,少女只好開口:“我叫繆杉。”
“哦。”這次他連眼神都沒給她。
“你倒是理我一下啊,我一人好無趣的。”
聽見她的嘟囔,他眼裡劃過絲笑意。
他低頭,抵住女子的額頭,“可也因此,我對你上了心。”
“我帶你走好不好?”慕辛盛橫抱起繆杉的身子,“再也沒有什麼,能令我們分開。”
一步步走去,腦裡浮現那些情景。
“阿慕,你看,桂花糕。”少女捧着盤桂花糕,表情就像是渴望疼,愛的寵物般。
“然後呢?”他眼也未擡。
“你吃一塊,很好吃的。”繆杉氣沖沖地以手擋住他做的畫。
“這些是皇宮做的?”慕辛盛嚐了一塊,問道。
“不是啊,我出宮去買的,怎樣?”
聽此,他眼眸一沉,“沒有皇上的允許,私自出宮?”
“沒事,皇兄不會在意的。”繆杉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好吃嗎?”見他望着自己發愣,繆杉神色頗有些不自然。
“你這裡,沾了些糕點的碎屑。”
繆杉愣愣地撫上嘴角。
然後,他嘆了口氣,修長的手輕柔地揩去她嘴角殘存的碎屑。
溫熱的觸感傳來,繆杉偏了偏頭,掩去面上的火熱。
慕辛盛看着女子微紅的耳際,輕笑。
“你喜歡吃桂花糕?”
“嗯,只是吃得不多。”
“那以後,我幫你做可好?”
“阿慕,你最好了。”繆杉歡快地撲過去摟住他的脖頸。
男子愣了愣,嘴角也勾勒出一抹笑意。
隨後是十里紅妝。
他面前站着的,卻不是他心繫的女子。
他甚至在想,若是她知曉了,指不定會多鬧騰。
“阿慕。”
杉兒果然來了,他眼眸劃過絲歉意,隨即冷聲道:“你來幹甚?”
一旁的女子也掀開蓋頭,怯生生地道:“公主是來赴宴的嗎?”
“阿慕,你真的要娶她?”
“我娶何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說了?”
“可是你不是……”話語驀地被打斷,“還是你甘願做妾?”
以繆杉的高傲,怎會允許他這般說:“你以爲我想嫁於你嗎,今日皇兄已經將我許給丞相之子了。”
“那人倒很是一表人才,你嫁於他,不會受了委屈。”似是毫不在意,他淡然道,心底卻止不住泛着寒意。
“那好,我馬上就去嫁給他!”繆杉氣得轉身離去。
他身旁的女子怯怯地問:“大人,要去追嗎?”
“不必了。”他的眉眼染上疲憊之色,“你先回房待着。”
而後是他們決裂時。
他聽得婢女稟告他娶得那女子與杉兒共處,便隱隱覺着會發生什麼事。
杉兒,你不要做傻事。他推開門,多年的冷靜在此刻蕩然無存。
入眼的便是女子的素色衣裙上顯眼的血跡。
終是來不及了,他閉眼,故作冷漠:“你怎會變得如此惡毒?”
許是他的語氣有些重,竟令她愣住,“不是我。”
“不是你會是誰?房裡就你與她待着!”他厭惡地蹙眉,衣袖下的手卻緊握着。
“真的是她自己刺下去的,她還和我說,只要她死了,你便會永遠記着她,阿慕,她這是故意要挑,撥你我間的關係。”
“你走。”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很是冷冽。
“阿慕,你信我。”繆杉抓住他的手,卻被他狠狠地揮開:“滾。”
杉兒,若是知曉結局,我定不會違心將你一次次地推開。
可是,一切已經無法挽回了……
梨綰看着那裡殘存的血跡,眼眸染上悲傷。
是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替他擋住那劍。
“愛到這般地步,值得嗎?”墨堯低低地嘆息,“若是皇兄被刺中還好說,至少這只是他渡的劫,繆杉仙子,卻是再也回不來了。”
梨綰轉眸:“你早就知曉這結果了?”
“知曉那又如何。”他自嘲地道,“天命如此,誰也改變不了。”
“阿梨,我們該走了。”父皇,定也知曉了這些事。
“不,我要去尋蘇歿。”梨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