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你今兒個是怎麼了？”墨堯拿摺扇敲醒明顯心不在焉的梨綰。
“啊？沒事。”頭一陣疼痛，梨綰從神思中醒來。
墨堯狐疑地盯着她，見她眼眸恢復以往的清明才鬆了口氣。
看來，她真的忘了……
“姑娘，好些了嗎？”繆杉問道。
“好些了，多謝繆杉仙子關心。”
她素來就是糾結的性子，不斷想起昨晚的一切，又覺得似夢魘般不真實。
只是……
那些感覺又是那般清晰。
昨晚究竟是誰？
“既然阿梨醒了，繆杉仙子，我們是不是該談談迴天界一事了？”
“再給我一些時日，我一定要向他解釋清楚。”柔美的臉頰上閃過絲堅定。
“繆杉仙子，皇兄昨晚分明說得清清楚楚，不再見你，你這般固執又有何用？”
大皇子有來過這？
那昨晚……
“我不信。”繆杉仙子聲調揚高了幾分，“況且前日我拜託智顏仙君查看了他的命格，發現他最近有一大劫……”
“那也是皇兄本該渡的，天命如此。”墨堯沉聲道，“你上次私自救了皇兄，得到的便是現下的後果還不夠？”
這樣的墨堯很是陌生，就像那人。
梨綰看着墨堯向來玩世不恭的臉上竟浮現肅穆，話語也很是冷淡，她下意識地想起妖王殿下。
爲何要任她做義妹，她也想不明白，只是與他的初遇卻令她印象深刻。
梨綰頭一次認爲自己是個執着的人，不過事後卻被妖王殿下說是作死。
現在想來，也會覺得自己是在……作死。
許是堅定了要幫蘇歿尋來藥草的念頭，於是有了莫大的勇氣。
魔界深淵裡頭邪魔至少擁得千年上的修爲，而她一隻剛修成人形不久的狐狸進去，裡頭的邪魔倒不忙着將她殺死，只是嘲諷地望着她。
“小小狐狸竟敢闖進此地。”那魔物說完這句話後，她便覺着渾身的疼意難忍。
密密麻麻的疼意，又似火烤，燃盡她每一寸骨頭。
“我一定要拿到藥草。”她聽見自己的聲音竟有些顫抖了。
魔物懶懶地擡手，“不錯，有骨氣，想我頭一次這般折磨一個女子，倒有些失了我的顏面。”
又似覺着無趣，他收了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不如讓我們來打個賭，接過我一招，你若沒有暈過去，我便放你進去。”
“若是你暈了過去……”故意停頓，“提前令你知曉無趣了，你自個猜猜。”
“好，我答應你。”梨綰緊了緊手，暗暗地以自身的修爲設了個屏障。
她不能死在這裡，她答應蘇歿一定會帶着藥草回去。
“姑娘，我下手，可不會存着憐香惜玉的心思。”魔物的神色狠辣，說完，手掌驀地握緊。
比方纔更甚的疼意，骨頭就似被人狠狠地，慢慢地捏碎。
“如何，還撐得住嗎？”他諷刺地看着對方汗溼的額頭，饒是進了煉獄，也沒有這般痛楚，他倒要看看她能堅持多久。
隨後，她便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響，渾身使了力氣，剋制不住地往下滑。
這種情況，怕是連她要暈去都會被疼醒，他從一開始便是在誆她！
梨綰渾身已是無力，連瞪他的氣力都無。
“不錯，還能繼續堅持。”像是在欣賞什麼物件，魔物將她從頭打量到腳。
櫻脣被雪白的貝齒烙出一道道的血痕，順着嘴角滑下。
“阿梨。”汗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面前似乎浮現蘇歿清冷的容顏。
她一定要回去！
“連原形都快被逼出來還不認輸。”魔物摸了摸下巴，滿意地點頭。
梨綰便看見自己的手指變爲狐爪，隱隱有變回原身的感覺。
不，她不能變回。
一變回原身，便會耗去不少修爲。
她也明白，現在是存着那一絲念想，一旦變回，她便會暈過去，或許再也不能醒來。
“還真是對自己狠心。”他看着女子使勁掐住手心只爲保持清醒，頗爲遺憾地搖頭。
“還有多久？”梨綰幾乎說不完整這句話，每說一個字，疼意更爲清晰。
當時與青衣男子交易生生被抽去靈魂也沒有這般疼。
眼前一陣眩暈，緊接着被疼醒，如此反覆，梨綰再無法繼續站着。
雙腿一軟，快要跪下時卻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堂堂魔物，卻在這裡欺負個弱女子。”他的聲音很是低沉卻很好聽，而且令她覺着有些熟悉。
低頭看了眼懷中女子蒼白的臉頰，他道：“今日，我來教你一件事。”
梨綰想擡頭看清他的容顏，剛一動作，便覺着骨頭被拉扯開般。
“在這裡看着就好。”他將她放下，梨綰只覺眼前白影一晃而過。
魔物痛苦地吼道：“你是何人？”
“臨死之人，沒必要知曉我的身份。”男子冷笑。
隨即梨綰覺着面上一片溫熱，她費力地擡手拭去。
竟是鮮血！
“怕了？”梨綰擡頭，這纔看清他的容顏。
五官很是普通，只氣質極好，掩蓋了容顏的不足。
她看着他慢條斯理地拭去手上濺到的鮮血，一步步走近。
“今日我要教給你，便是妖界只有強者爲尊，不想讓人欺負，就只有提升自身修爲。”即使處在這般血腥的情景裡，他的氣質仍很是高貴，彷彿不染塵世的謫仙。
“小狐狸，你很膽大。”將白衣上的血跡擦拭乾淨，他輕笑道。
“你一直，在那裡看着？”這什麼惡趣味。
“記住，我不救無用之人。”他答非所問，“現在，你可以進去了。”
“爲甚要救我？”他們之前認識？
“你出來後我再告訴你。”墨眸裡滿是笑意，“我在外頭等着你。”
後來，她的確進去了。
在深淵裡發生的一切，她卻一點印象都無，只記得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
“很好，小狐狸，以後你便是我妖王認得義妹。”
“記得這句話，妖界只以強者爲尊。”他再一次重複了這句話。
鬼使神差地，她竟跟着點頭。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與其他女子成婚。”耳邊繆杉仙子淒厲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拉回。
“所以你就殺了她？”墨堯摺扇一合，“不管如何，你都要回去。”
“他是你的皇兄啊，你不顧他的安危了嗎？”
“命格那般記載，況且，下界渡劫，本就是皇兄自個要求的，犯不着你插手。”
隨後，梨綰看見繆杉眼角有淚水劃下。
是要有多深的感情，纔會使得她流淚。
“我再想想。”聲音已然哽咽。
“你若是執意留在這，改的，就不止是皇兄的命格了。”墨堯嘆息道。
“好。”繆杉擡手拭去眼角的淚水，“就讓我見他最後一面可好？”
“只是皇兄現今在何處，我也不知曉。”墨堯低低地說着。
“我會自己去尋找。”
“不必了。”低沉的男音驀地響起。
梨綰看向他。
俊美的容顏上寫滿厭惡：“我人就在這兒，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阿慕。”繆杉捂住嘴，低泣道。
“不要消耗我的耐心。”男子不滿地蹙眉，似是覺着與她多說一句話都很厭惡。
“阿慕，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就當這一切從未發生。”繆杉走近，將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胸，口上。
“這麼說，有意義嗎？”慕辛盛的神色仍很是漠然，語氣卻帶上諷刺。
“一定可以的。”繆杉着急地開口：“那時我們不是很好嗎？”
“你知曉是那時。”毫不猶豫地將她推開，慕辛盛神色更冷。
“爲什麼你不信我呢？”繆杉拽住他的衣袖，神色一如以往的固執，“她真的不是我殺的。”
“不是你殺的？”像是聽到什麼笑話，慕辛盛冷笑：“杉兒，你幾時學會了自欺欺人？”
“我去到那裡，她就已經……”話語被他粗，暴地打斷：“難道是她自殺然後嫁禍於你？”
繆杉先是點了點頭，後是搖頭。
“連你自己也不能確定的，又怎能令別人相信？”
“我……”
“夠了，說完了，你可以走了。”他厭惡地轉頭，不再看她。
“阿慕。”繆杉低喃，“是不是，連我走了，你都不肯原諒我？”
“是。”慕辛盛殘忍的話語使得她眼裡的希冀破碎。
“既然如此，我答應你。”撫上慕辛盛臉頰的手被他揮落。
“繆杉仙子，走吧。”一直沉默的墨堯突然開口。
繆杉仙子願意回去，他們要回九重天了？梨綰怔怔地看着繆杉落寞的背影。
梨綰卻眼尖瞥見慕辛盛眼眸劃過的不捨。
他……
也是愛着繆杉的？
那究竟是什麼，使得相愛的兩人不能相守？
而那個使得慕辛盛不惜與心愛之人分離，也要爲她討回公道的女子，又是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