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不斷撩動我的頭髮,刺刺麻麻,帶着鹹溼的味道,海面上波光粼粼,好似一面面明鏡。
今天,真美。
蘇馬力側過了身子,看向凌風的時候,臉色的表情十分不好,竟然沒有趁着這個時間好好數落我一番,他擡腳,朝凌風走了過去,皮鞋踩在地上踢踏作響,我見狀,也趕了上去。
凌風的風衣領子微微立了起來,讓他的面部線條看起來多了一分硬朗少了幾分柔和,薛軒逸緊緊的捏着車把,眉頭死皺,不知道在思考什麼,臉色陰霾又烏青。
蘇馬力抓起井本的手查看了一下,沒有說話,微微翳動的鼻翼足以顯示他的氣憤,他鬆開了井本的手,直視凌風,聲音裡帶着難以抑制的怒氣:";你敢打我的人?!";
凌風猶豫了一下,才接着說道:";希望蘇馬力先生見諒,你的人要打我的朋友,我只是出於自保。";
";朋友?";蘇馬力嘲諷似得哼了一聲說:";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情敵還能做朋友。";
凌風走上前,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蘇馬力的肩膀,說道:";蘇馬力先生,現在都是什麼年代了,情敵爲什麼不能是朋友?您長在日本,接受最先進的教育,不該這麼死板纔對";。
";你以爲--這裡還是金三角?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蘇馬力雙目狹長的看着凌風,臉色難看:";裝老大也該分地盤!裝腔作勢這一套你倒是跟那幫鬼佬學了不少,不要以爲自己名氣在緬甸那邊挺大,在這裡能值幾個錢,你連翅膀都沒有長齊,就敢往上飛,不怕掉下來摔死?";
";掉下來還有我大佬在地上接着,死不了。";凌風在這種時候,故意搬出自己的老大來壓制蘇馬力,想來凌風的大佬也絕對不是一般人物。
";別想嚇唬我,今天就算你大佬站在我面前,也不敢開槍打我的人!";蘇馬力的下巴堅硬的來回抖動,一如吃人的惡鬼。
";人已經打了,不如你再打回來?";凌風眯眼,突然抓住身旁的小馬的手,對着蘇馬力舉了起來:";不過在打之前,作爲小輩,我想擅自提醒你一句話。";
凌風朝蘇馬力走了過去,微微彎腰,貼着蘇馬力的耳畔,小聲說了幾句話,隨即,便看到蘇馬力微微把手掌蜷了起來,一副怒不可遏卻無法發作的樣子,直到凌風重新直起了身子,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發生變化。
凌風微微的勾了一下嘴角,滿意的看着蘇馬力的表情變化:";請問,現在我的朋友們可以走了麼。";
";當然可以。";蘇馬力也不喜不怒的回答道:";不過走之前,我也想提醒你一句話。";
蘇馬力靠近凌風,然後勾着頭,在他耳邊嘴脣開合,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話,凌風嘴角的笑意漸漸淡化下去,演變成一層冰霜。
蘇馬力亦拍了拍凌風的胳膊,語氣有些硬:";年輕人,今天我就賣你一個面子,我們來日方長。";
";stupid(愚蠢)!";蘇馬力低低咒罵一句,便雙手插在褲兜裡,用日語低聲喊了一聲我們走,然後一羣人便以蘇馬力爲首,離開了,蘇馬力一直低着頭,背影看起來像一隻黑烏鴉一樣陰沉。
蘇馬力走後,凌風才終於不再保持方纔的動作,連看都沒有看薛軒逸一眼,便徑直朝我走了過來,伸出手指,像是想摸我的嘴脣,但是卻在離我一指遠的距離停下。
他偏着頭,眯起眼睛,抿着脣,一副迷離的樣子,隨即咬了一下下脣,輕輕嗤笑一聲,舉起的手空蕩蕩的甩下去,斜斜插進褲子口袋,然後邁着大長腿從我身邊走過,恍恍惚惚中,掀起了一陣冷風。
我一聲謝字卡在喉嚨,已無機會再說。
一如剛剛想喊薛軒逸時,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無法開口。
。
薛軒逸坐在摩托上,視線幾乎在跟着凌風走,彷彿今天若不是凌風救了他,以他的性格還要和凌風一決高下鬥個你死我活纔是。
凌風徹底消失在視線裡之後,他擰動油門,朝我騎了過來,言簡意賅的說了句上車,當時他臉上帶着傷,海風吹過傷口,一定很疼吧。我聽話的上車,輕輕的把手放在他腰的兩邊,他把車開的很快,我的手不斷的抓緊他的衣服,我有點支撐不住想把頭靠在他的後背上,卻不知道該放不放。
他把我送到醫院去包紮,我讓他也去處理下臉上的傷,他卻低着頭,悶悶不樂,說了一句不去,便坐在座位上,雙手扶住臉,一副憂傷的樣子。
我手上的傷纔剛結巴,現在又成了這樣,如果木木在我的身邊,一定會狠狠的訓我,爲什麼不把自己的手照顧好,因爲他很疼我這雙手,說我的手生的好看,到時候,就算不用身體,就靠我這一雙軟若柔夷的手也能讓我紅起來,就像楚池一樣,靠的是一錢口。只要有一個點能發光,在這個行業裡,就可以紅起來,這是木木的原話。
我去買了些外用藥,薛軒逸脾氣倔,他要是不想去看醫生,你就算拿着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他,他也不會去的。因爲認識的久了,我現在也比較瞭解他,所以我放棄了和他糾纏去不去醫院的問題,只好自己去買藥給他敷。
我一手按住他的頭頂,一手扶住他的下巴,他似乎很難爲情的兩邊扭着頭。
";別動!";直到我不耐煩的警告他,他才消停下來。我對着他臉上的傷口吹了吹,把裡面的沙子吹掉,他眯眯眼睛,睫毛微顫,身子卻跟個雕像一樣,一動不動。
";哪來的槍。";薛軒逸在沉默中終於開口,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
";……";
";周晶,告訴我哪裡來的槍。";他的言語中帶着憤怒,卻似乎還有一絲請求。
";搶的。";我低着頭,繼續敷藥,假裝平淡的說道。
";什麼時候學會的,誰教的。";
";遊樂場裡面用玩具槍學的,沒有誰教,經常玩就會了。這個很簡單,我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平時打的沒有那麼準的,今天運氣好,你覺得我這樣的人可能會去學槍嗎?";
薛軒逸將我包紮好的手放在了手心裡面,反覆的看了幾下,然後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你去找他了?什麼時候找的?";
";是,我找他了。蘇馬力要挾我的時候,我給劉姿琳留了他的號碼,昨天接我走的人就是他。";這一點上我實話實說,不想隱瞞。
";爲什麼要求助他。";他的眉峰皺了起來:";因爲你覺得,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保護你?是嗎?";
我沒有接話,他自言自語:";也是,到頭來,竟然讓你來爲我鋌而走險,周晶,你說我她媽的是不是個超級大傻逼?竟然給你惹麻煩。你說我他嗎的老是口口聲聲的說要保護你保護你,保護到最後居然讓你來救我,我真他嗎孬。";
";不是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薛軒逸,他之所以和我過不去,和你沒有半點的關係,這些都是我的事情,是我連累的你。";
";我知道,他問你要木木留給你的東西,用我來逼你繳械投降,但是,你帶來的是假的。";
薛軒逸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有些許的失落,讓我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解釋好了,好像不管怎麼說,帶假的東西過來就是沒想真正救他的樣子,我想即便是心大如他,也難免會在乎吧。
他又要扭頭看我,我直接按住了他的臉讓他不要亂動,然後給他擦藥,他嘶的一聲,臉頰皺了起來,擋住了接下來的話。
";你別瞎想了,你一大老爺們在這多愁善感個什麼勁。";和薛軒逸在一起久了,我居然也學起了他說話的語調。
他的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膝蓋上,不知道在想什麼,自己和自己賭氣,像個孩子。
我知道他在想一些事情,又想聽我說些什麼,但是我卻沒有言語,給他輕輕擦完藥之後,把膠布狠狠的拍到了他的臉上,痛的他一句幹脫口而出,我這才放了心,因爲這貨終於恢復正常了。
這是隻屬於我們的,溝通方式。
弄完之後,他載我繞着江邊轉了一圈,然後把車子還給了車主,兩個人在微涼的空氣裡面壓馬路,天空上只有幾顆星星,黑乎乎的看不清明,兩個人都各懷心事,沒有話說。
我不由得想起了凌風,想到了他那錢冷漠的臉,不知道他在蘇馬力耳邊說了什麼話,蘇馬力又在他的耳邊說了什麼話。
走着走着,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沒有問我痛不痛,因爲當然很痛。
";我警告你……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你不要管我,該玩玩你的去,我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