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啓脣:";你知不知道,爲什麼我一直沒有動凌志文,甚至沒有動任何一個欺負你的人?";我搖頭,他繼而逼近,下巴微收,眼神如同刻骨的刀:";因爲我不想節外生枝,樹大招風,我只要從起點走到終點,我不想浪費自己的時間,你懂?";
";我懂……";我繃緊了臉,怯怯的看着他。
";你不懂!";他的情緒忽然劇烈波動,以至於一把伸手掐住了我的臉蛋,手指深深的陷下去:";我違背了自己的原則,我甚至差點要殺死他,我改變了自己,變的有慾望,變得總是去做些節外生枝,分散我精力的事,我感覺自己就像個玩命的瘋子。";
";還有這些,這是什麼?!";他指着魚缸裡那羣嗷嗷待哺的小魚,冷峻的臉上看起來情忽然失控到極致:";爲什麼要買?爲什麼因爲你的一句喜歡,就要去買這種蠢東西!";
他一拳頭砸在兩米長的魚缸上,裡面的小魚被突如其來的震動嚇得四處逃竄,我不敢靠近他,只能手足無措的站在一邊,叫他的名字:";你要幹什麼?!";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發怒的模樣,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在對我發火,我甚至怕他的情緒繼續失控,做出更加危險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我要幹什麼,纔會犯蠢!";他再次一拳砸到魚缸上,魚缸裂了一小塊,水嘩啦啦的流了下來,打溼了他的格子居家服,我的腳都被他嚇的縮了起來。
";你到底怎麼了?";我的聲音都是抖的。
他眼神陰鶩的看着我,答非所問的自言自語:";對於我來說,根本不該有生活,它只會腐蝕一個人的意志,讓人貪戀,忘記自己該做什麼。";。
。
";你到底怎麼了,有話我們坐下來好好說,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魚缸裡的魚四處逃竄,拼命的朝低水位的地方游去,儘管如此,還是有幾條魚掉了出來,躺在地毯上翻着肚皮,我立馬蹲下去去撿,木木直接一把推開了我:";不要撿,讓它死,一條用來觀賞的魚而已,它的死,根本沒有什麼值得挽救的,就像你一樣,一顆棋子,你的死,也不會引起我半點情緒上的波動。";
他荒唐的笑笑,像是在嘲諷自己似的說:";我說服了你,卻說服不了自己,真可笑。";
他說完,便微微的揚起嘴角,笑的令人心疼,如同一個輕易就會被打碎的瓷器,於是我儘量用輕柔的語氣對他說話,就像是在安慰一個病人一樣的說:";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們冷靜下來好嗎?木木?";
他頹廢的坐了下來,手臂鬆鬆的搭在曲起的膝蓋,顫抖着粗重的喘息,我能從他那無聲的喘息中,聽出他得歇斯底里,他的手被魚缸扎破,血被手上的水稀釋,變的紅紅一片。
我不知道他有什麼病,但從何醫生那天說的話中,我能聽出來他身體的狀態不是很好,於是我爲了防止他再次生病,對他說道:";先起來換身衣服,我給何醫生打電話讓他過來給你包紮。";
我說着,就想要朝他靠近,但是他卻歇斯底里,紅着眼睛,衝我吼了一句:";你別碰我!";
";好,我不碰你。";我說着,又朝後退了幾步。
木木他將自己蜷縮成一團,他的頭深深的埋進了他的腿裡,我知道,他會把情緒掩埋起來,他會把自己的憤怒與糾結慢慢消化。
很久之後,他纔再度的擡起了頭,眼神慢慢得聚焦,像是在方纔那短短的一段時間裡面,下了什麼決心似的,雙目冷冷的凝着我。
";周晶,你是不是每時每刻都想要離我而去。";
我愣了愣,最終還是說了實話:";是……";
";好。";他雙脣冷淡的開合,隨即補充道:";那就早日完成我們之間的事,然後,不要再有任何的瓜葛。";
我聞言,心中不免像是被什麼給硬生生的刺了一下,疼得我一陣皺縮,更多的時候,我把木木看待成我的家人,看待成我在這個孤獨無所依的世界上,唯一的依靠,無論他對我怎麼樣,但他至少給了我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巢穴,他讓我有家可回,即便是利用,我也心存感激。
可,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再一次的,被拋棄了……
木木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背部微駝,腳步有些踉蹌,他低着頭居高臨下的俯視我,一臉陰霾,連聲音都帶着刺骨的寒冷:";從此以後,你叫我師父。";
我聞言,坐在地毯上的身子,止不住的抖了一下,不知道心裡面是什麼感覺,好像他在刻意用這兩個字,拉遠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會教你新的東西,並且,賣掉你的**,這個人,由不得你挑選。";
他彎下腰,用留着血的手指,漆黑的雙目黑洞洞的與我膠着在一起,用平淡到無情的口吻問道:";有異議麼。";
我的睫毛微顫,像是被突然滴進了眼藥水一般的刺痛的眨眨眼睛,說出的話連帶着嘴脣都在顫抖,因爲他指尖,就像是冰做成的尖刀,這一天,無論怎麼樣,還是來了。
我想,木木他錯怪自己了,他從來就沒有喪失過冷靜,至少在這件事上。
我蒼蒼一笑,畢竟,呆在木木身邊,這就是我的宿命,所以,我沒有半點反駁的意思,聽話的回到:";沒有……師父……";
";那就好。";他言,隨即鬆開了自己的手,看着上面的血跡,像是再對我說,又像是在對我自己說:";人只有流點血,纔會清醒。";
";不要關心我的身體,相反,只有它死了,你纔會真正的解脫。";
他說完後,便提起腳步,走到了沙發處,自己拿出醫藥箱處理傷口,那一刻我才發現,他處理傷口的手法,竟然如此熟捻,就好像已經做過了無數次似的。
清理好之後,他開始面無表情的纏紗布,邊纏,邊對我說道:";魚缸裡的魚你自己處理掉,要不然就弄死,以後家裡,不要養活物,小到花花草草,都不要養。";
";知道了。";我沒有一絲絲的反駁,便去廚房拿了保鮮袋,將裡面裝滿清水,然後把魚從魚缸裡面撈了出來,想到幾日前木木還拿着奶瓶餵它們的場顏,我只覺得一陣心酸,人就跟天氣一樣,說變就變了,包括木木,包括我。
等將房間收拾好之後,已經到了午飯時間,我想問問木木想吃點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又活生生的嚥了下去,因爲他給我下了最後通牒,讓我不要再關心他。
或許,昨晚在暗室裡呆了一夜之後,他想明白了許多,或許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讓他感到模糊了,又或者是我們之間的關係,以及他對我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關心,讓他感到惶恐,所以,他急於修正自己,讓自己重新變得冷靜,又狠辣。
因爲一旦一個刺蝟沒有了刺,其結果,往往是致命的。
我一邊掂着魚走出房子,一邊帶着淡淡的微笑,對啊,像現在這樣,也是我想要看到的結果,因爲我不想離開的時候,還帶着愧疚。
我將魚倒進了小區的池子裡,並且給它們餵了一點魚奶才走,看着它們嗷嗷待哺的模樣,我心中的愁雲終於被趕走。
木木討厭任何有生命力的東西,比如我,因爲他的世界,總是充滿晦澀。
等我再去到美高梅的時候,高老闆終於對我的上班時間不定時有了意見,我知道,他之所以這麼說,多多少少有點因爲楚池的意思,如果我做的不好,木木的後臺再硬,高老闆隨時都可以趕我走,或者和木木要求換人。
我態度誠懇的給高老闆道了幾句歉,然後看看場子裡的人說:";錢老闆今天怎麼沒來玩呀,是不是因爲我沒有打電話叫他,哎,這個錢老闆真是的,我不叫他他就不過來賭錢了。";
我故意這麼說,高老闆一聽,也沒了脾氣,畢竟這個錢老闆十打九輸,每天都能給場子貢獻不少錢,他自然是沒有什麼脾氣。
然後高老闆說:";行行行,那你快點給錢老闆打電話,我場子裡的這灘死水,還得靠你這條大魚給遊成活水呢。";
";高看高看。";
高老闆笑嘻嘻的離開,不管是真笑還是假笑,反正他笑了。
就在高老闆離開後不久,劉姿琳打來了電話,說她想來上班,我跟高老闆說了,他嘖嘖道:";周小姐,這樣不行呀,這個馮添就算是你的助理了,你這再招來一個,我不得多發她一份工錢嗎?";
";那您可以把馮添辭了,這個女孩絕對乾的不比他差,而且連馮添都有助理,我這個當蛇頭的沒有助理不合適吧?";
";我再考慮考慮行吧。";高老闆敷衍道,於是我只好說:";不用考慮了,場子是您的,肯定是您說了算,我先招她進來,從底層做起。";
高老闆見我讓步,也就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