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兩。”沈長浩在鳳康肩上拍了拍,轉身坐到下首的位子,捧起茶碗,一副等待好戲開鑼的樣子。
雖說還不知道張媽會招出一個什麼樣的“驚天大案”,鳳康已經嗅到了風雨欲來的味道。臉色有些陰霾,沉聲地道:“講。”
“王爺。”沈長浩搶在侍衛前面開了口,“聽說書多沒意思?不如把張媽叫來,讓她當面招供。”
鳳康沒他那麼喜歡看熱鬧,可也覺得當面見識一下沒什麼不好,便點頭允了,“把張媽帶過來。”
“是。”侍衛答應着要走。
“等等。”沈長浩叫住他,笑眯眯地問,“剛纔你們押張媽出去的時候,可碰見秦王妃了?”
侍衛眼觀鼻鼻觀口地答:“遠遠地打了個照面。”
“那你們有沒有聽見秦王妃說過什麼話?”
“秦王妃不曾說過什麼話。”侍衛答了,頓了頓,又道,“丫鬟倒是說過一句。”
沈長浩眼睛微微一亮,“哦?她說了什麼?”
“‘王妃,奴婢聽說青梧閣的梅花兒開得可好呢!’”侍衛一板一眼地複述着袖兒的原話。
“青梧閣嗎?”沈長浩瞭然地笑了一聲,對侍衛揮了揮手,“好,你去吧。”
侍衛躬了躬身,照吩咐辦事去了。
沈長浩看了看鳳康陰晴不定的臉色,壞心眼地建議道:“王爺,不如把喬庶妃一併請來,說不定我們也可以來個一箭雙鵰呢!”
鳳康冷哼了一聲,“我倒要看看她們能玩出什麼花樣。”說着揚聲吩咐,“去把喬庶妃叫來。”
“是。”門外有人應了。快步離去。
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張媽就被帶了過來。頭上和半個身子都*的,那張臉腫脹地愈發厲害了,又紅又白甚是猙獰。
跟之前比起來,她這會兒的神情鎮定多了。不再瑟瑟發抖,眼中的驚恐也去了大半,多了些俯首認命的平靜和釋然。
鳳康將身體靠在椅背上,居高臨下。冷冷地看着她,“說吧。”
“是。”張媽的口齒依然不甚清晰,可也能聽出幾分沉靜的味道,“奴婢的確派人跟蹤了王爺,奴婢知罪。”
“你爲什麼要跟蹤王爺?”沈長浩很自覺地接過主審官的重任。
張媽眼神微微一晃,“奴婢是受喬庶妃指使。”
聽她果然把喬月梧扯了進來。鳳康脣角露出一抹譏誚的冷笑。
沈長浩表情帶上了幾許興奮,循循善誘地問道:“喬庶妃爲什麼要跟蹤王爺?”
“奴婢只是按吩咐辦事。”張媽垂目答道。
沈長浩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慢條斯理地道:“你是小世子院子裡的人。跟其他院子的人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我很好奇,你和喬庶妃是怎麼接上頭的?”
張媽似乎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語調平緩地開了口,“喬庶妃很喜歡小世子,時常差人送一些親手縫製的衣服鞋襪過來。我感激她對小世子的好,便過去道謝回禮。一來二去,也就熟了。
後來喬庶妃有意無意透露,說皇后娘娘要將她過繼到膝下。到時候她有了公主的名分,就能擺脫庶妃的身份。如若得到王爺的寵愛。做平妻或者王妃也不無可能。還明着暗着提點奴婢,只要她轉了正室。一定將小世子當做嫡長子來教養。
小世子的親孃不能在身邊照料,王爺又日理萬機,父子不能時常見面。每到夜間,聽見小世子在睡夢裡喊‘父王’、‘母妃’,奴婢的心就跟針扎一樣。不覺就想,要是有個真心實意待他的人該多好。
奴婢也是心疼小世子。一時鬼迷心竅。聽了喬庶妃的暗示,便覺得她是個和善可親的人,定能善待小世子。若是換了別人來當王府的女主子,未必能對小世子好。動了這不該動的心思,便時常幫襯她,盼着她能早日得到王爺的歡心。”
“你都是怎麼幫襯她的?”沈長浩插話問了一句。
“時常在小世子面前提起她,幫她說好話。有關王爺的事情,給她通個風報個信兒。平日裡她有什麼吩咐,我也都照着辦。”說到這裡,張媽頓了頓,便轉回了最初的話題上,“那天王爺只帶了洗墨出府,喬庶妃便差人來知會我,讓我派個可靠的人去跟蹤王爺。
我只當她要尋機會跟王爺親近,也沒多問,便從外頭僱了個身手不錯,又不知道王爺底細的人。那人捎信兒回來說,王爺走訪了幾家醫館,便直奔鄉下一家農戶去了……”
沈長浩眼帶驚訝地看向鳳康,“王爺,那天你瞞着我出府就是去走訪醫館嗎?”
鳳康臉上一燙,低吼了一句,“說正事。”
“好。”沈長浩輕笑了一聲,便轉頭去催促張媽,“你繼續說。”
張媽應了聲“是”,接着道:“那人說那家農戶有一個俊俏姑娘,看起來跟王爺走得很近。兩個人好像還起了衝突,王爺受了不輕的傷。
沒多久洗墨就回來了,帶走了王太醫和幾名侍衛,連沈公子也跟着去了。喬庶妃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便坐立不安,懷疑王爺寵幸外室,又懷疑那個外室不知道王爺的真實身份,唯恐王爺有個什麼閃失。
思量了半天,便吩咐我故意放出王爺受傷的消息,讓小世子聽見,引小世子去探視王爺,這樣她就可以藉着小世子的名頭去侍疾。
她還讓我嚇唬小世子,說王爺跟別的女人生了兒子,就不要他了。唆使他到王爺面前哭鬧,攪了王爺和那鄉下野丫頭的好事……”
喬月梧立在門外,聽她字字信口雌黃,句句含血噴人,氣得渾身發抖。實在隱忍不住。奪門而入,劈頭蓋臉地質問:“張媽,我喬月梧到底哪裡得罪了你,讓你編排出這樣的彌天大謊來污衊我,陷害我?”
張媽大概沒料到她會出現,眼神慌亂了一瞬,又很快平靜下來,“喬庶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奴婢句句說的都是實話。”
“你……”喬月梧急怒攻心,只覺眼前陣陣發黑。大概意識到跟張媽掰扯不清,重重地跪在鳳康面前,“王爺,婢妾是冤枉的……”
“喬庶妃。你不要惺惺作態了。”張媽目光陰森地斜着她,“難道你沒說過皇后娘娘打算將你過繼到膝下的話?”
“我是說過,不過那只是……”
“難道喬庶妃沒有給小世子送過衣服鞋襪?”
“我是送過。可是……”
“難道喬庶妃不想得到王爺的寵愛?”
“我……”
她這一連串問得又快又急,喬月梧根本沒有反駁的機會。最後一個問題更是羞於啓齒,說想也不是,說不想也不是,憋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張口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媽輕蔑地收回目光,轉向鳳康磕頭,“王爺,奴婢所說句句屬實。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奴婢住處搜查。喬庶妃爲了拉攏奴婢替她辦事,從嫁妝裡面拿出來不少的東西。奴婢一樣也沒有碰過。都藏在牀底下……”
“王爺。”喬月梧急了,搶過話頭,“婢妾的確給過她一些首飾細軟,可並不是爲了拉攏她,而是爲了跟她買藥……”
話說到一半,驚覺失言。急忙頓住。
鳳康長眸微眯,“買什麼藥?”
張媽眼中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微不可察,一閃即逝,又給鳳康磕了一個頭,“奴婢不知道什麼藥,請王爺明鑑。”
喬月梧臉上爬滿了慌亂,咬着下脣一言不發。
“本王在問你,買的什麼藥?”鳳康的聲音冷了八度。
府裡有太醫,有藥房,他從來沒有在求醫問藥上限制過任何人。在私底下偷偷買賣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藥。
喬月梧一張臉煞白如雪,身體簌簌地顫抖着,眼神悲愴,哽咽地道:“王爺,婢妾……婢妾不能說,您就……殺了婢妾吧……”
“拿死來要挾本王嗎?”鳳康冷笑一聲,懶得再跟她廢話,揚聲吩咐,“來人,給本王仔仔細細地搜查青梧閣,連一個老鼠洞都不要放過。搜不出東西,就把青梧閣的下人挨個審問一遍。若是讓本王查出來,有人膽敢做下有損王府聲譽的事,本王會讓她生不如死,死亦蒙羞!”
喬月梧臉色頓時死灰一片,身體晃了晃,便向一旁栽了過去。
“給本王跪好!”
中氣十足的一聲斷喝,無比提神,喬月梧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雙手撐住地面,驚恐地張大了眼睛。張媽也下意識跪直了些,目光閃閃爍爍,不知道在盤算着什麼。
沈長浩早已心癢難耐,哪裡肯浪費時間去等搜查結果?於是就着鳳康的餘威,裝起了白臉,“喬庶妃,你還不明白嗎?如果你主動交代,王爺或許還能給你留些臉面;如果是查出來的,那你乃至你整個家族,甚至皇后娘娘的臉面,恐怕就……”
他故意欲言又止,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喬月梧也知道事情鬧得越大,她和鳳康臉上就會越難堪,強忍着羞恥,顫着聲音道:“是……是無影香……”
鳳康沒聽說過這個藥名,不由擰起了眉頭。
沈長浩卻是臉上變色,失聲驚呼,“無影香?!”
鳳康見他如此失態,愈發困惑了,“瀚之,你知道那東西?”
沈長浩點了點頭,表情怪異地看着滿面通紅跪在那裡的喬月梧,“據我所知,無影香是給男人用的東西,你買來是要……難道……”
目光霍地轉向鳳康,恍然愕然各佔一半,“你不會是用在王爺身上了吧?”
那樣的話,還真是“驚天大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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