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錢,走出了檔口,蘇素便帶着蘇青嵐直奔豬肉攤位了。
院子裡的韭菜長勢不錯,用來包餃子就是最不錯的。
“大嬸,給我來一斤豬肉!”
大嬸爽快地笑道:“今天這麼快就收攤了?”
手起刀落,一塊一斤大小的豬肉就切出來了,又利落地打包豬骨和內臟,“一共三百文。”
蘇素遞過錢自豪地笑道:“是啊,因爲今日有我兒子幫忙呢。”
“長得可真俊啊。”大嬸隨手又放了一塊豬肉進蘇素的籃子裡,“小孩子多補補。”
蘇青嵐此時雖然還是有點靦腆,可還是紅着臉道謝了。
此時酒樓上的姜牧搖着扇子,一派**瀟灑的模樣,喝着茶笑道:“她要再走下去,那見過你們的人都知道你們兩個是父子了。”
對面的林清言依舊是聚精會神地望着底下的母子倆,雖然那俊臉上是一派平靜,但是冷清的眼眸裡壓制着的狂喜便透露着他此時的心情了。
不同於那日的平凡,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精緻得如同神的傑作一般,精雕細琢,特別是那雙深邃的眸子,帶着絲絲特別的魅惑,像是隻要被他望一眼便陷入漩渦裡出不來了。
直到蘇素母子倆的身影走出了他的視線,他才遺憾地轉過頭,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上得玉扳指。
“既然這麼捨不得,怎麼不追下去?”
林清言擡起頭,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姜牧見狀,馬上喝茶閉嘴,不過憋了一會兒又感嘆道:“果然是你的種啊,那模樣竟和你小時候那麼相似,要是別人說他不是你兒子,真是沒理了。”
林清言挑眉笑了笑,那模樣竟是十分得瑟和驕傲,他的兒子能差到哪?
姜牧見林清言那少有的笑容,眉頭都跳了幾跳,不過他最看不得他這種驕傲自滿的模樣,忍不住打擊道:“不過啊,你也太狠心了,一走就是五年,把人家母子倆扔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還害得這麼美貌的小娘子要拋頭露臉地養家。”
果然此話一出,林清言臉上的笑就淡了,星眸裡有着若有若無的內疚和憐惜,捧着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當年他不幸被敵人發現還中毒了,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和她說便被送回了京城,中間這五年來,他無數次想將她接到京城來,可是那時他人在大西北,就怕侯府裡某些人不長眼把手伸向她,護不住她,便想着待他功成名就之時掃除侯府裡的障礙時,八擡大轎風光無限地迎她入門。
而且那時蘇家家底也算豐厚,蘇素的爹也是溫厚之人,便料想蘇素的生活不會太艱難,可是他沒想到的是,他前腳一走,蘇素的爹後腳就病重了,家裡變得家徒四壁,窮困潦倒。
他很難想象她一個弱女子帶着一個小孩怎麼活在這個世道里,每次想到這些,他便懊惱不已,直怪當時的自己年少輕狂,沒爲替她考慮周全。
姜牧見他滿臉的懊惱和疼惜,心中一顫,自從他去了大西北後,他是越發沉默寡言和喜形不怒於色的,無論心裡想什麼別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來,不過今日看來,他真的對母子倆的事心存愧疚了。
“其實你也不用這麼自責,現在還不晚。”
林清言冷冷地哼了一聲,又恢復了那副冰冷的模樣,又轉頭望着下面的商販發起呆來。
“你身上的傷害沒好,快去休息會兒吧。”
他身上的傷痛自從蘇素幫他清洗過一遍之後似乎少了許多,平時這種傷至少要在**上躺十天的,沒想到這次幾天時間便能下地了。
見林清言不理他,姜牧摸了摸鼻子,自討沒趣道:“我下去逛逛。”
“別忘了我們的正事。”其實他是想說別惹事了,可是又想了一下,在這個地方,他再鬧翻天也惹不出什麼事。
“知道了。”姜牧一邊走一邊搖着摺扇,笑得那叫一個**不羈。
姜牧下酒樓後,便撇開了隨從在街上游蕩着,雖然沒有京城的熱鬧和富庶,不過也算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散散心倒也不錯。
他一雙桃花眼天生含笑,配上他那俊逸的五官,修長的身姿被那華服包裹得更加**了,迷得這街上的大嬸小媳婦們都羞紅了眼。
一個男人神色匆匆地經過他身旁,還有意沒意地撞了他一下,姜牧奇怪地望着那男人,隨即搖了搖頭,自詡瀟灑地轉身離開了。
不過這一幕被不遠處的蘇青嵐看到了,他猶豫地看了看在一旁收拾東西的蘇素,又看了看逐漸走遠的姜牧,一橫心,追上了姜牧。
“叔叔!”
姜牧低頭,看着微喘着氣的蘇青嵐,眼裡盡是驚訝,沒想到近看這小子更像林清言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特別是那雙略帶清冷的眸子。
這種感覺就像是小時候的玩伴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那種詭異感真是不知怎樣說,饒是他一個舌燦如花的人現在也不免打結了,“你、你找叔叔有事?”
蘇青嵐回頭看了看,發現剛剛那人已經不知所蹤了,着急道:“叔叔,剛剛那個人從你身上拿了東西!”
他眼底裡的清澈宛如那雪後陽光,暖人心脾,玉雪的臉蛋紅彤彤的,真是精緻不已,這份清澈和笑意他可從來沒有在那人身上見過,頓時覺得新奇。
姜牧笑道:“沒事的,那東西叔叔不要了。”其實剛剛那人摸他香囊時他便知了,不過這等粗俗之人碰過的東西,他怎麼可能會再要。
蘇青嵐眼裡疑惑之色濃濃的,想不明白這怪叔叔是什麼意思,不過見他沒想要追回東西的意思便想往回跑,他這樣不說一聲地跑出來,阿孃見不到他會害怕的。
不過姜牧卻把他叫住了,嬉笑道:“你這麼乖,你想要什麼獎賞?”
見姜牧還是那副不在意的嬉皮笑臉的模樣,蘇青嵐則正經地勸着姜牧:“不用了,不過叔叔要多留心,不然叔叔東西會被全部偷走的。”
“沒事的,叔叔這些東西多得是。”說着便從腰帶上解下了一個翡翠香囊遞到了蘇青嵐手上,“這個拿去玩吧。”
巴掌大小的小球鏤空雕着精緻的花紋,晶瑩剔透的玉色在陽光下顯得特別靚麗,霎是好看,他既然是林清言的兒子,那自己也算是他半個叔叔了,第一次見面,見面禮還是要給的。
“謝謝叔叔,不過我不能要,我阿孃可能在尋我了,叔叔再見。”
“哎,你等等……”姜牧拿着翡翠香囊,快步追上那小身子。
蘇素一轉身就發現蘇青嵐不見,心裡急得火急火燎的,腦子亂成了一團,眼裡的淚花都要出來了,就怕遇到人販子,她的嵐兒長得這麼可愛,萬一被人販子拐走了怎麼辦?
往四處看了看,只看到人頭涌動,根本就看不到蘇青嵐的身影。
蘇素哭着向旁邊買菜的大嬸問道:“大嬸,你可有見過我兒子,就是四五歲長得很可愛的男孩子!”
大嬸見狀忙搖頭,“沒有沒有……”
“嵐兒!”蘇素絕望地撥開人羣,像是瘋了似地喊着:“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小男孩!”
旁邊的路人連忙躲開,躲瘟疫般躲她。
拐角處的蘇青嵐聽到蘇素撕心裂肺的哭喊,也顧不上身後的姜牧了,連忙往蘇素旁邊跑過去了,“阿孃!我在這!”
見蘇青嵐平安無事地站在自己面前,那顆絕望慌亂的心頓時鬆了下來,緊抱着蘇青嵐道:“你去哪了?怎麼不跟阿孃說一聲就跑了!”
蘇青嵐見蘇素雙眼通紅,臉上因爲激動而泛起的紅暈,頓時懊惱不已,帶着哭腔說道:“阿孃對不起,嵐兒錯了……”
如果剛剛自己知道阿孃會哭成這樣子,他是打死都不會離開的,也不要管其他人的事了,哪怕是他身上的東西全被偷走了,他也不會再扔下阿孃了。
蘇素還是緊抱着他,不發一言地哭了起來。
這幾天下來,她是真把嵐兒當做自己的孩子了,如果他真的走丟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姜牧見狀,在一旁站着頓時覺得無比尷尬了,他輕咳了一聲,難得有一絲歉意道:“其實都怪我,這小孩也是好心告訴我東西被偷了,才那麼着急跑過來而忘了跟你說一聲了。”
聽到這話,蘇素也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站起來說道:“讓公子見笑了。”
見姜牧衣着華麗,舉止上帶着絲絲貴氣和傲氣,便知他是富貴人家的少爺,不便深交。
輕輕略過一眼,隨即便拉着蘇青嵐就往回走,語氣裡有絲失而復得的喜悅和後怕:“以後你去哪,都跟阿孃說一聲,好嗎?”
蘇青嵐猛地點頭,急切道:“以後我再也不會亂跑了……”
姜牧第一次被人這麼無視了,心裡竟有種別樣的滋味,說不上是生氣還是好奇,他可是對他這幅皮囊是十二分的滿意的,雖然是比不上林清言的俊美無可挑剔,但是也是京中大家閨秀所仰慕的對象啊,這女人怎麼就只是淡淡地撇了一眼呢?
果然是他的妻子,倒與旁人不一樣。
連忙追上去,賠笑道:“這個小玩意就給孩子拿着玩吧,就當是我對他酬謝吧。”
蘇素望着在那白皙修長的手指上掛着的翡翠香囊,又望了望姜牧那雙桃花眼,下意識地搖頭:“公子客氣了,這香囊如此精緻,必定不是凡品,我們怎敢收下?”
姜牧笑了笑,這翡翠香囊當然不是凡品,這可是由番外小國進貢的奇石所雕琢而成的,花費了宮中最巧手的工匠一個半月才完成的,整個大晏國只有三個,一個在皇后那裡,還有一個在父皇的庫房裡,這個可是他央求了父皇好久才得來的,算是他比較喜愛的一個物件吧。
不過按照林清言那麼護短的性子,別說是這個翡翠香囊了,怕是漢白玉香囊也覺得配不上他兒子吧。
“這可是送給嵐兒的,嵐兒喜歡嗎?”姜牧看着蘇青嵐,引誘般搖了一下香囊。
蘇青嵐清明的眼裡沒有一絲貪婪不捨之色,而是正經道:“阿孃說不能收,嵐兒不能收的。”
蘇素摸了摸他的頭,又擡頭對姜牧道:“公子若無事的話,那我們先走一步了。”
“嗯,路上小心。”
看到兩母子逐漸消失在人羣裡的身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原本以爲這鄉間女子必定是粗俗不堪的,即使是蘇素長得清秀溫婉怕也是脫不了俗的,可是沒想到她倒是會教育孩子,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確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