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紹明依然蹙眉,語氣不悅,“你能原諒他們,我卻不能原諒他們!我沒有你那麼好的心氣!永順,還不快帶人下去打!”
永順忙一疊聲帶着太醫們出去了,傾城見李紹明臉色不好,想來是心中還鬱鬱不平,所以也就不問他什麼了。
“王爺,歆宜呢?”做戲做到底,既然傾城撒謊說是歆宜被歹人擄走了,此刻當然要首先問她的安危。
此時,李紹明的眉頭又皺起幾分,重重嘆一口氣,負手而立說:“我已經叫人瞧了那些死去的小太監們,只是他們的傷口都在脖頸上,似乎是用什麼極鋒利的東西劃傷了,一招致命,端的是狠毒無比!看樣子下手的人,真是下足了狠心啊!”
“一招斃命,狠毒無比麼?”傾城斜靠在錦被之上,喃喃道,“何時她的心竟讓變得如此歹毒呢?”
幸而李紹明沒有聽到她的自言自語,徑自道,“那些人擄走了你與歆宜之後,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爲什麼你會在後門那裡被人打暈呢?”
他說到後門的時候,忽然回身看向傾城,雙眸沉沉,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讓傾城暗自心驚。
傾城伸手扶住了額頭上層層裹住的紗布,那紗布粗粗麻麻的,手指抹在上面,倒是感覺有十分的讓人警醒。
她順着那紗布的紋路,一縷一縷的,只覺得心思也慢慢澄淨了下來,“妾身本來抱着歆宜與徐主子在小路上散散心,想說說姐妹的體己話兒,沒想到走到半路,忽然妾身就被人打暈了,等妾身醒來的時候,卻發現那夥賊人各個都蒙着臉,穿着一身的黑衣,他們扛着妾身不知道往哪裡跑。妾身心想現在如果掙扎,說不定會驚擾了這幫子歹人們,於是臣妾便假裝暈倒,趁着他們換手的時候,妾身抱起歆宜趕緊就想跑,誰知道卻被他們,被他們抓住了!妾身跟一個歹人纏鬥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推倒在了路的一旁,頭一陣劇痛,一恍惚,便見那夥賊人揮刀,揮刀砍向我!妾身,妾身……”
說到這裡傾城忽然想起假山後面與徐主子的決裂,還有看到歆宜眼睛瞎了那一刻的絕望心情,眼淚在一瞬間便肆無忌憚的流了下來。
她的話是假的,可是她的淚是真的,對於一個疼惜她的男人來講,這樣已經足夠了。
所以李紹明立刻在她身邊坐下,將她摟進懷中,心疼至極地在她額頭親了又親,安慰道:“好了好了,咱不哭了,不哭了好嗎?看到你哭,我的心都疼了,這裡都有我呢!我發誓,無論那幫歹人跑到哪裡,我都要見他們找出來,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王爺,是不是妾身做了什麼缺德的事,所以才讓老天爺這麼懲罰妾身!可是他要懲罰就只懲罰妾身便好了,爲什麼要懲罰歆宜!妾身,妾身寧肯所有的罪過都自己承擔,寧肯自己承擔!”傾城在李紹明的懷中,將她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全都哭盡了!
李紹明聽聞這話,抱得傾城越發的緊,“都怪我不好,都是我沒用!都怪我,都怪我!”
可是再多的柔情蜜意也撫平不了傾城心頭的傷痕,於是李紹明是夜便在她的風華居里宿了一晚,第二天又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只是她仍然悶悶不樂,以淚洗面。
李紹明倒是越發的着急起來,下令通緝各地,寇仲第二日也被他請來給傾城相看額頭的傷痕。
見到彼此的那一刻,他們兩人不約而同的交換了一個誰也看不懂的眼神兒。
寇仲在傾城的身前坐下來,微帶涼意的長指撫上她的額頭,輕輕翻開紗布查看了一番。
傾城看着他,意有所指,“我的傷勢如何?還妥當嗎?”
寇仲的眼神波瀾不興,鎮定如斯,“一切妥當,只不過傷在緊要的位置,還需要好好養着,假以時日,也許會有恢復的希望。”
他此話當然是在暗指歆誼的眼睛假以時日或許也會有重新見到光明的希望,聽他這樣一說,傾城一直懸着的心這才重新放回了肚子裡。
傾城擡起眼,微微睇向寇仲,道:“那還是有賴寇仲將軍了。”
寇仲微微一笑,看向傾城的目光裡也添了幾分暖意,“段主子嚴重了,下官不是略盡一點綿力罷了,傷口癒合與否,還是要看段主子自己的努力,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傾城微微一笑,點點頭,“多謝寇仲將軍指點,本宮知道了,九福姑姑,快帶人去給寇仲將軍泡壺好茶來,我要跟寇仲將軍好好問一下我的傷勢。”
九福姑姑聽了她的話,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當下便把人都打發走了,自己在外面看着院子裡的貓兒狗兒打架。
九福姑姑才走,傾城便迫不及待地問寇仲將軍,“一切可還好?”
寇仲雖然疲憊,卻仍然點點頭,淡淡道:“託段主子的福,一切都還好,我將她放在我的一個私密的外宅養着,只有我一個老實忠心的僕人伺候着,肯定不會有人找到的,段主子儘管放心吧。”
傾城歡喜地點了點頭,就要起身下跪,“傾城在這裡叩謝寇仲將軍的救命之恩!永生永世,沒齒難忘!”
“使不得!”寇仲搶上來將傾城扶起來,急急道:“是段主子自己福澤深厚,若不是段主子——”
說着,他瞥了一眼傾城額頭厚厚的紗布,目光忽然轉爲憐惜,“若不是你使了這招苦肉計,恐怕我們誰都逃不了!只是這傷口,現在還疼麼?”
他一邊說着一邊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觸碰傾城的傷口,傾城心一跳,纔想躲開的時候,院子裡忽然傳來了李紹明的話,“九福姑姑,你尋常也是個穩重的,今兒怎麼這麼毛毛躁躁起來了?潑了我一身的茶!”
傾城一驚,急忙回身在桌子前坐下,寇仲將軍也迅速坐下,從一旁拿出自己帶來的一個小箱子,急急忙忙打開箱子,翻騰起裡面的瓶瓶罐罐起來。
寇仲今天格外緊張,一會兒的功夫便碰倒了幾個瓶子。
傾城見狀,忍不住低聲道:“小心點兒!若被他看出點什麼來——”
正說着,李紹明卻已經來到了門口,傾城忙起身迎上去,盈盈跪倒在地道:“妾身給王爺請安了,王爺吉祥。”
“怎麼動不動又跪着了,你現在還傷着,別這樣跪來跪去的了。”李紹明忙扶起傾城來,一眼又瞧見了寇仲,倒是沒懷疑其他的,只是問道:“段主子的傷勢怎麼樣呢?能不能恢復如初?”
寇仲低頭,正色道:“雖然兇險了點兒,但畢竟也不是無可挽回,只要用臣特配的藥膏,段主子的傷疤還是可以去除的。”
李紹明聽他這樣一說,心情陡然大好起來,忍不住也有了一絲笑容,“我便說了,那幫子老太醫全都是廢物,沒有一個得力的!還是你靠得住!這樣吧,以後你便常來風華居,替段主子料理傷口,先說好,萬一留下一星半點的疤痕,我唯你是問!”
寇仲看了傾城一眼,低聲道:“微臣遵旨。”
李紹明點點頭,伸手拉過傾城來,坐在凳子上,輕輕撫摸着傾城的手,好像想減緩她身上的痛楚一樣。
以往李紹明這樣摟着她,她倒也不會覺得不自在,可是李紹明如今當着寇仲的面這樣做,她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動了動身子,傾城輕輕將自己的手從李紹明手中抽出來,看向他,“王爺今兒怎麼了,這樣子的疲憊?”
李紹明眉頭皺成了一團,嘆了口氣,這才道:“歹徒的事情還是毫無頭緒,我心煩!一日找不到歆宜,我一日就不能安心!”
傾城嘆口氣,心想爲了歆宜能平安快樂的長大,她這個當孃的,只有咬着牙狠下心來瞞住你這個爹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爲了咱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長大,王爺,原諒我這個當額孃的自私吧!
心裡這樣想着,傾城不由得也對玄燁柔和了幾分神色,她輕輕站起身來,伸手給李紹明揉揉太陽穴,輕聲道:“歆宜畢竟是郡主,有王爺庇佑,想必也會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的,王爺,失去愛女雖然心疼,可是王爺更要保重身體纔是啊,畢竟,王爺還要爲天下百姓着想啊!”
李紹明卻是嘆一口氣,握住傾城的手,惋惜地看向她,“我來的時候還想着要如何安慰你,如今你卻來安慰我了,傾城,我知道你疼在心裡卻還得拼命忍耐着來安慰我,你對我的心意,我點點滴滴都記在心上,王府內院那起子小人無論嚼什麼舌根,我都絕對不會相信的!”
“她們又說什麼了?”傾城皺眉,直覺得不好,寧王府內院那幫子長舌婦們,無事還要掀起幾丈高的浪來,何況這樣的大事!
李紹明卻是擺擺手,不以爲意道:“很好聽麼?不要去聽了,省得你煩心,你只要知道我的意思便好了,我永遠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