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去!”李紹明不耐煩地呵斥一聲,永順察覺不對勁,早一溜煙的跑了。
一會兒呢,永順便託着托盤來了,恭敬地託到傾城的面前,恭敬道:“主子,簪子來了。”
“放那裡吧。”傾城淡淡看了一眼,似乎一點也不放在心上一般,“辛苦永順大哥了,不知道韋主子身體怎麼樣了,如此深夜叨擾,我深感過意不去。”
永順極會說話,從善如流道:“韋主子的頭風病又犯了,反正也是老毛病了,所以請太醫去看了看,無非也就是吃以前的那些藥了。”
“哦,姐姐沒有事,我才放心了,辛苦永順大哥了,把這簪子先擱着吧。”傾城對永順如是說。
永順連忙喏了一聲,仍然將那托盤放下了。
此時,李紹明已經在牀上又睡了過去,鼻息淺淺的,看樣子這些日子真的是十分勞累的。
傾城輕輕走到牀邊,坐在那裡看了他一會兒,歆宜丟了這些天,他雖然說一直都在找,可是卻並沒有着急得七魂丟了六魄的,比如現在,他還是能睡得着,就好像,好像歆宜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一樣。
“王爺呀,你當真是這樣狠心麼?以前你就下的手去將自己的女兒燒死,如今——”傾城輕聲說着,卻是說不下去了,也覺得不想舊事重提,只得站起身來,仍然往梳妝檯這邊走過來了。
她輕輕點燃一根龍鳳呈祥的大紅燭,看了看擺在桌子上的那根簪子,簪子做得極其精緻,小小的簪子上雕刻着爲六龍三鳳,龍在頂兩端,口銜長串珠滴,似有戲鳳之意,正面有三隻展翅鳳凰下方有左右各三扇博鬢,展開後如同五彩繽紛的鳳尾,無數的寶石明珠用極其細的金線串聯而成,做工精巧至極,非人所能想象!
也怪不得佟佳皇貴妃這樣的愛惜這支簪子,這樣稀罕的寶貝,又是她少女時代頂着被擡進來的寧王府的,是她一生輝煌的開始,她如何會不愛惜呢?又如何會不恨呢?
“韋主子,你奪走了我那樣多的東西,我林傾城說過,別人欠我一分,我一定要討還一瓢。”鏡子中的傾城微微一笑,從容的拈起羅紫黛的眉粉來,擡手,從容而優雅地開始給自己的臉化起妝來。
一會兒妝成,傾城絞了一個金箔的梅花,輕輕地貼在眉心,然後起身,將簪子輕輕地戴在瞭如雲的烏髮之上。
她輕輕踏出門口去,正在守夜的九福姑姑與大貴被驚醒了,急忙迎上來不解道:“主子,您這是要去哪裡?深夜了,爲何還這樣打扮着?”
傾城擡頭看了看景仁宮方向,微微一笑,道:“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當然要去看看同樣也無心睡眠的另一個人了,不要吵醒其他人,陪我去見一下韋主子吧。”
“是。”九福姑姑與大貴交換了一個眼色,便悄悄跟在了傾城的身後,他們主僕三人朝着韋主子的院子迤邐而去。
此時,韋主子院子的燈果然是亮着的,怕是韋主子因着今日的事情,今夜怕是要一夜無眠了吧。
傾城抿嘴一笑,大貴早已上前敲開了門,守門的小太監一看到是傾城,嚇得一下子便跪了下來,“段主子,您怎麼這個時候來呢?”
傾城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徑自拿腳便進去了院子之中,院子裡小丫鬟們跪了一地,全都是摔碎的花瓶並器皿等的碎片,她頓時明白,看樣子,韋主子這頓氣生的可是不小呢。
“主子,您多少喝一點藥吧,這樣乾熬着,氣壞的是您自己個兒的身子呀。”是靜華的聲音。
“我不喝,統統拿走!王爺一日不來,我就絕不喝一滴藥!讓我就這麼死了算了!”韋主子從未像今日這樣氣急敗壞過,看來傾城的舉動確實是戳在了她心中最痛楚的地方了。
於是,傾城脣角勾起一絲淺笑,她攔住一個就要送藥進去的小丫鬟,自己親自端了那碗看起來異常苦的藥,便輕輕邁步踏了進去。
此時,韋主子正躺在長榻上,也不去內間歇息,只是胡亂歪在榻上,旁邊的丫鬟太監們跪了一堆,只有靜華端着藥碗,正站在她的一旁,殷勤勸她喝點兒藥。
韋主子伸手一揮,早已將藥碗打翻在地,九福姑姑卻是驚呼一聲,急忙護住傾城,驚聲道:“主子千萬當心呢!”
她這一出聲,立刻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視線,當然也包括韋主子那刀子一般鋒利的眼光。
靜華她們瞧傾城一眼,終於還是遲疑地跪了下來,“奴婢給段主子請安,段主子吉祥。”
“起來吧。”傾城淡淡一笑,託着那碗藥翩然來到了韋主子的榻前,大貴早已搬了一把椅子給她,她施施然坐下,輕輕攪動着碗裡的苦藥,挑眉看向韋主子,“姐姐病了,就該早些用藥纔是,若是這樣拖下去的話,耽誤的不還是姐姐自己的身體麼?遭罪的,也不會是別人,而只能是姐姐自己呀。”
韋主子壓根不睜眼看傾城,只是冷冷地問:“這麼晚了,你來這裡幹什麼?”
傾城毫不在意的笑笑,關切道:“妹妹聽永順大哥說姐姐的頭風病又犯了,着急得怎麼也睡不着,所以特來看看姐姐。”
韋主子依舊冷聲冷氣,“哼,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呵呵,”傾城輕輕一笑,不自覺地扯動着簪子上垂下來的瓔珞,瓔珞叮噹作響,清脆之極。
韋主子聽到這聲音,臉色立刻變了,她轉過頭來恨恨地瞪着傾城,簡直要把傾城吃下肚子去一樣,“你這不是來給我看病,分明是來炫耀來了!段傾城,你未免欺人太甚!你奪走了我的丈夫,奪走了疼愛我的王妃娘娘,奪走了我的家人,如今連我唯一的榮耀,你也得要奪走嗎?”
傾城伸手不自覺地撫弄着垂在肩膀上的明珠絲絡,眼中含着戲謔的笑意看向她,滿含笑意道:“你說這話,我心裡聽着倒是挺舒服的,韋主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初你那樣逼我害我,奪走我所有一切的時候,怎麼你竟然沒有想到林傾城有一天也有這個本事將所有的痛楚全都還給你嗎?”
韋主子恨極地看着傾城,一張臉越發的蒼白如雪起來,“呵呵,只怪我養虎爲患!早知道我就應該在你剛入王府的時候便直接弄死你,如此也就一了百了了!現在想着王爺當初瞧你的眼神,我就該下狠手!”
傾城盈盈一笑,漫不經心道:“是麼?原來姐姐那個時候就看出王爺對妾身與衆不同的情意來了呢,怨不得之後妾身一直多災多難的,若不是妾身懂得反其道而行之,估計早就被韋主子您玩死了吧?”
“哼哼,你是格外精明一些!所以我纔會着了你的道!”
“不敢不敢,我剛入王府的時候,並沒有爭寵的打算,是韋主子您,一手提拔歷練,我爲了活下去,不得不變得越來越心狠,越來越手辣,所以種下什麼樣的因,就結什麼樣的果。今日我能站在這裡跟您這樣對話,其實也都是仰賴韋主子您的功勞啊,所以您說,我怎麼能不親來奉藥伺候您呢?”傾城微微一笑,徐徐舀起一勺苦藥,輕輕遞到韋主子的脣邊,“來,張嘴,喝了吧。”
“你真以爲我會喝你親手奉上來的湯藥?”韋主子忽然冷笑一聲,目光中充滿着憐憫,“主側妃這個位置不好坐吧?我這個簪子不好戴吧?是,你現在是跟我平起平坐了,可是你除了主側妃的榮耀,除了這冰冷冷的簪子,你還有有什麼?你心愛的男人,如今也離開了你,把你自己扔在這孤冷的寧王府之中,他自己去逍遙快活去了!你最好的摯友徐主子,如今也跟你反目成仇,勢同水火!你最愛的男人,卻跟你同牀異夢,你卻還要賠笑!你最疼的女兒,呵呵,如今也是被折騰的生死不明瞭!段傾城,你當真以爲我這頂主側妃的簪子是誰都有資格戴上的麼?你若戴上了,那就說明你什麼都沒有了,只有這頂冷冰冰的黃金做成的簪子了!所以不要以爲你來這裡炫耀,我就會怕你!相反,我同情你!我可憐你!因爲這高處不勝寒的滋味兒,可不是那麼好品嚐的!現在你應該也嚐到了,怎麼樣,是不是萬箭穿心,痛徹骨髓呀?”
韋主子這一番話猶如千萬把鋼刀,惡狠狠地扎進了傾城心中最不可以被觸碰的角落,傾城再也按捺不住心底勃發的怒意跟絕望,忽然伸手緊緊扼住了她的脖子,將她牢牢地抵在長榻之上,惡狠狠地說道:“閉嘴!”
“呵呵。”韋主子被傾城掐的呼吸都不能夠了,卻忽然笑了笑,“怎麼,被我說到你的痛處了吧?你感覺到痛了嗎?呵呵。”
“我痛不痛,是我自己的事情,還輪不到你這個人來插嘴!”傾城仍然扼住韋主子的脖子,不肯有絲毫的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