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沒好氣地白她一眼,順手再給她的臉上用力抹了一下子:“知道我是好人,就別那麼多的廢話!趁着還是深夜,咱們趕緊從防備最不嚴謹的後門出去。那裡的首領認識我,所以應該會順利的。”
“可是,歆宜怎麼辦呢,她畢竟是一個孩子,怎麼帶她出去?”傾城抱着歆誼,犯了難。
寇仲卻反而笑了,轉身躍入瑞祥居的正廳,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筐子,然後將歆宜放了進去,將筐子蓋子合上,道:“你揹着這竹筐,到時候我就說是王爺賞賜了我好東西,讓我的下人揹出去,誰敢查?”
“也只能這樣了。”傾城也沒有了其他的辦法,只好蹲下身子去,想要背起裝歆宜的住筐子,誰想到寇仲忽然推開她,自己將住筐子背在了肩膀上。
傾城詫異地看向他,不解道:“不是說好是我背嗎?爲何你又搶過去了?”
寇仲有些不自然,只是淡淡說道:“誰背不都一樣?你揹着,我不放心,萬一摔着了小郡主可怎麼辦,現在還不到後門,等到了我再換給你背也不遲。”
說完他也不待傾城再繼續說什麼話,便徑直揹着住筐子走了。
傾城一怔,心頭又是一暖:這人!心腸可真好!
不過也沒辦法了,眼下走的倉促,萬事看起來不具備,其實沒準這樣的毫無打算,反而能夠殺出重圍,取得意想不到的奇效呢!
傾城知道,此番她忽然離開寧王府,李紹明怕是再也想不到的,而趁着這樣的機會,她沒準真的可以永永遠遠的帶着她的歆宜,從此逃離了這座牢籠了!
越想越覺得此時可行,她心越發的激動起來,可是臉上卻越發的沉靜下去。
每臨大事有靜氣,於細微處見精神。
在寧王府歷練這麼多年,傾城唯一受益的便是這兩句話,寧王府中哪怕一草一木也早已歷練成精了,何況是人!她若是稍微露出一點紕漏,後果不堪設想!
眼看着快到了後門了,寇仲忽然停下腳步看向傾城,道:“你還好吧?”
傾城想着王府的生活,卻是忍不住催促道:“我沒事,不要擔心我,我們快些走吧。”
寇仲卻是事無鉅細地囑咐道:“等等,待會若是守衛問起來,我便說自己在王府裡跟王爺商議事情來着,所以出來的晚了,我這裡有王爺賞賜的腰牌,緊急的時候可以用,守衛是不會盤問的,若是他們問起你,我便說你是跟着我進來的僕從,裡面揹着的只是一些書籍而已。懂了嗎?”
“懂了。”傾城深深吸一口氣,擡頭看向他,鄭重道:“寇仲將軍,今日若是出的了這王府去,你便是,便是我們母女倆的大恩人!請受,受傾城一拜!”
傾城說着便要跪下去,寇仲卻早已扶住了她,“我不爲了你,只爲了墨玉,好了,別耽擱了,我把筐子給你背上,你待會一定要小心!”
傾城用力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背上了筐子,跟在寇仲的身後朝後門走去。
一步一步,從未像今日這樣緩慢過,她的心跳得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手心裡卻都是細密的冷汗,心中更是惴惴不安:若是,若是被發現了怎麼辦?那麼寇仲便是一個死字呀!
饒是傾城再安慰自己,此刻也忍不住擡頭看向了走在前面的寇仲,月色下,他和往常一樣,神色嚴肅。
傾城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自己的心神,牢牢地跟在他的身後,朝着那巍峨的後門而去。
可是才走了幾步,忽然她耳邊像是聽見了九福姑姑的喊聲:“段主子,段主子!”
傾城只疑心我聽錯了,轉頭過去卻發現東邊隱隱約約有一堆人在往這裡行進,本能讓她在瞬間做出了反應!
傾城猛然拉住寇仲的衣袖,低聲道:“不好,他們追來了!”
寇仲亦轉身,蹙眉看向遠處,聲音之中也透着隱隱的慌亂,“這麼快麼?快,咱們快些走,或許能出去。”
他說完便拉住傾城的手,就要帶着傾城跑出去。
“不!來不及了,消息已經被走漏,王爺,王爺他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即便現在咱們能逃了,也絕對逃不出多遠便會抓回來!這樣吧,你帶着歆宜走,你帶着她先走!後面的讓我自己來應付!王爺想要的只有我而已,跟其他人無關!”傾城決然說道,伸手推了寇仲一把,急急道:“歆宜便託付給大人照顧了,今夜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大人切不可妄自入王府,若老天照顧,我第二日定會看見大人,若老天不眷顧,大人記得來年清明節在我墳頭上一柱香吧!”
傾城決然說完,眼中噙着淚,再掀開蓋子看了一眼歆宜,便頭也不回地朝一邊跑開了。
傾城跑到了旁邊的一處小樹林中,躲在樹後,看着寇仲帶着歆宜轉身從另一個方向去了,她知道,寇仲是聰明人,既然李紹明要來後門找人,寇仲便絕不會從後門這裡走,現在,他們兩人都跑開了,李紹明定然抓不到人。
可是那個人既然都能準確告知她在後門,那麼定然也會很快搜到其他的地方,唯一的辦法只有——
傾城看了看自己的周圍,腳邊有一塊石頭,來不及想太多,她拿起那塊石頭,咬咬牙,然後重重地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頓時,濃稠的鮮血沿着她的眼睛緩緩滑落,她強忍着額頭的劇痛,在草地上打了一個滾,將衣服弄得很狼狽,然後再趴在地上,拼命往外爬去,一邊爬一邊還呼喊着:“王爺,救我,王爺,救我!”
她手腳並用的往外爬去,鮮血很快淌了她一臉,視線所及之處全都是一片血色汪洋,甚至連呼吸都覺得被血液凝固了一樣,鼻端呼吸的全都是血液腥甜的味道,讓她忍不住擰緊了眉。
可能失血越來越多,傾城只覺得頭越來越暈,身體也越來越沉重,眼看着就要撐不到李紹明來了,忽然身子卻被人騰空抱起了。
“傾城,傾城!你有沒有怎麼樣!你怎麼流血了啊傾城!”此時,她耳邊總算是傳來了李紹明緊張的呼喊聲,聲聲入耳,緊張至極!
傾城強撐着最後一絲理智,努力擠出一句話來,“有,有賊人,賊人搶走了歆宜,快,快,王爺,快呀——”
“好!好!我知道了,你千萬不要多說話,千萬不要多說話!有我在這裡呢!他們插翅也飛不出朕的手掌心去!現在主要是顧忌你就好了!”李紹明緊緊抱着傾城,低頭緊緊盯着她,生怕一錯開眼,她便就此離去了一般。
“快,快——”傾城越發地掙扎起來,眼睛的餘光卻不自覺地瞥向了站在一旁的韋主子身上,心中卻是在冷笑,哼,你的耳報神再快,再想來抓住我,也抵不住,抵不住我的,我的腦子聰明!
心念頓轉,傾城卻又瞥見了一旁站着的徐主子,心底冷笑一聲:呵呵,果然是你麼?果然是你去跟韋主子告密的麼?若不是你,又有誰能這麼快的知道我帶着孩子跟着寇仲走了!徐主子啊徐主子,我知道你恨我,卻不知道你恨我入骨!若不是我機靈,此刻怕早已是“姦夫”人贓並獲,到時候就算我林傾城渾身長滿了嘴,怕也是洗不清了!
傾城現在已經預料到了所以事情,徐主子本來是氣勢洶洶地想來抓住她,沒想到此刻卻被她一招苦肉計漂亮的化解了,她只說是被人擄走了,便可以將一切的一切全都推給那些根本見不到蹤影的“歹人”,當然,歹人不會只擄走了歆宜那樣簡單,被徐主子殺掉的那些小太監們,更是歹人爲非作歹的最好的證據!
如今有了人命,又丟了歆宜,她居然還被打破了頭丟在這裡,傾城想到這裡,露出了一個苦澀的微笑,這樣看起來,誰的話可信一些,自然是能夠見分曉。
她脣角牽起一抹淡漠的冷笑,她安心依偎在李紹明寬厚的臂彎裡,享受着李紹明緊張至極的呵護,然後放心的暈了過去。
等着傾城再次醒來的時候,果然地下跪了黑壓壓的一羣太醫,李紹明坐在她的牀上,緊緊握住她的手,一邊還朝跪在地上的太醫大發雷霆,“廢物!簡直都是廢物!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傷口,你們居然一個一個的都說以後會留下疤痕!皇上養你們這些廢物到底有什麼用!滾,都給我滾出去!”
“是!”太醫們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誰想到又被李紹明叫住,不耐煩地說道:“站住!永順,帶着他們,每人領二十板子吧!”
聽着李紹明如此不耐煩的話,卻被傾城制止,“王爺,不可。”
李紹明回頭乍然看見傾城幽幽醒轉,歡喜的跟什麼似的,緊緊握住她的手,喜聲道:“傾城,你可算醒了,可有哪兒覺得不舒服?”
“王爺,不可以再爲了妾身懲罰太醫們了。”傾城看着李紹明,語氣無比柔婉,“太醫們各個都是醫中聖手,不然也不會從各地經過層層選拔才提拔上來,太醫們說是不能治,那便是不能治了,都怪妾身福薄,怨不得其他人,這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