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姑姑也是什麼話都沒說,她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用,關鍵要傾城自己想清楚才行,若是王爺真的看上傾城了,難道傾城還能說不嗎?
更何況,傾城相貌出挑,放眼整個寧王府中,在王爺身邊伺候的人怕是沒有幾人能夠比傾城更爲出色了。
傾城因着今日接二連三的打擊連晚飯都沒吃,早早就上牀去了,只是到了牀上卻是怎麼都睡不着了,她看着窗外的明月,想着爹爹和弟弟,想着自己未來的日子,心中一陣酸楚,索性便坐了起來。
月夜恰好,只是缺了一管笛子,想及此,她便拿出了箱底的笛子,這支笛子自然不是當初皇上所賜的那隻,不過是隨便做的一支竹笛罷了。
傾城琢磨着如意公主和琳琅姑姑已經睡了,這才走到了葡萄藤下,將笛子放在了嘴邊,微微閉上眼睛,將雜念全部斂起來,摒心靜氣,緩緩吹奏起來。
笛音一出,如泣如訴,悠揚清冽的笛音彷彿是能掃蕩這天地間一切的污濁和骯髒,還這個世界一個最純潔靜謐的真相。
傾城閉上眼睛,任由着自己沉浸在笛音環繞的世界裡,只有在這個世界裡,她才能完全的放鬆自己,忘掉一切不開心的事情,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只有這悠揚的笛音,沒有義父的步步相逼、父兄的思戀,沒有寧王府,沒有王爺……
不知道吹了多久,傾城終於放下了笛子,當她緩緩睜開眼睛看向空中明月的時候,這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不少。
正當她準備折身回屋睡覺的時候,卻瞥見一個身穿寶藍色衣衫的男子正負手站在院子裡的陰影裡,好像在直直注視着她一般,可等她細細看來,又好像不是。
因爲那人是站在陰影中,所以傾城看不清來者的長相,只是感覺有些熟悉,待她細細一想,這纔想起來王爺今日穿的衣裳不就是寶藍色的嗎?
傾城心中又驚又懼,只覺得纔剛釋去的疲憊與辛酸已經加倍還給了她,頓時她立刻回過神來,轉身朝屋子裡走去,既然王爺站在暗處,那她裝作沒有看見王爺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她剛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了淡淡的聲音,“傾城。”
月色清涼,這聲音中好似帶了陣陣涼風拂過林鸞的耳畔,但是她卻像是沒有聽見似的,加緊步伐朝着屋子裡走去,心中更是一陣忐忑。
終於,等着她快要進入房間之際,皓腕卻被人扣住了,好在她反應快,頓時轉過身來,看着眼前的人,故作訝異道:“王爺?”
李紹明點點頭,察覺自己失了分寸,這才鬆開手,淡淡問道:“方纔是你在吹笛子?”
傾城看着眼前的人,月光灑在李紹明的臉上,讓李紹明本就儒雅的面容更是增添了幾分攝人心的魅力,她只好低聲道:“是奴婢在吹笛子,大半夜擾了王爺的親近都是奴婢的不是,還請王爺責罰。”
李紹明淡淡一笑,隨性地坐在了一旁的欄杆上,說道:“爲何你每次都是如此膽怯的模樣,跟在如意身邊,倒是沒學去她的灑脫。”
微風拂過,彷彿吹去了傾城心中的恐懼,她亦是輕聲道:“主子之所以灑脫不羈是因着有琳琅姑姑在她身邊護着她,有王爺庇佑着她,而奴婢不過是個丫鬟罷了,奴婢知道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便有可能招來殺生之禍,所以奴婢必須要小心。”
“這倒是大實話,只是你好像太小心了些,和之前見你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李紹明側過頭,發現傾城保持着與自己不遠不近的距離,淡淡道:“就好像今日你說不會下棋一般,也是怕贏了我我會不高興?剛纔裝作沒有聽見我喊你,也是怕出錯呢?”
見着自己的陰謀被李紹明看穿,
傾城只覺得面子上一熱,倒是她疏忽了,夜深了本就安靜得很,方纔王爺喊她的聲音也不小,她又怎麼可能聽不見呢?只是如今,她自然不能將先前心中的打算道出來,如今只好說道:“剛纔奴婢的確聽到有人喊奴婢,不過想着之前有人說晚上若是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不能答應,要不然便會招來不乾不淨的東西。”
對於這個說辭,李紹明倒是沒有懷疑,只是拍了拍身旁的欄杆,道:“坐吧,一直站着不累嗎?”
傾城無法,只好離李紹明不遠處坐了下來,兩人都沒有說話,只聽見風緩緩拂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這聲音無端端叫人心靜了下來。
李紹明看着空中皎潔的明月,半晌才問道:“剛纔我聽你的笛音之中有種哀傷,可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不過是些小事罷了,不值得污了王爺的耳朵。”傾城聲音也是淡淡的,方纔自己笛音中流露出來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如今又怎麼可能瞞過去?
李紹明知道她這是不想說,也不勉強,只是自嘲一笑,緩緩道:“看樣子在半夜裡也不知道我一人睡不着,怕是整個寧王府中就是如意一個人睡的最香吧!”
這些日子,前朝餘孽時不時作亂,朝堂之上大臣紛爭不休,王府之內大小事不斷……每件事都叫他夜不能寐,方纔他更是隱隱約約聽到了一陣笛音,只覺得心曠神怡,笛音之中更是有着一股子傷心落寞,一時間,他倒是很想見一見鳴笛人到底是誰,沒想到居然會是下午與他對弈的林鸞。
不過待他見到了鳴笛人是傾城之後卻是一點也不驚訝,好像早在意料之中似的。
傾城見着他眉宇緊蹙,似乎有無盡的煩心事一般,也是苦笑一聲,道:“這世上人人都有煩心事,主子自然也有,不過大家煩心的事情不一樣罷了,也許自己眼中的大事在旁人眼中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
李紹明微微頷首,覺得這話甚是有理,如意的煩心事無非就是想多吃些點心罷了,在他看來不值一提,他的煩心事是隋朝餘孽不得安生,這事兒鬧到了太子跟前又是不值一提啊!
想及此,他看向了一旁的傾城,問道:“你的煩心事是什麼,可否與我說說!”
傾城微微一愣,沒想到王爺會這樣問,看着眼前那去溪水般清冽的眸子,她有些愣住了,半晌才道:“奴婢是因爲想念爹爹,所以這才傷心難過的。”
話一說完她就有些愣住了,沒想到這話居然會從自己口中說出來,這樣的話,她可是連如意公主與昭夢都沒有說過呢!
李紹明聽見這話,嘴角微微上揚,看樣子方纔傾城的話倒是一點也不假,這樣的事情在他看來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又何須煩惱?想及此,他更是笑道:“這不算是什麼大事,若是你想念家人,叫如意與王妃娘娘說一說叫你回去看看便是了。”
回去看看?頓時,傾城腦海中浮現了義父先前與自己說的話,當即心就冷了下來,當初義父說若是她不能成爲皇上的妃嬪那便與他關係都沒有了,可如今她連個宮女都算不上,若是真的回去了,那爹爹豈不是更生氣?
想及此,她強忍着發澀的眼眶,故作風輕雲淡地說道:“奴婢聽旁人說王爺最是公正不過了,若是真的私自準奴婢回去,可不是有損王爺的威名?”
李紹明只覺得眼前的女子像個自己猜不透的迷一般,當自己以爲她會說什麼做什麼的時候,她永遠那麼出其不意,一時間,李世民倒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只是訕笑着說道:“既然這般,那你就等着王府中探親的日子再叫你爹爹來吧!”
其實,方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爲何偏偏準了一個小丫鬟呢?可真的是有些過了。
想及此,他這才察覺到不僅是自己方纔的話有些過了,自己今夜的行爲也有些過了,夜深人靜與一個小丫鬟談天?若真的叫旁人知道了這件事,怕是傾城的名聲也不必要了。
頓了頓,李紹明看着傾城道:“夜深了,我該走了,你也早些睡吧!”
“是。”傾城點點頭,看着李紹明緩緩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說道:“王爺留步。”
李紹明轉過身來,不解地看着傾城,問道:“什麼事?”
傾城忙站起身來,說道:“王爺,您等一下,奴婢將您的玉佩給你拿出來,您只要等一會兒就可以了。”
李紹明一臉驚詫,大手一揮,道:“我今日都說了,那玉佩既然是輸給你了便是你的了,你放心,我到時候自然再會將它贏回來的。”
“這玉佩太貴重了,奴婢受不起。”說着,傾城便急急朝屋子裡跑去,生怕等她出來的時候王爺已經走了,只是等着她拿着玉佩趕出來的時候,李紹明還是走了,就好像未曾來過一樣。
傾城攥着玉佩呆呆站在原地,半晌嘆了口氣才轉回屋子裡,如此,倒是一夜都沒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