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紹明又是一陣大笑,道:“大丈夫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又怎麼會對你一個丫頭食言?”
白子黑棋落下,還沒到一盞茶的時間,如意公主的白棋就已經被黑子團團圍住,任憑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破解的辦法來,只好怏怏地說道:“我輸了。”
李紹明沒有說話,只覺得興趣頓時上來了,便朝着傾城一指,說道:“既然如意說你的棋藝高超,那你與我來對弈一盤。”
傾城一驚,如今她是丫鬟,王爺是王府中最尊貴的人,她斷然沒有與王爺對弈的道理,忙跪了下來,推搡道:“是主子擡舉奴婢了,奴婢的棋藝與王爺相比完全是不值一提,還請王爺另找高手。”
李紹明並未說話,只是將黑棋收在了黑盒中,將白棋撿在了白盒裡,這才說道:“我現在只好與人對弈一盤,難不成你們芳華園還有別人不成?如意的棋藝都不好,但方纔有幾步棋走的卻是不錯,想來你這個師傅也不會差的哪兒去的,就不要推辭了。”
在如意公主心中,她的二表哥一直都是最厲害的,而傾城下棋技術在她看來也是最好的人,如今強強對弈,她倒是想看看誰勝誰敗,遂一個勁兒地附和道:“傾城,你就與表哥下一盤棋吧!難不成你想看着表哥敗興而歸?”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了,若是傾城繼續推辭那就是太過於拿喬,她無法只得站起來,無奈道:“那奴婢恭敬不如從命了。”
如意公主一見有好戲看,立刻跳了起來,又極殷勤地說道:“方纔表哥和我下棋可都是有賭注的,那你們下棋自然也該有賭注纔是,要不然有什麼意思呢?表哥,你說是不是?”
李紹明見她說的有幾分道理,微微頷首,笑道:“你說的也有理,若是沒有賭注,那倒是少了些樂趣。”
說着,他更是沉吟片刻,看向傾城道:“若是我贏了,你便制一盒茉莉花茶悉數送給我,若是你贏了,你說你要什麼罷?”
傾城沒想到李紹明把如意公主的胡謅當了真,微微一愣,畢恭畢敬道:“若是奴婢僥倖贏了,王爺隨便賞了奴婢什麼即可。”
兩個時辰過去了,黑白相錯間,進退攻守,傾城把握的遊刃有餘,恰到好處,最後一枚白子落下,剛剛勝了李紹明半子。
李紹明看着勝負已定的棋盤,輸得心服口服,一開始他並沒有將傾城放在眼裡,到了後面發現危機的時候卻已經遲了,任憑他費勁了心思,卻還是於事無補。
“果然棋藝精湛,實在難得,我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輸得心服口服。”說完,李紹明解下腰間的那枚羊脂玉佩,遞給了傾城,淡淡說道:“這是你的了。”
傾城見這玉佩前兩次李紹明帶着,這次李紹明又帶着,想必不是一般俗物,忙驚恐道:“奴婢不敢也配不起這樣的好玉。”
李紹明卻不依,只將玉佩放到桌子上,說道:“這不是我賜給你的,是我輸給你的,你自然配的起它。”
說着,他又笑了道:“你且保管着,我總有一天會把它贏回去的。”
在旁邊打盹的如意公主頓時醒了過來,見他們這盤子已經下完,而傾城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李紹明的禮物,也不省的輕重,笑道:“表哥身邊的好東西可多了,不會在乎這一兩件的,你快些收着罷,你不肯要,可是嫌棄不成?”
傾城見如意公主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自然是不能再推搡,只得收下了,心裡卻不是個滋味,若是叫人知道了王爺賞賜她一塊隨身帶着的玉佩,怕是她日後在王府中沒有好日子過了,這玉,還是早些還回去的好。
李紹明擡眸一看,卻見着夕陽已經緩緩落下了,他心中一驚,沒想到時間過得這樣快,頓時拔腳就朝外面走去。
如意公主見着李紹明走了,一把就搶過了傾城手中的玉佩左瞧瞧右瞧瞧,說道:“表哥的這塊玉真通透,一看就是好東西,你之前不是說自己的玉碎了嗎?如今王爺給了你這塊玉,那你就不用傷心呢!”
她這話說的極其輕巧,卻不知那塊碎了的玉對傾城來說是多麼重要,對傾城而言,那塊碎了的玉佩爹爹與弟弟留給她唯一的念想,是世上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的。
想及此,傾城更是怎麼笑都笑不出來,只是走過去將如意公主手中的玉佩拿了過來,用帕子包了起來,方道:“這玉是王爺的,奴婢下次可還要還回去的。”
“表哥的好東西可多了,纔不會要這塊玉呢!他方纔那樣說不過還想與你下棋,要不然,你可會與他下棋?”說這話的時候,如意公主甚至還有些沾沾自喜,似乎對自己猜透了表哥的心思很是開心。
傾城卻是不理會她,只是徑直走了出去,不是她不想理會如意公主,只是想着那塊碎了的玉佩,想着與爹爹、弟弟沒了聯繫,她心裡就是一陣悲愴,而她,也不願將這樣的自己展現在如意公主面前。
待傾城一個人在葡萄藤下坐了一會兒,這才覺得心裡好受了些,這才朝着屋子裡走去。
此時琳琅姑姑已經回來了,她臉上似乎帶着淡淡的笑意,見着傾城更是和聲細氣地說道:“想不到你棋藝如此之好,連王爺也不是你的對手。”
傾城只是苦澀一笑,道:“王爺今日是分了神的緣故,我也是運氣好罷了,這玉,遲早都是要還回去的。”
琳琅姑姑揣摩着她臉上的神色,見她臉上的的確確沒有一點眷念,方說道:“能還回去自然是好,這王府中耳目衆多,怕是王爺輸給你一塊玉的消息早就傳遍了王府之中了,你日後要更加小心纔是。”
如意公主似乎有些聽不懂她們在說些什麼,一邊吃着李紹明方派人送來的荔枝,一邊不解說道:“爲何以後傾城要多加小心?不就是表哥輸給了她一塊玉而已嗎?況且這玉佩是表哥輸的,又不是表哥給的,難不成還會惹來什麼麻煩,再說了,表哥身邊女人那麼多,賞過的玉佩又何止這麼一塊?”
這話本雖是如意公主無心之說,但落到了琳琅姑姑和傾城耳中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傾城更是覺得面上一熱,半晌才說道:“主子在胡說些什麼呢?”
如意公主根本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只是看着琳琅姑姑,詫異道:“怎麼,姑姑我說錯了嗎?”
琳琅姑姑搖了搖頭,臉色卻沒有之前好看了,她仔細看着跟前的傾城,卻不得不承認,傾城生的極美,在寧王府中怕是沒有人比她生的更好了,而她的身上更是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恬靜氣質,讓人沒來由覺得心裡一靜。
想及此,她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難道王爺看上傾城呢?不過轉而一想,她又覺得自己有些多慮了,偌大的寧王府中什麼樣的美人兒沒有,莫說是會下棋的女子,就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都不在少數,王爺又怎麼會單單看上傾城呢?
不過事情到了今日的地步,琳琅姑姑到底還是留了個心眼,看着傾城淡淡說道:“公主的話一點都沒錯,王府之中只要是王爺喜歡的女子,那便是想賜什麼就能賜什麼,包括位份也是一樣。”
頓時,傾城心底萌生出一股子涼意,似乎心底吹進了一陣雨,滿滿的都是潮溼的膩味,她不是不知道這些話,但是這話如今從琳琅姑姑口中說出來,她覺得更駭人,琳琅姑姑是宮中的老人了,看什麼自然比她通透,而她更是知道如今琳琅姑姑說出這樣的話來定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如意公主沒有察覺到傾城臉上的驚詫,只是點點頭,說道:“對,當初蕭姐姐就是表哥身邊的一個丫鬟,後來卻成爲了王府中的侍妾呢!”
傾城不知道蕭主子是丫鬟出身,如今聽聞這話更是覺得心裡最後一道防線頓時崩塌,原本燥熱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溼,只是呆呆愣在原地,不住問自己,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她一次便覺得王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今日王爺同一個丫鬟對弈本已經是讓人難以想象,而王爺更是賞賜了她貼身玉佩,這可是聞所未聞,這話說出去,怕是旁人都不會相信王爺對她並無任何想法。
如意公主看着驚慌失措的傾城,這才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忙安慰道:“剛纔的話是我瞎說了,傾城,你別多想,你是皇后娘娘賞賜的丫鬟,僖貴妃娘娘素來與皇后娘娘不對付,表哥不會對你怎麼樣的,要不然,僖貴妃娘娘可該不高興了……”
話說到一半,如意公主就頓住了,她原本是打算安慰傾城的,沒想到卻是越解釋越亂,如今更是忙說道:“唉,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你就不要多想了……”
傾城苦笑着搖搖頭,輕聲說道:“主子,沒事兒。”